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

暮色苍茫之时，黄土高原上赫然出现了一道沟壑，一座深陷其中的灰墙灰瓦的村落，忽然映入我的眼帘。

这座远离尘世喧嚣的宁静的村落，像是停驻在时光深处的一声悠长叹息。它犹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守土而居，安宁而祥和。它蹲坐在几百年的光阴里，注视着尘世间来来往往的人们，侧耳聆听或轻快或沉重的脚步。可是，这些仿佛都不曾打扰它的清梦。

清晨，淡蓝色的炊烟升起的时候，凄婉的三弦声，清雾一般笼罩在它的上空。二胡悠长而伤感的音韵渐渐从远处飘来，落在屋顶的飞檐上，敲打在青石铺就的斑驳的小街上。琴声如诉，缠绵若水，抚过它沧桑的额头，流淌过他苍凉的心底。它看着美丽的白娘子甩着白云一般的水袖，婷婷站立在碧波荡漾的西子湖畔的断桥之上，寻寻觅觅，苦苦等待她的许仙，她唱道：“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厚厚的黄土地孕育的秦腔秦韵，其实是一首深沉哀怨的长诗，是一首柔肠百转的骊歌，是一轴浑厚苍茫的画卷，更是这座守候在百年光阴里的村落的一缕魂魄。

这里独处的阳光，随处可拾，慢慢融化了心事，和一颗不平静的心。

斑驳的光线如金，洒遍古老的庭院。有柔风来拜访镂刻着梅花与青竹的窗棂，有几只紫燕正在梁间呢喃。它像是一位鹤发白须的老者，身着一件灰色飘逸的长衫，衣袖上还飘散着墨汁的暗香。庭院深深深几许，它从四合院的古朴雕花的门楼中走出来，从“枕善居”的书房中走出来，正好迎接我盈盈如水的目光。我站在书房前不由得惊叹，多好的名字，我常常为这样让我冥思和遐想的文字叫好，我一瞬间嗅到了古老文化香醇如酒的芬芳，我仿佛触摸到了这座村落干净的灵魂。是，凭借着善良之心的力量，枕着一颗善良之心安然而居，是何等的大气和坦荡。它不会心存疑虑，它目光明澈，内心豁达而平和。静静守候的日子，可以让心安然的度过岁月，就像木门上盛开的一朵朵朴素淡然的青莲。

那天的黄昏，四周万籁寂静，一切生灵都缄默不语。我仿佛紧紧贴在古老村落的心脏之上，听它为我讲光阴的故事，感受天地之间的大静大美。

（选自《读者·乡土人文版》2013年第9期）

赏析

在苍茫高原的僻远村落中，作者感受到远离尘世的宁静，独处古老的庭院感受到古人的安然平和，灵魂受到天地之间大静大美的洗礼，那些尘世的熙攘和名利的纷扰如风而逝。文章营造的意境如箫音空灵柔美，如埙声古朴醇厚，与文章表达的主旨相得益彰。读着这样的文字，会让人拥有一份淡定与从容。

【孙俊强/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