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江

1985年，14岁的丹麦少年约阿基姆·埃斯基尔森（Joakim Eskildsen，以下称约阿基姆）看到哥哥冲洗胶片后，梦想长大后成为一名摄影师。那时的他，常常被家门口的天气和风景所吸引，喜欢用相机拍摄自家住的房子，以及房屋周围的田野和森林。时间流逝，34岁的约阿基姆发现，自己又重新开始着迷于拍摄自己的家和周边的景物，年少时的拍摄对象再次成为自己镜头下的主角。如今，约阿基姆42岁，对于家的影像探索还没有结束。

搬家途中的风景

约阿基姆正在拍摄的这个项目名为《家的作品》（Home Works），开始于2005年。此前，约阿基姆最著名的系列作品是以拍摄罗姆人（Roma，即吉卜赛人，一支以游荡生活为特点的民族）的日常生活为主题的《罗姆人的旅程》（The Roma Journeys）。

2000到2006年间，约阿基姆和自己的妻子、瑞典作家Cia Rinne一起游历了匈牙利、印度、希腊、罗马尼亚、法国、俄国与芬兰等7个国家，观察不同聚居地罗姆人的生活和他们面临的环境。每到一处，他们总是试着融入罗姆人的生活，长时间地与他们相处，甚至住在一起，把他们的家作为自己的家。慢慢地，他发现这支以“流浪”著称的民族，无论现在居住在哪个国家或者地区，在真实生活中的家庭关系却非常紧密。

拍摄完罗姆人的约阿基姆似乎过上了近似于罗姆人的生活。随后几年，他有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也仍然在不断地寻找更好的居所。至今，从芬兰到丹麦，再到德国，他已经搬过6次家。约阿基姆不是那种难离故土的人，对于他，家不仅是物理上的存在，也是某种内心的存在，不仅是真实环境建构出的空间范围，也是个性化和情绪化的心理反映。

在约阿基姆的照片中，我们几乎看不到具体的家的景象，很少看到房屋和室内的陈设，也很少见夫妻俩精心规划的装饰。在《家的作品》系列拍摄之初，风景总是占据了照片中的大部分，不同的风景来自不同的搬家经历，唯美的画面突出的总是氛围和情绪。伴随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儿子Seraphin和女儿Rubina渐渐成为画面的焦点。

孩子眼中的家

“孕育和培养孩子的过程非常奇特和美妙。”约阿基姆这样说。也因此，家的气息在Seraphin和Rubina出生后改变了。近几年，孩子们的身影已不再是画面的点缀，而越发占据照片的重心。他们在每个新家附近都会凭着强烈的好奇心和强大的行动力“开发”一片玩耍的天堂，而摄影师爸爸则借着他们的动作和神情，建构家的模样。

然而，如果我们认为约阿基姆的作品完全是围绕孩子们创作的，恐怕有违摄影师的初衷。他把自己的作品描述为“唯美的回家之路”（Artistic Homecoming），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照片是在阐述自己的所思所想。他说：“对我来说，摄影是种放松，我总是依赖直觉摄影，并凭借照片重新发现让我对摄影有兴趣的事物。”他在拍摄自己孩子的童年，也是在用这组照片唤醒自己儿时记忆中家的样子。

对于孩子来说，在哪里安家是由大人们决定的，但是怎样认识家，怎样认识眼前的景象，则取决于他们自己。孩子们基于自己对周遭环境的观察，创造出心中那个充满生机的世界，或安宁，或喧闹，并由此影响对家的情感，由此判断何处才是家。家是我们开始探索这个世界的起点，也是成长的乐园，不但包括几间房屋，更包含我们自己对那里一桌一椅、对周围一草一木的理解和态度。

长大后，人们有能力建立自己的家，决定怎样生活，并享受着建立、探索新家的过程和乐趣。这也给人们一个机会，来回味和思考自己曾经对家的定义，继而再为自己的孩子提供一个空间，让他们去探索和成长。

是的，约阿基姆的照片以孩子们为主体来拍摄熟悉的家园，只不过，这视角不仅来自儿子和女儿，还有他自己。

慢节奏的诗意

约阿基姆生于丹麦的哥本哈根，曾在芬兰赫尔辛基艺术设计学院学习，获得摄影专业艺术硕士学位。生活环境让他养成了慢生活、慢工作和缜密思考的习惯。他这样形容自己的工作习惯：“我喜欢让自己在一项工作中沉浸几年，这样就可以与工作建立某种特殊的联系。如果太快了，可能还没有弄明白拍摄的目的，就拍完了。”

《罗姆人的旅程》从开始拍摄到2007年出版成品，历时8年。《家的作品》从拍摄至今也已有8年时间，据说著名的史泰德出版社（Steidl）计划在2015年出版该书。

约阿基姆拍摄这个项目时，习惯一边拍摄，一边考虑编排，待完成已拍照片的编辑工作后，才会开始继续新的拍摄。他认为，当摄影师得到一些好照片时，工作其实只完成了一半。

这种工作方式，让约阿基姆的拍摄进度很慢，但也能使他在某地有限的居住时间内捕捉尽量多的细节。他在以自己的方式重新观看眼前的世界。像少时一样，他对光线和气候非常敏感，即使在3个不同国家的6个地方，他的影像所呈现出的气氛、情调和唯美气息仍非常类似。在他的照片中，对家的刻画离不开深远辽阔的天空、宁静的树林和开阔的田野。这些景物的美犹如约阿基姆最欣赏的德国早期浪漫主义风景画家卡斯帕·大卫·弗里德里希（Caspar David Friedrich，1774～1840）的笔触所描绘的那样，共同烘托出家的诗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