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霞

2013年9月2日，孟京辉的话剧《活着》在青岛大剧院上演。余华的原著小说、张艺谋的同名影片、黄渤的主演……这部集合了中国文艺行业最顶尖元素的话剧理所当然的引起周刊的关注。我被派往前去采访。

和“中国最先锋的戏剧导演”对话就是一场职业生涯中的较量。49岁的孟京辉始终保持着“年轻化”的特质，破洞牛仔裤，阿迪达斯运动鞋，略长的卷发，身体歪歪斜斜摊开在椅子上，黑色衬衣开了一粒纽扣，三个小时里露着肚腩却浑然不觉。

当时的见面会是一场“孟京辉艺术讲堂”，在座的有全国媒体，进场需要门票。首先我要跟保安争执，和主办方联系，要抢夺进场门票和最前排正中间的坐席——我需要让他注意到我，需要他的回话，需要专访的机会。

27岁的我需要和一个49岁的愤青争夺“年轻”的权利，采访前我就已经在同行那里听说他是一个任性而情绪化的人。漫长的等待之后，孟京辉进场了，主持人问观众“有多爱孟京辉”，我大声回答“爱你就像爱生病”，孟京辉立刻笑出声音——总算得到他的目光。

中间观众互动交流阶段，我第一个站起来举起手，向他咄咄逼人的提问：“《活着》是讲命运，张艺谋和余华都有自己的诠释。你懂命运吗？”“你们找对人了，问对人了，我就是懂命运。张艺谋懂什么？《活着》不是农村戏，不是时代戏，不是死亡戏，是人在时代面前在命运面前都得死却只能活着的无奈。”孟京辉有些动气，话语激动，声音失控的回答我。

接着我又说：“我是山东媒体《齐鲁周刊》的记者，特意从济南过来看你的戏并且采访你。《活着》里有太多迪斯科、爆炸头、FLASH、机器人等元素，且不说是否割断了观众情绪，作为一个先锋的导演，这些90年代的美学符合是否显得落伍？”孟京辉立刻黑脸，“晚上看完演出再评价我，如果仅仅不喜欢我这部戏你没有资格说我是‘烂导演，如果看完我六部戏依旧不喜欢，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的观众，你还是不能说我是‘烂导演。”

我不依不饶，“那我看完是否能再重新给你回馈和评价？请你接受我的采访？”孟京辉答应了，并让我上台，送给积极提问的我一本自己的《先锋戏剧档案》。

讲座结束后的采访顺利了很多，孟京辉十分耐心的回答了我很多“无礼”的问题。比如：“你现在有自己的剧场，每年赚这么多钱，还能保持先锋吗？”“蜂巢会不会变成一种连锁模式？向二三线商业拓展？”“你的同行都赚不到钱你怎么评价？”“话剧在济南一直没有市场你觉得是什么原因？你会去济南吗？”孟京辉一一耐心作答，并给我留下了邮箱。报纸出来之后我给他的工作室快递过去，有了更多的交集，《恋爱的犀牛》和《两只狗的生活意见》在济南演出，孟京辉工作室都留给我了独家专访主创的时间，并在自己的公众号里转发了我为他们写的稿件。

“脾气不好甚至阴晴不定”是很多人对他的评价，作品没有“道德观”，大吼大骂演员都是他的罪状，就连我这样第一次谋面的记者，他也可能随时翻脸。但是他勇敢。这是我最喜欢采访的对象，其实也是最容易接近的人，只要你同样足够勇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