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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术达人宋太祖(外一篇)

2014-11-10P敏

翠苑 2014年5期
关键词:杨坚杨广隋文帝

� P敏

宋太祖赵匡胤(927~976),算得上中国数千年封建史上少有的英武之主。他不仅是北宋王朝的开国者、推动历史发展的杰出人物,而且,其在位时间虽不算长,但16年间,他不断强化中央集权,提倡文人政治,开创了中国的文治盛世,故而是一位被史家称为“英明仁慈”的皇帝。

其实,称颂这样一位皇帝英明,固无不当。但要论起“仁慈”来,至少在我看来,是经不起推敲的。这从众所周知的史实“陈桥兵变”即可看出,宋太祖能当上皇帝,实际上是一种大逆不道的篡权行为,不但违背了后周世宗的托孤之命,且在具体的兵变过程中,先以“镇定二州”的名义,谎报契丹将联合北汉大举南侵,骗取朝廷的领兵权;到了陈桥又逗留不进,靠着与弟弟赵光义及赵普等一帮子爪牙的种种诈术,达到“不得不”被“黄袍加身”,代后周称帝的目的。这种环环相扣的阴谋行径,不说其卑鄙已算客气,仁慈云乎哉?不过,史家这么评说,也不是全无道理。盖因宋太祖一生行事,都讲究一个策略和手段,且其虽然军功也很了得,但更大程度上,似乎天生就是一个聪明透顶的政治家和谋略家。说白了,宋太祖能有种种辉煌成就,必有其过人之处,这个过人之处的突出之点,就是他是一个善于把握时势、善于操控政局且擅长驾驭人心的权术大师。还是以“陈桥兵变”为例,太祖在兵变后回师进入汴京皇宫时,见宫妃抱着一个婴儿,就问是谁的儿子,宫妃回答说是后周世宗之子。当时,范质、赵普、潘美都在一旁,太祖问他们怎么处理。赵普等回答说:“应该除去,以免后患。”太祖却说:“我接人之位,再要杀人之子,我不忍心。”就把这婴儿送给潘美抚养,以后也没再问起过,潘美也一直没有向太祖提起这婴儿。这婴儿成人后,取名惟吉,官至剌史。太祖这种姿态,在当时的情势下,的确也算得上仁慈之举了。因为历史上举凡朝代更替,新朝皇帝通常的做法是给前任被迫“禅位”的皇帝封上个“王”或“公”什么的,过不了多久就必然会找个茬子将其毒死或赐死,以免别人打着先皇的旗号卷土重来(许多时候甚至把前代帝王的兄弟叔伯都杀个净尽)。能不杀后周世宗遗子,太祖算是有胸襟的了。当然,这里也未必不是他别一种权术,毕竟他已站稳脚跟,以此来笼络人心的价值,显然要比杀掉一个幼儿的作用和意义大得多。这也的确看出,宋太祖确有过人之处。

宋太祖之权术最高明之作,莫如另一个著名史实“杯酒释兵权”了(因亦众所周知,故具体不赘)。喝一顿酒,就让那些个佐命元勋、开国功臣乖乖释甲,归老田园了。虽然其中赵普的功绩不可抹煞,但赵普再能,亦不过是太祖玩弄于其股掌中的一枚棋子,他的一些妙计,未必不是太祖诱导出来的。恰如“黄袍加身”,太祖从来自称是被众人硬推上帝位的“苦主”,实际是怎么回事,还不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的吗?

说到赵普,这位可谓太祖最为倚重的臂助,且能“半部论语治天下”的杰出政治家,最终不还是栽倒在太祖的手下吗?

据说开宝六年(973年)春,太祖亲自去看望病中的赵普,此时的赵普已被太祖擢为右仆射和昭文殿大学士。太祖无意中发现赵普家廊下堆有海货十瓶,心中便即起疑。但他不露声色,似乎随意地问了句“那里是什么”,赵普答“是海货”。太祖命人打开看看是什么海货,结果瓶罐打开,里面全是小颗粒的瓜子金。赵普只好流着汗坦白,这是吴越王钱俶送来的。太祖当下“呵呵”一笑,表情恬淡地说了一句:“钱俶大概认为国家大事全由你决断,所以送你金子呀。”此言一出,尽管他又补了一句“但受无妨”,实际上心里作何感想,我们不难揣测了。作为臣子,尤其是赵普这样的重臣,收受点贿赂,太祖原本是不会放在眼里的。“杯酒释兵权”实际就是他以丰厚的经济利益,换取功臣手中兵权的赎买政策。但赵普此举却是他无法容忍的,因为这触及了太祖独揽大权和皇权尊严的要害问题。他是决不允许臣下来愚弄他,或者暗中操弄属于他的权柄的,即使是赵普这样的宠臣也不行。但太祖并没有立即发作,而是表面涵容,暗中进一步监察赵普的一举一动。当他随后又发现赵普有违反禁令,私运木材,扩展府第,且有官员冒充赵普名义经商等问题时,就毫不客气地借题发挥了。然而,对赵普他还是客气的,并没有就他的罪状作文章,而是以先设副相等一系列监督措施来分赵普之权,随即又一纸诏命,将赵普贬为河阳三城节度使。一代名相赵普从此失宠,淡出了权焰熏天的政治舞台。

宋太祖的权术秀还远不止这些。不妨再来看上几例:

在他称帝之初,节度使的势力很盛,骄横难制,但太祖自有他的办法。有一天,他将几位节度使召来,授给他们每人一把佩剑、一副强弓、一匹骏马,然后,他也单身上马,不带卫士,和这些节度使一起驰出皇宫。到了固子门的树林之中,他又与他们一起下马饮酒。饮了几杯酒以后,太祖突然对他们说:“这里僻静无人,你们之中谁想当皇帝的,可以杀了我,然后去登基。”此言一出,这些威风八面的节度使都被他这种出其不意的气概镇住了,一个个拜伏在地,战栗不止,连称“不敢,不敢。”太祖再三询问,他们吓得只是埋头不语。太祖就训斥他们说:“你们既然要我做天子,就应当各尽臣下的职责。今后不准再骄横不法,目无天子!”众节度使们自然都三呼万岁,表示顺从。

太祖用人也有其相当独到之处。只要是有用之才,他常常不问资历,一方面命令臣下要注意选拔有才能而缺少资历的人担当重任;另一方面,他自己也随时留心内外百官,见谁有什么长处和才能,他都暗暗地记在本子上。每当官位出缺,他就翻阅本子,选用适当的人去担任,这又使臣下都不敢草率懈怠,而致力于提高自己的能力。

“陈桥兵变”时,宋太祖黄袍加身后回师京都,陈桥驿的守门官却闭门防守,不放他和军队通过。太祖只得转道封丘,封邱守门官马上开门放行。太祖正式即帝位后,反而晋升了陈桥守门官的官职,称赞他忠于职守;并斥责封丘守门官临危失职,将他斩首。

太祖“杯酒释兵权”后,一方面把开国功臣的兵柄尽收于己,另一方面又选拔得力亲信分镇各地,同时颁布一条诏令,所有出镇诸将在军务上,均可便宜行事,即赋予他们以实权。而他们的家族,则统统居留在京师,由朝廷厚加供养。每当地方藩镇军官入朝来时,太祖必定会亲自接见并赏以重金。因此,地方诸将都能尽忠效力,西北因而长期无虞。而太祖此招的实质正在于,他羁留镇将家族表面上是关心厚爱,其实等于扣作人质,厚加赏赐,则无疑是买部将之欢,其驭将之道不可谓不高。

有一天,关南地方忽然有一老头进京告状,告的正是太祖的爱将、镇守关南的李汉超强占自己的女儿,并且借钱不还。太祖听说后,便将老头召来问他:“你以为汝女可适于何人?”老头唯唯道:“她能嫁谁,还不是嫁给农家?”太祖又问他:“李汉超未到关南时,辽国人曾来侵扰你们否?”老头叹道:“那是年年入侵,小民苦不堪言哪。”“那么今日又如何?”老头老实摇头说,现在再没有辽人入侵了。太祖立刻板起脸说:“既然如此,汉超是朕之贵臣,汝女能给他为妾,比出嫁农家应更荣宠。而且,假如关南没有汉超镇守,你的子女财产家资,能保得全吗?区区小事,便值得来此控诉么?”说罢,竟喝令左右将该农民赶了出去。而当这老头哭泣着回乡后,太祖却派遣一位密使到关南,让他传话给李汉超说:”你赶紧把民女还给人家,并且要立即清偿贷款,此后慎勿再为!如果你手头拮据,尽可向朕言明,何必向民间借贷?”李汉超听说太祖如此宽待自己的过错,自然是感激涕零,立刻遵旨将人、财都归还农家,并上表太祖谢罪,此后亦小心谨慎,益修政治,死心塌地为太祖卖命了。

还有一事则更说明太祖不仅有谋有术、善于驭人,且也真正具有领袖人物必具的胸怀与雅量。说的是环州有一位守将,名叫董遵诲。他的父亲董宗本,曾在后汉当过随州剌史。太祖发迹前,曾经与朋友一起游历随州,并至董宗本署中作过客。董宗本颇识人器,很欣赏太祖,因此留他多住几日。偏偏儿子董遵诲却看不起太祖,言语里常常踞傲,甚至有侮慢意。有一天,他对太祖说:“我曾经见城上紫云如盖,又曾梦见自己登上高台,遇着一条黑蛇,约长百丈,然后竟飞腾上天,化作一条巨龙飞走了。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太祖心中有数,却微笑不答。董遵诲心下便觉不快。几天后,又与太祖在闲谈中辨及兵事,太祖侃侃而谈,董遵诲渐渐理屈词穷,竟然恼羞成怒,霍然起坐,欲对太祖享以老拳,太祖不理他,匆匆避出,并向董宗本告别后,离开了随州。到了后周末宋朝初,董遵诲已在朝担任骁武指挥使,有一天,太祖在便殿召见了他,董遵诲想起旧日冲撞太祖之事,心中自然惶恐得很。他一见太祖便长伏不起,自称请死。太祖“呵呵”一笑,命左右将他扶起,并安慰他道:“卿还记得从前紫云化龙的事呵?”董遵诲更加不安,连声道:“臣当日极其愚昧,以至不识真命天子。今天如蒙圣上赦罪,后当肝脑涂地,衔环报德!”太祖大笑,当即让他起身,并明确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旧事。偏偏不几天后,又有董遵诲部下的军士向衙门击鼓鸣冤,控告军中多件不法之事。太祖获悉此事及具体情状后,又召见董遵诲。董遵诲更加惶恐,心想,这回太祖定将借我的失职之罪而重惩我了。不料太祖说的却是:“朕方提倡赦过赏功,何忍再因旧恶和小过而惩罚大臣。卿勿再为过往担忧,只要从此你立志自新,朕还会破格重用你的。”

董遵诲自然感恩戴德。后来,太祖听说董遵诲母亲在战乱时困于幽州,便命人纳钱买通边吏,赎回了董遵诲的母亲,使他母子团圆。董遵诲自然更加感激,誓死以报太祖恩德。后来,他受太祖命担任通远军使,镇守环夏。他一到镇,就招抚诸族酋长,宣谕朝廷的恩德,使众部酋都心悦诚服。当他们后来又叛乱时,董遵诲就发兵深入,大获胜仗,边境从此安宁。由此益发可见,太祖深谙用人之道,即便虎狼,只要驾驭有方,照样可以为己效命。当然,太祖的高明之处还在于,他对部下并不是一味笼络,该严明时他也决不含混。如有个叫宋白的官吏曾奉命主持科考,结果却收受贿赂,又怕红榜贴出去后会有非议,便自作聪明地先将中举人的名单呈报太祖过目,想要借皇上的旨意来为自己开脱。太祖当即不和气地对他说:“我让你去主持科举考试,中举的名单应当是你自己决定,为什么要向我报告?我怎么知道这些人合不合适呢?如果红榜贴出后遭到别人的非议,我就要将你斩首以谢天下!”宋白大为恐惧,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将榜单上原定的名字改掉,使它符合大家的意愿,然后才将榜单公布出去。

从上可以看出宋太祖之种种权术,虽然有老滑和手腕功夫,根本上还是体现了他独特的雄才大略与非凡的领袖气质。此外,宋太祖毕竟非同凡俗,他本人也确实具有几乎完美的人格魅力。他嫉恶如仇,宽仁大度,虚怀若谷,好学不倦,勤政爱民,严于律己,更难得的是,作为帝王,他几乎不近声色且崇尚节俭。这一切,不仅对他改变五代以来的奢靡风气具有极大的示范效应,而且深为后世史学家所津津乐道。正因为如此,宋太祖才能在其短暂的皇位上重新恢复了华夏主要地区的统一,结束了安史之乱以来长达200年的诸侯割据和军阀战乱局面。为社会的进步、经济的发展、文化的繁荣创造了良好的条件。作为五代十国的终结者和大宋王朝的开拓者,赵匡胤无愧于我国历史上一个承前启后的杰出代表。

隋王朝短命竟缘于杨坚惧内?

罗贯中在《三国演义》第一回,开宗明义揭示出中国封建王朝史的一条铁律,所谓“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而且,纵观秦汉以降两千年历史,真正全国统一的时间要少于分裂,真正统一的朝代也要少于分裂。自秦、汉、西晋、隋、唐、北宋、元、明、清这九个相对统一的王朝中(其中北宋实际上并未真正实现过全国统一),还有两个都是二世而亡的短命王朝。一个就是自称始皇帝建立的大秦王朝,一个就是杨坚篡逆北周而来的隋王朝。两个短命王朝均二世而亡的主要原因各有各的不同,各有各的政治、经济、军事等内因外患,但却有一个共同特征,即其开国君主都是气吞山河的盖世枭雄、极具雄才大略。而其继任者却都是靠着耍弄阴谋废长立幼的产物。所不同的是,秦二世是在始皇帝崩后在赵高、李斯的扶持下废太子扶苏而上台,而隋二世则是在文帝杨坚生前即靠着他和独孤皇后、太尉杨素等人的合谋,惑使杨坚亲自下诏废去太子杨勇,改立晋王杨广为太子而“合法”继任(实际史家多认为杨广是趁杨坚弥留时将其暗弑而“抢班夺权”)。

秦朝远矣,不去说它了。就来看看隋王朝是如何演绎废立丑剧,号称中主、不无明智的隋文帝杨坚又是如何受蒙中招,走出一步事关家国存亡的臭棋的吧。虽然我们不能说,如果不废太子杨勇,由他承统就一定会让隋王朝国祚长远,但认为废太子而易杨广这个后来成为中国历史上妇孺皆知的荒淫残暴君主的储君,是隋王朝短命的一个致命因素,却是站得住脚的。

隋朝虽短,但在中国历史上是一个承前启后的重要历史时期,它结束了自西晋末年起中国长达200多年的大分裂局面,统一了以黄河、长江两河流域为中心的中国,繁荣程度超越了两汉,将中国历史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并为日后强盛的唐王朝的崛起奠定了基础。这一切,不能不归功于史称“对后世影响深远的政治家”即隋王朝开国皇帝杨坚。虽然他的家天下是篡自北周的,但他对统一中国的历史功绩不可抹杀,在他在位的23年中,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均有所巩固和发展,他调整了中央与地方的统治机构,废除了曹魏以来的九品中正制,开创科举制,确立了三省六部新制度,增强了中央集权统治。可谓功不可没。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颇有作为的帝王,却有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弱点,即其不是一般地惧内,而是耳朵根相当地软,所以皇后的枕边风,常常一吹就灵。当然,隋文帝杨坚的太太独孤皇后也非平庸之辈。她家世贵盛,姿禀聪明,而且通晓书史,因此也有资格获得杨坚的宠爱。在很多方面,她也的确成为杨坚的好臂助。每当杨坚临朝,皇后辄与他并辇而进,至阁而止。同时她常密遣亲信伺察朝政,朝中的政议稍有所失,退朝后独孤后便向隋文帝婉言规谏,而杨坚则往往“十从八九”。因此,宫中暗地里都称呼杨坚与皇后为“二圣”,可见其实际权势与影响之大。然而,独孤后却又是一个极其悍妒的女人,将丈夫制服得服服帖帖、几乎唯命是从。典型的一个事实就是,独孤后最痛恨男人与夫人之外的女人产子,隋文帝就成为中国所有皇帝中独一无二的一个除了和皇后,再也没有和任何姬妃生过儿子的皇帝!这也罢了,隋文帝作为皇帝,名义上也有三宫六院,姬妃成群,但在独孤皇后死前,他几乎不敢亲幸任何别的女人,偶而得便尝了回腥,即遭致太太的当头痛击,差点使他痛不欲生!谓予不信,且看事实——

有一天,独孤后身体不适,在宫中调养。隋文帝得了这个空子,便悄悄地去到仁寿宫消遣愁怀。当他信步进入一所别院时,恰巧看见一位妙龄宫女,生得是秋水为神,梨云为骨,乌云为发,白雪为肤,更有一种娇羞神态,令隋文帝心痒难耐,便问此女子姓氏。女子拜谢道:“贱婢乃尉迟迥孙女,坐罪入宫,在此司任洒扫。”隋文帝点首称颂她几句后,便命人取来酒菜,叫尉迟女陪他饮酒。尉迟女受宠若惊,饮了几杯酒后,顿时红霞上脸,越发鲜妍。隋文帝很快也有了七八成酒意,于是便与她调起情来,并决定是夜就在苑中住宿。这一夜的快意,自不必多提。而色胆包天的结果是,他竟在苑中一连住了好几个晚上。乐是乐矣,哪知乐极也会生悲,他竟种下了一个极大的苦果。原来那独孤后虽然生病,皇帝的行踪却始终在其掌控之中。她很快便从亲信侍从处了解到皇帝的“劣迹”,这一气非同小可,简直就是七窍生烟,因而,病势稍痊,便趁皇帝上朝的时候,悄悄带着几个宫监、侍女直奔仁寿宫去了。

待隋文帝下朝听说这个消息后,顿感大势不妙,于是急急跨马赶往仁寿宫。谁知远远就听到了太太的怒骂之声,近了一望,几几乎惊落马下。只见当堂躺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这尸体正是那曾令他销魂的尉迟女。隋文帝又气又恨,但惧内的本性却又使他不敢发作,于是掉转马头,扬鞭径去,任后头的宫人怎么呼唤,他是头也不回地一直奔驰到宫外的山野里……

可悲的是,后来独孤后央杨素等官吏出城追上隋文帝,将他苦苦劝回宫中后,独孤后向他拜谢并道了声歉,杨坚竟也趁势说了句:“朕非不念夫妻旧情,但卿亦觉太过忍心。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了。”一场命案,就此轻轻了结。无辜的尉迟女,小小年纪,就此香消玉陨!

隋文帝如此惧内,自然也就遂了独孤后的心,果真老老实实,从来没和太太之外的任何女子产下一男半女,膝下5个儿子全是他和独孤后生的。作为中国的封建帝王,他这样做实在也可称得上是难能可贵了。而隋文帝也常以此为慰,他曾向臣子自夸道:“前代皇帝内宠太多,往往由于嬖爱而废嫡立幼。我没有姬嫔,5个儿子都是皇后所生,必然会和睦相处,不会像前朝那样发生皇位的争夺。”然而事实恰恰证明,隋文帝在这个问题上过于乐观了。就在他盲目夸口的之前,5个儿子间的明争暗斗早已在进行之中,只不过单单瞒哄住了他一个。而在这场夺嫡斗争之中,主要的对手是幼子晋王杨广和太子杨勇,而推波助澜的,则是隋文帝又爱又怕的独孤皇后。而且从结果来看,隋文帝最终废嫡立幼,根本就是独孤皇后的个人意志和经久不息的枕边风的产物。

按理说,父母对子女一般容易偏爱小的,这并不为过。但太子杨勇毕竟也是独孤后的亲生长子,而且早已被立为了太子,废立又是朝中大忌。隋文帝和独孤后再偏心,也不至于非要废长立幼。他们之所以非要这么做,个中原因也不一而足,但主要就在于太子杨勇在两大问题上分别触犯了父亲和母亲。

在父亲这一面来说,由于隋文帝明白“自古以来的皇帝,如果奢侈就一定不能长久”的道理,所以他很是提倡节俭。宫中的嫔妃不作美饰,一般士人多用布帛,饰带只用铜铁骨角,不用金玉。有一次隋文帝患痢疾,太医开出的药方中有胡粉一两,宫中竟然找不出来。有一年大灾,隋文帝派人了解百姓吃什么食物,知道他们顶多吃些豆粉拌糠后,他竟流泪责备自己无能,命令撤消自己的常膳,不吃肉,不喝酒。而太子杨勇则常常把父亲崇俭的训诫当作耳边风,时间长了,便成为杨广杨素等的帮凶们背后贬损太子的口实,使隋文帝对太子“渐滋不悦”。

而在独孤后,如前所述,她有一大奇癖,即格外痛恨男人宠妾忘妻,尤其见不得丈夫与妻子之外的女人生子。平时听说哪个王侯置妾或妾有怀孕情事,她便要劝隋文帝给予惩罚,甚至还要免官。而太子杨勇偏偏又犯了母亲这一大忌。他不仅不喜欢自己的嫡妃元氏,与她从未产下一男半女,相反却与一帮妃妾们一口气生下(至其被废为庶人时)十个儿子!试想,独孤后对这样的儿子岂还能有所恩爱?不仅不爱,相反日益嫌恶,于是便决心废长子而立幼子。她派内侍侦察太子的其他过恶,一有所发现便向隋文帝吹风,最终在小儿子杨广和太尉杨素等相勾结的一系列阴谋中,合力说服隋文帝,使其下决心将太子废掉而改立了小儿子晋王杨广为太子。

那么,被后来的历史所证明了的,史上最为荒淫残暴的小儿子杨广,其所作所为,难道就符合隋文帝及独孤后的意旨或标准了吗?

当然不是。

但杨广自有一套欺瞒父母的妙法,他早已有心夺嫡,而且早已把父母的脾味拿捏得准确到位。为了迎合母亲的好恶,他的王府中虽然有多位妃妾,但他表面上却日夕只与元配萧妃同居。后庭中其实早已产下儿女,杨广却命人统统杀掉,对外显得他十分干净。仅这一点就让独孤后对他分外喜爱。有时隋文帝与独孤后亲临杨广王府,杨广早就侦知消息,把年轻美丽的男女一概暂遣出去,只留几个老丑的婢仆,自己与萧妃又只穿着陈旧的布衣,屏帐亦改用缣素,家中乐器平时也备着积满灰尘的,到时让父母看了以为他不喜逸乐。

他还有一个妙招竟是,平时每天只令下人进他二溢米口粮及少许菜果,暗地里却又命亲信将肥肉鱼鸭置于竹筒中,用蜡封口,外面裹着破衣,暗暗送入王府供他享用,外人因此无不以为晋王谦俭,交口称赞。而当父母有心改立之际,常派遣左右去杨广王府探查。杨广不问来者贵贱,必定与萧妃迎送于大门前,并待来者美酒佳肴,临走时还封以重礼。以至这些人回到宫中,无不交口称颂晋王如何仁孝,如何谦恭。

一正一反,一明一暗,一内一外,一褒一贬,尤其是独孤后的枕边风越吹越紧,而杨广又与一帮奸人串通一气,诬称太子有谋逆之情,等等。到了这地步,任你隋文帝多么明敏,多么慎重,废立之心也只能如箭在弦,不得不发了。

只是隋文帝这一箭射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更可悲的是,命运偏偏让他在最后时刻,意识到了自己射出的那枝箭,竟一头折转过来,射向了自己的心窝,真是呜呼哀哉,痛煞我也!

原来,不久之后,就在公元604年7月,隋文帝杨坚生起重病,终日卧于长安仁寿宫大宝殿内。他所倚任的太子杨广非但毫不悲伤,反而认为时机已到,连等父皇死的耐心也没有了,急忙写信给杨素,请教怎么处理即将到来的文帝的后事,及自己如何上位等问题。不料弄巧成拙,送信人竟误将杨素的回信送到了隋文帝手中。文帝读后勃然跃起,双手捶床大骂独孤后怂恿自己废掉杨勇而立杨广为太子。恰在此后不多会,隋文帝晚年最为宠爱的宣华夫人衣衫不整地跑进来,哭诉杨广趁她换衣服时无耻地调戏她。隋文帝至此彻底悔悟到自己受了杨广和皇后的哄骗,所任非人。“这畜生如此无礼,怎堪担当治国大任?皇后误了我的大事!”随即命令在侧的大臣柳述和元岩二人草拟诏书,废黜杨广,重立杨勇为太子。然而,此时那枝夺命之箭已容不得他挣扎,照着他铮铮有声地射了过来——杨广已得到亲信密报,迅速与杨素、张衡、宇文述等人发动了宫廷政变。他们带兵包围了仁寿宫,驱散宫人,逮捕了柳述和元岩等人。就在这一天,隋文帝杨坚崩于宫中。

对于杨坚的死因,史籍未有明确记载,但后世多认为系杨广派张衡入宫弑死的。

很快,杨广又派人杀掉了哥哥、废太子杨勇和其他兄弟。

就这样,杨广以极其狠毒的弑父毁兄之手段,正式夺取了皇位,第二年改年号为大业,并于横征暴敛、穷兵黩武了14年之后,又在全国各地此起彼伏的起义声浪中,被部将弑于江都行宫中。刚刚建立了38年的大隋王朝,也就此土崩瓦解。

作者简介:

姜琍敏,一级作家,中国作协会员。现为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江苏作协小说创作委主任。1976年迄今,在《人民文学》《当代》《十月》等发表、出版各种文学作品逾400万字。部分作品被中国新文学大系及全国多种选刊、中短篇年选所选载。散文集《禅边浅唱》获中国散文学会冰心散文奖;小说类曾获省五个一工程奖、省紫金山文学奖和其他奖多项。有作品译介国外及选入高中教材。 主要出版物有:中短篇小说集、散文随笔集《不幸的幸运儿》《红蝴蝶》《美丽的战争》《叫我如何不执著》等10部;长篇小说《多伊在中国》《漫长的惊悚》《女人的宗教》《喜欢》等9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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