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启鹏 LIAO Qipeng 陈汗青 CHEN Hanqing

1.武汉理工大学，武汉 430070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2.中国地质大学，武汉 430074 （China University of Geosciences，430074 Wuhan）

废弃矿区是人类过度攫取矿产资源，对生态环境造成严重破坏之后，而弃置不顾的区域。由于无度开发，废弃矿区的生态和人居环境遭受重大破坏，生态失衡、地质灾害频发、污染过度、景观资源受损，所以进行环境再生设计迫在眉睫[1]。废弃矿区环境再生设计是一项系统工程，除了涉及环境科学等学科之外，艺术设计学科的重要性也逐渐凸显。由于废弃矿区有一种荒凉、凄美、神秘的原始感觉，所以容易塑造独特的个性。大地艺术在大自然中被创造出来，能够增强环境的感染力与亲和力，可以提高矿区的景观质量；大地艺术对于矿区场所精神的挖掘、矿业遗迹的再利用、受损地表的修复等方面作用显著，是废弃矿区环境再生设计的有效手段。大地艺术形式多样。大地艺术的有些作品注重突显作品的本身，而忽视与自然环境的融合；有些作品则遵循着自然的演进规律，以最小的场地搅动并展现场所的精神。由于后者与废弃矿区再生设计理念的一脉相承，所以成了本文特意强调的再生设计的重要方法。

一、大地艺术的概念

“大地艺术（Land Art或Earth Art）”是艺术家们以大地上的平原、丘陵、山体、水体、沙漠、森林等自然景观及其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自然环境作为背景，对地表自然物质和人工痕迹实施创作的一种艺术形式[2]。大地艺术家受极简主义、观念艺术以及行为艺术等的影响，突破了室内艺术创作的传统模式，在广袤的大地上，以简单质朴的方式，创造着超大尺度的艺术作品，随之也就诠释了场所精神及其艺术感悟。

二、大地艺术的表现手段

大地艺术主要有两种创作方式即两种表现手段。

第一种是“自然式”。即创作时多采用自然界自身所有的材料，融合自然与艺术，使人与自然的沟通更加直接简单。大地艺术作品在大自然中被创制出来，观赏者就必须要到大自然中去体验艺术作品与自然环境融合的魅力。“自然式”大地艺术作品注重与自然环境的融合，实现了对环境的最小搅动，人的创作只是大地艺术中的一个小的构成部分,更多的创作则是由大自然遵循着自身规律而完成的。“自然式”大地艺术代表作品有詹姆士·罗斯（James Rose）的“星轴：星迹”、艾伦·松菲斯特（Alan Sonfist）的“处女地之池”等。

第二种是“人工式”。这类作品由人工材料和装置组成，作品的表现力是通过人工材料来展现的。“人工式”大地艺术作品的最大特点是突出艺术作品本身，并企图通过艺术作品传递作者的思想或对社会问题的深层次思考。其代表作品有著名 的“包裹大师”克里斯多·克劳德和珍妮·克劳德夫妇（Christo and Jeanne Claude）的“包裹国会大厦”、“门”以及丹尼斯·奥本海姆（Dennis Oppenheim）的“年轮”等[3]。

现今对大地艺术的评价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大地艺术是对场地的生硬破坏，“是男性强权强加给地球母亲的生硬断言”；另一种观点则认为大地艺术创作类似于耕作或园艺，是对大地的美化或矫正[4]。如所周知，废弃矿区是一种受损严重的环境，环境再生的主要目标是重构生态系统，保护和利用工业遗产，实现生态价值、美学价值和社会经济价值的共赢。基于这样的目标，废弃矿区再生设计中的大地艺术应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摒弃不符合自然演进规律的内容，充分吸取“自然式”和“人工式”的优点，实现绿色设计的目标。在进行废弃矿区大地艺术创作时，不能机械地将作品与场地割裂开来，不能为凸显作品而故意破坏生态环境，应该尽量挖掘场地的遗存价值，充分利用场地现有的材料进行节约型设计。大地艺术作品必须符合环境美学的追求，是“可持续性”的设计，要运用简洁的形式和自然的材料，采用对场地最小搅动的方式以创作出符合自然演进规律的作品。

三、废弃矿区环境再生中而所应用的大地艺术设计方法

大地艺术是废弃矿区修复和再利用的有效手段之一。大地艺术家史密森（Robert Smith）认为自然生态环境被工业化和人类其他活动破坏的场地是进行大地艺术创作的理想场所[5]。大地艺术联系了历史和现代文明，通过艺术手段使受损的环境和看似毫无价值的工业遗迹重新焕发了青春，为废弃矿区的再生注入了新的力量。废弃矿区的历史、文脉以及自然和人工要素成为了大地艺术创作的源泉与材料。艺术家运用这些素材唤醒了人们对于工业文明的记忆，促使人们反思这种利用自然资源的同时也对自然环境造成了严重破坏的模式，而更懂得爱护自然、保护自然。废弃矿区环境再生中大地艺术设计方法主要有挖掘矿业遗产的美学价值、运用原始的简单的形式、采用自然材料、最小的场地干扰、将时间和空间的因素融入艺术创作以及凸显暗喻的思想等。

1.挖掘矿业遗产的美学价值

传统观念认为废弃矿区的景观是丑陋的：贫瘠的土地、裸露的岩石、锈迹斑斑的金属、残缺的建筑、横流的污水以及残垣断壁，这些场景很难与美或艺术相联系。但大地艺术家们却认为废弃矿区是一种文化景观，见证了工业文明的缘起、辉煌与衰落。矿业遗产具有时间之美，建筑和机械设备上斑驳的锈迹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能引发人的无限遐想；矿业遗产具有技术之美，代表性的工业建筑和设备见证了工业技术发展的历程；矿业遗产具有情感之美，承载了矿区建设者的信念，包含了一代又一代建设者的心血和智慧。总而言之，矿业遗产具有多种美学价值，是大地艺术创作的灵感之源。

2.运用原始的简单的形式

抽象性是大地艺术的重要创作原则和创作方法，需要提炼最为典型的形式，挖掘场所精神，形成艺术原型，并运用简洁而质朴的元素实施表达。抽象几何是大地艺术中常用的形式，看似单调，实则形式简练、特点突出，具有可变性和多样性，易于唤起人们的集体记忆。贡博里奇(E. H.Gombrich)在其著作《秩序感》中提到，单调的图形使人感到乏味，而过于复杂的图形则使人迷茫[6]。因此，在大地艺术创作中，通常会在简单几何形的基础上进行拉伸、旋转、交叉、切割，创造出富有动感的和具有生命力的形体。

抽象几何形体之所以在大地艺术中广泛应用，除了抽象几何形体原型具有较强的可塑性外，更重要的是抽象几何形体是一种承载历史和文化的符号。这些符号或使人联想到具体的自然形象，或使人会意，或具有某种象征性。废弃矿区的环境是杂乱无序的，由抽象几何形体构成的大地艺术作品极易成为矿区场所精神显现的载体。如美国艺术家史密森（Robert Smithson）的大地艺术作品“螺旋形防波堤”是一个在犹他州滨湖的废弃地上用推土机推出的458米长、直径50米的螺旋形石堤（见图1），以简洁而醒目的螺旋形作为构图要素，形成了极具冲击力的标志物[7]。

图1 螺旋形防波堤

3.采用自然材料

大地艺术家运用泥土、植物、石头乃至自然现象作为创作素材，通过艺术化加工，使这些自然材质的独特特性得到凸显。在废弃矿区大地艺术设计中，应在符合生态要求的前提下巧妙地运用自然材料，使材料与矿区环境共同作用，创造出丰富宜人的空间。德国科特布斯市附近由于100多年来煤炭开采而留下了数十座巨大的露天矿坑。为了尽早恢复地区活力，地方政府不断邀请多个国家的艺术家以废弃矿区为背景，创作大地艺术作品。矿坑、废弃工业设施和大地艺术作品交汇在一起，形成了荒野的、浪漫的景观（见图2），能够震撼人心[8]。由于这些大地艺术作品由自然材料构成，随着时间的流失，作品将逐渐风蚀、变异或者消失，但废弃矿区却慢慢变成了良好生态环境的场所。

图2 德国艺术家Herman Prigann矿坑旁的大地艺术作品

4.最小的场地干扰

进行大地艺术创作之前，需要透彻地分析研究废弃矿区的气候、地形、地貌、植被、水文、历史文化以及遗留的人工痕迹等现有情况，挖掘场地的自然和人文精神，让大地艺术作品在尊重自然和人文特色的基础上展现矿区的个性，同时实现对场地的最小干扰。德国杜伊斯堡风景园充分考虑了场地的自然和人文特征（见图3），设计的时候尽可能地利用场地现有的地表条件，保留了原有的砖墙及设备，运用植物元素营造大地艺术，在对场所进行最小搅动的基础上，修复了受损的场地[9]。

图3 德国杜伊斯堡风景园

5.将时间和空间因素融入艺术创作

大地艺术是多维的空间艺术，除了物质性空间外，还包括时间维度。时间在作品与环境的融合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正如马里奥（Walter de Maria）所说，艺术家不仅用泥土创作，而且还用时间进行创作，这就表明了在艺术作品中运用时间因素的重要性。艺术作品因为时间的流淌而具有了生命力。例如位于美国新墨西哥州的大地艺术作品“闪电平原”[10]（见图4），由400根阵列的钢杆组成，当闪电击中钢杆，雷电被引入大地时，钢杆成了连接天地的介质，因而组合成了一幅恢弘的画卷。这样的场景具有瞬时性，即只有当雷电击中钢杆时才会出现，平时的阵列钢杆却是一种静态的景观。

废弃矿区的场地和工业遗存见证了矿业采掘及加工活动使得原生自然环境受到破坏的过程，这种处于时间轴上的场地变迁是大地艺术最好的表现题材，这是因为它能够展现矿区的历史，也可以警醒工业文明带给人类丰富物质财富的同时也破坏了人们赖以生存的自然家园。此外，废弃矿区的环境修复往往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此过程中矿区生态系统逐渐重建，场地由荒芜而慢慢恢复生机。大地艺术可以融入矿区修复的全过程，提升矿区的景观质量，为单调、破损的环境增添艺术的魅力。

图4 闪电平原

6.暗喻思想的表达

暗喻就是修辞语。在艺术设计领域，暗喻即设计师通过作品的暗示以传达思想、观念或情感。暗喻是连接环境与人情感之间的桥梁，是通过作品的形式传递给受众的（见图5、图6）。暗喻是大地艺术创作之中常用的手法，思想的蕴涵是大地艺术的灵魂，也是评判大地艺术作品优劣的重要标准，造型、材料和色彩则全部是载体。设计师应该从矿区历史、文化和场地特征中提炼精髓，通过作品展示矿区的场所精神，表达作者情感和对社会问题的深度思考。应该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就是必须考虑无尽的索取与可持续性发展的问题。

四、结语

图5 “响尾蛇”

图6 “鸟巢”

废弃矿区环境再生设计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多个学科的通力合作。进行再生设计时不仅要追求功能、社会和生态意义，还需要运用艺术手段来增强环境的感染力。正如美国大地艺术家史密森（Robert Smith）所说，全国有大量的矿区、废弃地和被污染的水体，一个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运用大地艺术使这些被破坏了的场地获得新的生命。应该摒弃背离可持续性设计的大地艺术形式，遵循自然的演进规律，以废弃矿区的自然和人工环境为背景，采用原始、简单的形式，运用自然材料进行艺术创作，在深入挖掘废弃矿区典型特征的基础上，塑造废弃矿区独特的艺术个性，提高景观质量，为人们提供多维的艺术体验方式，重建矿区人与环境的关系。

[1]杨侏扬.矿业废弃地空间环境修补对策探索[J].华中建筑，2012（1）：128-132.

[2]Michael Lailach. Land Art：The Earth as Canvas (Taschen Basic Art Series)[M].Germany：Taseherl， 2007：3.

[3]廖沙泥.中国大地艺术实践与理论研究[D].广州：广东工业大学，2011：19-24.

[4]陈望衡.自然与人共同的创造——大地艺术的美学思考[J]. 艺术百家，2008（4）：43-46.

[5]徐琳.大地艺术及其对景观设计的影响[D].北京：北京林业大学，2009：32.

[6]侯伟.极简主义与大地艺术中的符号学意象[J].美苑，2007（12）：77.

[7]金云峰，项淑萍. 大地艺术设计——基于艺术原型的景观设计方法[C]//. 第九届中国国际园林博览会论文汇编.北京：2013：245-253.

[8]王向荣，林菁.西方现代景观设计的理论与实践[M]. 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2：161.

[9]罗萍嘉，钱丽竹，井渌.后工业时代的风景——德国杜伊斯堡北部风景公园[J].装饰.2008（9）：67-69.

[10]张宏亮.漂泊之后的回归——大地艺术的美学阐释[J].艺苑.2006（9）：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