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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云岩:音乐虫子

2014-09-29刘亚峰

新晨 2013年4期
关键词:作曲吉他音乐

刘亚峰

他像蟋蟀,也像鸣蝉。

无论蛰伏在土地中,

还是摇摆在树梢上,

他都是一只音乐虫子。

皮 筋

“瑟给那西嘎,嘿咋嘿咋,瑟给那西嘎,嘿咋嘿咋,瑟给那西嘎嗯唻吧咪吧咪噻……”

其实,张云岩只是在心里哼着这首歌,但无法抑制的手指的冲动还是被梳着齐耳短发的政治老师听到了。

不过,她仍然把当天的“毛主席语录: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写到黑板上之后才转过身,厉声问道:“谁?谁把乐器带到课堂上来了?”

但克拉玛依市第一中学初一(2)班的40多名红小兵没有一个人出卖他们的战友。因为这个差下生能给大家带来上课和砍梭梭柴之外的一丝异样的色彩——

从女同学头上抢一根皮筋套在铁皮铅笔盒上,用橡皮做“码子(弦乐器上的一个部件)”,用手指弹拨出那些卸掉自行车的铃铛盖当酒杯坐在路边喝各种大曲的“二流子”用吉他才会弹出的“流氓歌曲”。

吉 他

吉他,吉他!

张云岩多想有一把吉他呀!但他知道这只是个奢望:好娃娃不能玩这种东西。

张云岩最快乐的时候,就是放学后凑在“二流子”身边听他们弹吉他。有时候,“二流子”们高兴了,就将那把掉了漆的破吉他递给这个天天跟着他们的小屁娃娃,让他摸一摸、拨一拨。

谭盾说,做音乐,30%靠学习,70%靠天赋;三宝说,做音乐,5%靠学习,95%靠天赋。

没几次,这个大木头盒子就在11岁的张云岩的手指间传出了好听的声音——时而热情奔放,时而柔情万种,尽管他并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

当5年后张云岩有了第一把属于自己的吉他之后他才知道,被“二流子”们惊诧的他无师自通的那些“很式子的技术”其实是吉他演奏的基本功,分别叫做“把位”、“扫弦”和“拨弦”;那听起来挺舒服的声音叫做“和弦”。

入 学

这样的差下生,初中毕业之后只能下农场劳动,等待招工。

张云岩是在当上油田修井工人的第二个月才买上吉他的。1980年,这名学徒工的月工资是43元,而准噶尔商店里一把“红棉”牌吉他的价格是80元。

吉他,成了张云岩生活的全部内容。

以邓丽君和刘文正的歌曲进入中国大陆为开放标志的中国乐坛活泛起来。这一年,蜚声疆内的吉他手刘江讯在人均收入和文化水平较高的克拉玛依办了一个吉他培训班,张云岩闻讯而入。

从五线谱开始,张云岩终于接受到了为期3个月的正规乐理知识培训。这是张云岩成为音乐人之前一段很重要的准备期。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机会并不代表结果。

落 选

当双喇叭录音机在这座西北边陲油城普及开来之后,“局市歌舞团(新疆石油局、克拉玛依市)”创作室主任朱新民动起了与时俱进的念头——在全市范围内公开招考演奏员,组建一支电声乐队。这个想法得到了团长周华的支持。

1986年的一天,张云岩背着吉他走进考场。

“走两个你熟悉的曲子。”朱新民面无表情地对这名22岁的考生说。

《爱的罗曼史》如泣如诉,《雨滴》轻盈飘逸。6年不间断的古典吉他练习,让张云岩“无他,惟手熟尔”。

“电声乐队主要为流行歌曲伴奏。你再走几个民谣伴奏和弦。”

古典吉他是吉他演奏中的“四书五经”,张云岩没想到今天要考“《水浒》”和“《三国》”。他有些紧张,邯郸学步般地摆弄了一会儿。

“电声乐队要求乐手一专多能,试试双簧管。”周华说。

张云岩居然没吹响!

他肯定吹不响。只在考前三天摸过一次双簧管的张云岩还不知道,双簧管的哨片在吹奏前需要用水泡软。

张云岩落选了。

“饭 桶”

但朱新民并没有把这个小伙子从脑海中抹去:“他的琴声里有东西。”

他辗转找到了张云岩:“别紧张,这次不是考试,我想听听你的东西。”

在朱新民欣赏的目光中,张云岩用心灵弹奏了,并把自己对音乐那种浅薄但真挚的情感充分地阐释了出来。

1986年6月,歌舞团里调来了这个修井工。

每年在全疆各地油田二三百场的巡回演出虽说辛苦,但让张云岩充分享受到了一名音乐人的成就感。

不过,他渐渐有些不满足了。

在演奏大众流行歌曲之前,需要演奏员自己“扒带子”:依靠对音乐的敏感,将磁带上合成好的伴奏乐用耳朵拆开,分别记下各种乐器的旋律、节奏、强弱和位置关系。然后,每人只针对自己乐器的乐谱来演奏。这样,乐队才能奏出和谐的乐音。

张云岩感觉别人“扒”出的效果不好,而别人觉得张云岩“扒”出的效果就是好——和原声一模一样,甚至一些巧妙的变化比原声还有味道。

这个野路子出身的吉他手并不知道,他具备着一名优秀作曲人的潜质。

但科班出身的领导看出来了。

1990年年底的一天,团长李平发把张云岩叫到办公室:“团里打算派你去上海音乐学院学习作曲,你有什么想法?”

张云岩只觉得一股热浪直往脑门上冲。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能有机会踏上这条路:弹吉他好比当修井工,而作曲好比当工程师!

但在上海呆了一个星期之后,这个在领导眼中无比热爱音乐的年轻人居然私自跑回来了:“上海的饭太难吃了,全是甜的!”

李平发震怒了:“你他妈就是个饭桶!”

收 获

待李平发的怒气稍稍平息之后,副团长孙勇找到团长,两人就张云岩的问题进行了一次交流。

从1991年的春天开始,张云岩连续4年被4次派往中央音乐学院学习作曲。

中央音乐学院在北京。

学院不发文凭,却树立了张云岩的音乐思想;学院不教技术,却奠定了张云岩的作曲风格。

第一次学习归来,张云岩的处女作《我的准噶尔》诞生了。

这个在戈壁滩上啃干馕长大的巴郎,不由自主地将悠远寂寥和热烈奔放揉成了一团如同浸透羊尾巴油的面团放在馕坑里烤过之后那般无华、清香而又酥脆的感觉。

这种感觉,融入了他至今的二三百首作品中;这种感觉,也成就了他至今两个国家级和十多个省部级音乐奖。

2000年对张云岩来说是一个丰收之年,由他作曲的舞蹈《成长》在中国第二届“小荷风采”少儿舞蹈汇演中获得银奖;在文化部、国家广电总局主办的“中国国际民族歌舞、少儿歌舞比赛”中,他作曲的《心愿》获得最佳作品奖。

2004年,在首届“新疆新世纪声乐比赛”中,张云岩作曲的《戈壁家园》夺得了业余通俗组唯一一枚金奖。

“铜 臭”

在与张云岩打过交道的人当中,有些人觉得张云岩很爱钱。

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张云岩就成了克拉玛依市第一批“走穴”的乐手。到90年代中期歌舞厅最红火的时候,他每晚的演出费用达到了全市最高的200元。

更来钱的渠道还是作曲。

很多单位搞大型晚会、周年庆之类的活动,都慕名找张云岩作曲。作一首曲子的费用,少则几千,多则上万。

很多人无法理解如此高昂的收费:不过就几分钟的音乐,值这么多钱吗?

从1995年张云岩买第一台“KORGi30合成器”和第一台“苹果”牌MIDI电脑设备开始到目前,他已经在作曲和音乐合成设备上投入了30多万元;360秒长的曲子,可能要用掉他600小时的睡眠时间。

“只靠工资做音乐,我是无法承受的。”张云岩坦承,“但对任何一首曲子,我都会尽心。因为那是我的面子,更是我的孩子。”

2004年,他的代表作《戈壁家园》被某国家级唱片公司看中,找到了张云岩。但公司对他这种在全国还没有名气、却又渴望成名的小作曲人有个“潜规则”——不付钱。

张云岩拒绝了:“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尊严。”

他每晚八点半准时进入自家地下室改造成的音乐工作室。用捡来的废旧泡沫板做成的吸音墙中间摞着数十万元的音乐制作设备。

“我要寻找风。新疆人的性格像极了新疆的风:狂野、热烈……还有什么……我还不知道。”

“但我终将会知道,也会用音乐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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