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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颤静美的黑暗之旅

2014-10-14孙文辉

作文与考试·初中版 2014年30期
关键词:夜行意识流伍尔夫

孙文辉

伍尔夫向以创作意识流小说著称于世。《夜行记》虽然只是一篇描叙几个人在山谷赶夜路的小散文,但字里行间透溢出来的心理触须,敏锐而又纤细,着实带着几分意识流的味道。一般人写“夜行”,可能会侧重于景物的摹写和事件的叙述;而在伍尔夫笔下,暗夜以及其中的景物与遭遇都化作了深广的背景,活跃其间的则是作者曲折的心理变化和丰富的审美感知。

文章首段写远处的海景,有岩崖,有碧波,有金光,但作者却更着意于传达“狰狞”的主观感受,并说“这光景,确实令人屏息凝眸,叹为观止”,在惊悚之境中领略黑夜独异的美,可谓一语定调。次段开始叙写夜行的种种遭遇,有现实的,更有心理的。譬如,“我们脚下的白色路面都像雾气似的浮动起来”,视觉描写里巧妙地融入了因不可预知而萌生的不安情绪。又如,人影和人声明明就在近处,而黑暗却将这一切或隐匿或推远了,看似不真实,却符合心理感受的真切性。在黑暗的包围下,人的说话声变得异样了,而人的沉默更加剧了暗夜的压力,以致于使人产生形神分离的幻觉;感官也变得麻木了,尤其是眼睛,竟然一时无法确定下方的几点亮光。这些细节描写的真切感与其说基于外部世界,不如说源自内心世界。

如果将这段夜行视作“惊颤之旅”的话,那么剩下的夜行不妨概括为“静美之旅”了。在经历了一番亦真亦幻、有惊无险的“奇异”体验后,“我们也感到自己正走在一条道路上”,并看见了人和火光,听到了车轮的嘎嘎声,知觉渐趋正常。当各种景象倏忽隐现时,“我们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个农家庭院”,以感觉的变化暗示夜行的进程,简练而又自然。待农家主人发出道晚安的声音,“我们”终于结结实实地在现实世界着陆了。原先在山顶上看到的数点灯火“以无声的脚步向我们靠拢”,作者巧妙地运用运动相对性的错觉写出了一行人进入村庄的情形,并由灯光的微弱联想到整座小村落在黑暗而又荒凉的大地上的孤寂处境,而这其实就是伍尔夫对夜之美的独特感悟,与社会现实、人生遭遇等无关。

心理上的安然使周边的景物褪去了陌生惊怖的面目,呈现出了“宏大的宁静和美”。在同样的夜色中,作者的审美感知发生了鲜明的变化:山峦变成了云朵,房屋化作了点点火光,一切变得轻盈而富有诗意了。至于浓郁夜色里的眼睛,先前还是麻木不习惯,现在却因夜色中的沉郁而获得了极好的休憩,以致于房屋的四壁和灯火的光芒反而成了累赘。此时,作者完全适应了夜行的黑暗,并在夜的混沌与广袤中获取了极佳的审美享受。正如作者在文末所写:“犹如曾经被抓去囚禁在笼中的飞鸟挣脱了鸟笼,此时,我们才得以无拘无束地振翼高飞。”面对沉沉的黑夜,一行人始而惊惧、继而挣扎、终至于融合无间。可以说,这不仅仅是一次不断接近目的地的夜行,而且是一段直面自然与感官的纯粹而又极富美感的心灵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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