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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应对外部威胁转换成长期战略

2014-09-10

世界知识 2014年12期
关键词:恐怖主义威胁俄罗斯

对付恐怖主义要有一个全球的视角

许涛:

我们对付恐怖主义除了技术上、组织上和人力上的认真应对之外,还要有一个高度,要有一个全球的视角。

关于恐怖主义,在国际政治中还有个话语权的问题。在9.11事件之前,2001年刚刚成立上海合作组织的时候,我们就提出了“三股势力”的概念,当时并不被国际社会广泛关注。9.11事件后美国人提出反对恐怖主义,国际社会和世界各国便纷纷响应。这与全球性的恐怖主义威胁和全球化的深入发展,或者说和全球化的极速发展有关系。拥有优势资源的国家或政治主体,能够操控全球化中掌握优势资源的过程,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很多被边缘化的国家,像一些阿拉伯国家、个别中亚和南亚国家,甚至一些老欧洲的国家。全球化像一头无人能够驾驭的怪兽出现在世界上,造成当今世界上差异的扩大,酝酿着族群间的冲突,刺激着各种极端主义形式日益活跃。当我们对恐怖主义的认识具有了全球战略的高度,无论针对当前地区性宗教极端主义的兴起,还是构建地区安全机制的实践,都应摆脱简单而消极的应对方式,厘清源流,从而做到标本兼治。

孙壮志:

我们现在能不能把应对外部的威胁转换成一个长期的战略呢?其实,利用亚信会议和“主场外交”,我们想传递的是关注亚洲安全观的理念。但是光有理念是不够的,怎样能让保障安全的具体倡议得以落实呢?现有的机制我们能不能利用好?比如,上海合作组织及其他一些国际合作都可以做得更务实一些。有的时候,经济和安全是不可分的,但如果过分迷信经济手段,忽视了安全能力的建设,只会遭受更大的损失。经济合作不能替代安全合作,良好的经济关系不能保证能够开展深度的安全合作,因此,经济与安全合作二者一定要兼顾。

另外一个问题,新疆的恐怖主义这么猖獗,我们能不能在国际舆论中占有制高点?其实我们是受害者,但好像美国一承认新疆发生的是恐怖事件,中国人就很高兴,好像标准在美国人那里,非得美国人说。我们能不能主导国际话语权?我们能不能主导一些国际合作?现在确实到了这个时候,包括规则、制度、框架安排,中国一定要有自己的想法。可以把我们面临的威胁转化成一种其他国家共同的认知,因为恐怖主义的威胁不只发生在中国,虽然我们遇到的情况更复杂,但是其他国家也都遇到了,如俄罗斯和中亚国家、西亚国家,它们至今没有摆脱恐怖威胁,在这方面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可以采取共同的应对。

通过国际合作争取更大的空间

孙壮志:

从外部来说,国际环境很重要,首先要争取一个好的国际环境。比如担任亚信会议主席国,通过这样一个平台推动多边合作,争取更多国家的支持,包括在这方面形成一些共识。我们希望搞一些具体的机制,包括司法方面怎么交流,对反恐人员怎么培训,这些方面都可以落得很实,有了共同的原则就可以开展活动。

我们内外文章都要做。从内部来说,我觉得这根弦要绷得更紧一点,采取行动的力度要更大一点。同时,如何通过国际合作为我们争取更大的空间,在切断恐怖主义外部联系方面采取一些有力的行动,是我们需要思考的。我们经常讲,要发挥联合国在维护地区安全、解决地区热点方面的领导作用,但实际上这是一厢情愿的,因为联合国的行动能力要受到大国的制约,还有复杂的授权和财政问题。我们应该主动在联合国的旗帜下寻求建立一些机制,与联合国的下属机构开展更深层次的合作。

其次,现有的机制我们也没有完全利用好,包括上合组织地区反恐机构。当然这方面我们也有责任,我们在开峰会的时候进行舆论宣传,原则、理念、战略谈得比较多,但真正落到机制、措施就谈得比较少。上海合作组织签了应急措施协议,应该在此基础上把应急机制建立起来,包括联合执法、联合禁毒、边境防控、联合缉捕等,每个可能出现突发事件的领域都要有相应的机制,有备无患。上合组织框架内有安全会议秘书机制,负责协调安全政策,过去我们没有相应的机构,没有利用好这个机制,现在我们的中央国家安全委员会成立了,应该让这个机制有工作内容。

第三,我们要学会怎样跟国际话语体系接轨。我不久前在俄罗斯参加了第三届国际安全大会。现在对俄罗斯来说,不光恐怖主义是很大的一个威胁,会上有观点认为俄罗斯面临两大威胁。一个是“颜色革命”,俄罗斯认为利用“颜色革命”推动政权更迭的威胁很大,西方搞的是针对国家制度的挑战;第二个就是阿富汗问题,俄罗斯人把2014年美国和北约撤军后的阿富汗形势估计得非常严峻。

我觉得,我们对这些问题的认识应该超越他们,但俄罗斯的做法值得我们借鉴,毕竟俄罗斯遭遇的问题更多,经验和教训很深刻,可以帮助我们看得更深、更远、更透彻一些。恐怖主义更多的还是一种工具,是一种极端的表现,而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恐怖主义之后还有什么?对我们的挑战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值得深思。

现在俄罗斯看到了这一点,认为恐怖主义背后更危险、更险恶的目的,就是构成对国家现有制度和体制的挑战。也就是说,恐怖主义背后如果只是一些宗教狂热分子和极少数分裂分子,那我们可以采取坚决打击的办法,最大限度地孤立他们;但如果其背后有强大的国际势力,有一个长长的输送链条,那处理起来会非常难,我们应该针对背后的国际势力采取应对措施,想办法切断其外部的联系。

现在媒体和公众的兴奋点也值得关注和警惕。有些人特别感兴趣东海、南海问题,好像不跟日本打一仗就不行,不跟菲律宾打一仗也不行。其实,我们面临的更大的直接的安全威胁是陆上的,这种安全威胁可能对我们来说更致命。比如最近的暴恐事件和中亚的问题,再推过去是西亚北非的问题,这之间有多少关联性?我们对它的发展认识到底有多少?它最后能给我们造成的挑战、危害到底有多大?有些问题的严重性可能不是我们现在所能想象的。因此,我们面临的国际环境、国际背景及各种复杂的因素搅在一起,可能比俄罗斯、比中亚国家更复杂。2014年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很可能再做一个局,因为阿富汗可以同时牵制中国、俄罗斯和伊朗这三个美国的“敌人”,美国的策略当然是把“祸水”引向中、俄,让中国因反恐、反独而顾此失彼,内外都承受更大的压力。

再有一个问题,现在我们在国际司法、执法方面的合作还很薄弱,其实应该加强。现在国际法的专家非常少,我们跟国外对接就特别需要相关人才。现在菲律宾到国际法院告我们,不是说我们不理就完事了,我们应该有自己的人才,有自己应对的办法。如果掌握了国际规则,并且有很好的人才,这方面的情况是可以得到改善的,这可能是中国现阶段特别需要做的。包括反恐,要有一种新的思维、新的方式,光靠那种传统的运动式的方法是不行的。其他国家的成功经验也可以借鉴,比如俄罗斯经历过恐怖主义泛滥的考验,而且也有丰富的应对经验,两国在这方面的合作可以更加深入。

中国反恐的特殊性

孙壮志:

再说一点儿我的看法。第一,不能孤立地看待反恐或者恐怖主义。现在恐怖主义的表现形式很多,我们一讲恐怖主义,一讲反恐,直接就讲到具体的一个个事件。其实,我认为从中国面临的安全环境来看,我们面临的恐怖主义有很多种:一个是来自于个别的分裂主义分子,甚至包括一些对社会不满的极端犯罪活动;第二,有比较复杂的国际背景,受到国际恐怖组织指示、煽动的恐怖主义事件。还有反华势力的策动,甚至带有国家色彩的恐怖主义,我们要头脑清醒。所以反恐应该是更宽泛的,形成一种必要的合力,各个部门密切配合。比如,现在越南的反华、排华事件,是不是恐怖主义?在吉尔吉斯斯坦出现的暴乱,很多中国人的财物被枪,这是不是恐怖主义?

我认为对恐怖主义要分类。如果我们搞国际合作,就要把它放在更高的或者更广的范畴里面去考虑。在这种情况下,美国承认不承认,或者说美国的态度对我们所采取的措施不应该有什么影响。

第一,我国反恐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可能指望其他国家甚至很友好的国家,比如我们跟俄罗斯已经建立了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堪称当前最好的一对大国关系,但指望俄罗斯来帮你反恐、来帮你解决问题,是不可能的。恐怖主义的问题只能靠我们自己来解决,这是第一个原则。这也是西方成功的地方,比如美国在9.11事件发生后要反恐,直接就把军队派到阿富汗去了,不会说请俄罗斯、巴基斯坦或者周边的国家帮美国去打。中国必须要有这样一个观念,作为一个大国,将来可能面临这样的情况更多,出现问题首先要自己解决。

第二,中国要拿到规则的制定权,现在这方面我们比较欠缺。我们在遇到问题的时候,规则或者话语权在别人手里,所以我们经常要受别人的制约、看别人的脸色。现在倡导亚洲安全观是迈出的第一步,我们要拿到多边规则的制定权,将来可能还有双边规则。中国和中亚国家的关系我们研究的时间比较长,经常会讲到我们和中亚国家的政治关系很好,经济合作发展很快,但是安全合作方面我们缺乏对规则的掌控,尤其是中国在中亚投入很大、利益很多的情况下,不能不未雨绸缪。

当然,中国的和平外交政策决定我们不可能像一些国家那样,在中亚某国建立军事基地,但是,我们可以实现军事安全上的“软存在”。“软存在”的意思就是我们可以有个规则,有个依据,比如签署双边的或者多边的协议,定具体规则,给我们创造一个条件。一旦出现紧急情况,应该有一种机制或者办法,让中国能够把力量投送过去,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员、投资项目,这是非常必要的。在如今的国际环境、国际背景之下,如果我们的眼睛还只盯在新疆的暴恐事件是绝对不够的,因为类似事件也可能发生在中亚,应该同时密切关注周边一系列问题、一系列挑战。

可以考虑建立中国的安保公司,维护我们自己的海外权益。西方有很多这样的公司,其实就是准军队。可以借鉴西方的做法,我们的安保公司也可以在境外注册,由自己的能源企业来雇佣人员。

虽然恐怖主义的表现都差不多——爆炸、暗杀、劫持人质,但特别要关注的是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去做这些事?恐怖分子背后是什么人在支持?背后更深层的推手、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样我们对它的认识可能会更清晰。

针对中国的反恐,还是要讲特殊性,要看到整个时代的变化,就是中国在一个大的环境背景之下的处境。

首先,现在处在一个大安全时代,安全威胁更多、更广,这里面既有传统的,也有非传统的,还有来自经济层面的。现在能够威胁一个国家的手段、武器更多,甚至包括自然灾害、粮食危机、金融危机都属于安全挑战,这是需要考虑的时代背景。

第二是全球化。各国之间的经济联系非常密切,而且中国在全球化当中是相对走在前面的。这些年,中国是全球化的受益者,我们和全球经济的联系不断加深,外向型经济不断发展,中国的利益跨出了国门。但全球化是把双刃剑,给各国带来的风险也更多了。

第三是信息化。这也是重要的时代背景,网络和犯罪手段的智能化导致很难对恐怖主义加以及时控制。新疆出现的问题已经体现了这样的挑战,美国这方面投入很大,很多国家,包括它的盟友都感觉到网络失控已经是现实的威胁。

第四是中国处在一个转型期。转型期各种社会矛盾非常尖锐,特殊的社会群体,包括民族群体,有时会采取激烈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利益。应该把我们遇到的恐怖主义、极端主义威胁放到这样的背景下思考。

这几方面的特点决定我们在应对恐怖主义的时候具有特殊性,跟其他国家的情况不是很一样,跟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西亚出现的恐怖主义,跟俄罗斯以及中亚、东南亚国家在90年代面临的问题也都不一样,所以防控必须要有一些新的手段,完全靠传统的方式肯定是不行,对背景和根源要估计得很充分。同时,我们现在要学会对整个社会心理加以调试。暴恐事件不是只出现在中国,在很多国家都出现过,更何况我们目前处在这么一个特殊的发展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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