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鲁侍萍的未了情

2014-09-18朱云

语文天地·高中版 2014年5期
关键词:侍萍鲁侍萍周朴园

朱云

苏教版语文必修四第二专题“一滴眼泪中的人性世界”中节选了《雷雨》第二幕。这场戏展现了鲁侍萍和周朴园之间的恩怨与矛盾冲突,表现了两个人物的鲜明个性。长时间以来,语文教师总是引导学生围绕着周朴园对鲁侍萍的怀念真假问题展开讨论,完成人物形象的分析:周朴园自私、奸诈、虚伪;鲁侍萍正直、善良,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刚强、倔强和做人的尊严。而且师生往往都能结合文本,深入分析周朴园因为内心世界的空虚、愧疚而显露出的人性中的一丝温暖。但是对于鲁侍萍的人物形象的解读,就显得有点脸谱化了:鲁侍萍作为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旧中国劳动妇女,人物形象是很完美的,却少了一点人性中的真实。

一、鲁侍萍的爱情幻想

鲁侍萍来到周公馆,无意看到周朴园,应该很容易地看出眼前的人就是周朴园,因为周朴园的生活富足,相对变化要小一些,而且还有三十年前的家居摆设作为旁证,鲁侍萍自然能确认眼前的周朴园。为什么她不立即和眼前的人相认呢?大概她就是想试探一下周朴园对她是否还有感情。既然想到试探,说明就比较在乎。

看第二幕的相关语句:

周朴园(看她不走):你不知道这间房子底下人不准随便进来么?

鲁侍萍(看着他):不知道,老爷。

鲁侍萍认出周朴园没有立即走,显然是想多看一会从前的恋人,也想试探一下周朴园要说什么,还记不记得自己,心里还有没有自己。

鲁侍萍:老爷,您想见一见她么?

……

鲁侍萍:嗯,都是很下等的人。她遇人都很不如意,老爷想帮一帮她么?

周朴园:好,你先下去。让我想一想。

鲁侍萍:老爷,没有事了?(望着朴园,眼泪要涌出)老爷,您那雨衣,我怎么说?

鲁侍萍之所以告诉周朴园“梅小姐”活着的消息,以及生活很不如意的状况,或许是想让周朴园的良心受到谴责,更多的是想引发周朴园的爱怜和关切。所以鲁侍萍才反复问“老爷,您想见一见她么”,“老爷想帮一帮她么”。

当周朴园无动于衷地回答“你先下去”,“让我想一想”时,鲁侍萍是非常伤心的。就“要不要帮她”这个问题,周朴园尚且还要“想一想”,这让鲁侍萍极端失望?所以她“望着朴园,眼泪要涌出”。但是她对周朴园仍然存在幻想。仍然通过稠衬衣上的一朵梅花来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引出来。

周朴园:哦,侍萍!(低声)怎么,是你?

鲁侍萍:你自然想不到,侍萍的相貌有一天也会老得连你都不认识了。

周朴园:你——侍萍?(不觉地望望柜上的相片,又望着鲁妈)

鲁侍萍:朴园,你找侍萍么?侍萍在这儿。

当周朴园还在质疑眼前的人是否真的是侍萍时,鲁侍萍连忙问询“你找侍萍吗”,并强调“侍萍在这儿”。在这一声问询中,我们不难体会到鲁侍萍内心强烈的期盼。而且,此时连称呼也自然变成了“朴园”。那一刻,鲁侍萍仿佛快要穿越到三十年前,假如周朴园后面能给鲁侍萍一个亲昵的动作,或者哪怕是一声真情的关切,那么鲁侍萍的旧情说不定会进一步燃烧起来。

二、爱情幻想的基础

联系《雷雨》前面的故事情节,曾经的周朴园确实值得鲁侍萍在乎。作为周公馆的少爷,英俊、潇洒,又受过西方文化的熏陶,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在偌大的周公馆,年轻的鲁侍萍清纯、美丽,很容易打动这个喝过不少洋墨水的周朴园。曾经,他们涉世未深,爱情也是相对单纯、真实而美好的。

即使是那一年大年三十晚上,直接赶走鲁侍萍的应该是周朴园的母亲,而不是周朴园。当时的周朴园至多是懦弱的,无能的。毕竟受家长制的影响,他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假如他也会写诗词的话,何尝不能吟出像陆游一样的《钗头凤》来。而当年的鲁侍萍离开周家时,自然充满了恨意,她恨周朴园的父母,恨周朴园的家庭,恨阶级之间的不平等,也恨自己一时的轻率,但是对周朴园,除了怨恨他的退缩懦弱外,应该还有理解和体谅。而且分手三十年,鲁侍萍一直没有去打听周朴园的情况,也说明,善良的鲁侍萍不想去打扰他,而是将所有的苦默默地吞下。

虽然过去了三十年,眼前的周朴园除了多了一点岁月的沧桑,其行为举止仍然不失儒雅威严。这和鲁贵的粗俗猥琐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而眼前一成不变的家居摆设,不仅让鲁侍萍产生了错觉式感动,而且还唤醒了她沉睡已久的甜蜜回忆,这回忆不仅让她有种恍若隔世的幸福感,还会让她生出几分幻想。

而且三十年前的周朴园没有话语权,现在作为一家之长,作为董事长的周朴园,应该有了话语权,应该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了。这些都是鲁侍萍幻想存在的前提因素。

三、爱情幻想的破灭

无论鲁侍萍如何幻想,无论她如何善良,终究唤不回周朴园曾经单纯的爱。即使为了减少一点负罪感,为了聊以慰藉内心深处空虚的灵魂,周朴园仍然保留着当年的陈设,甚至可能还会偶尔想起梅侍萍,但是三十年后的周朴园变得现实了,势利冷酷了,他真正在乎的只是自己的所谓名声和利益。鲁侍萍的突然出现,无疑会给他的名利带来一定的威胁,所以,他马上声色俱厉地责问鲁侍萍。

周朴园(忽然严厉地):你来干什么?

直到此时此刻,鲁侍萍才从梦幻中惊醒。

鲁侍萍:不是我要来的。

周朴园:谁指使你来的?

鲁侍萍(悲愤):命!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

鲁侍萍说这话的时候,除了悲愤,其实还有羞,还有悔。羞悔于自己竟然对眼前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怀有幻想。当周朴园最终决定用支票来打发鲁侍萍时,鲁侍萍彻底看清了他虚伪丑恶的嘴脸,她觉得她的真情受到了玷辱。所以毫不犹豫地撕毁了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的支票,彰显了她作为底层劳动者的尊严和刚烈。

尽管三十年后的鲁侍萍对周朴园心存爱情幻想,而且最终破灭了,却丝毫不影响她作为一个底层妇女的光辉形象。因为每个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愿望,不管这愿望多么的不合时宜或不合实际。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痴心女子负心汉”一说,鲁侍萍的爱情幻想也表现了她作为中国传统女性的单纯善良的优秀品质。周朴园为了名誉、地位变成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是可恨可耻的。鲁侍萍仍痴心地爱着这个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却是可悲可叹的。

总的说来,鲁侍萍的未了情,不仅反衬了周朴园的丑陋与无耻,而且使鲁侍萍这一形象的塑造规避了很多戏剧作品人物塑造的脸谱化缺陷,显得更加立体丰满、细腻真实,可歌可颂,从而增强了戏剧的感染力。

猜你喜欢

侍萍鲁侍萍周朴园
从人性的一面看周朴园
浅析鲁侍萍的复杂情感
浅析鲁侍萍的复杂情感
如何看待《雷雨》周朴园其人
——周朴园对侍萍的情感分析
爱与虚伪
由《雷雨》节选中的舞台说明浅析周朴园对侍萍的感情
《雷雨》(节选)
周朴园的“假作真时真亦假”
浅析周朴园性格的二重性
硬、安、纯——鲁侍萍没有大改的“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