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妮

2014年元旦，妹妹和妹夫来家里吃饭，当着父母的面，我和妹妹又大吵一架。吵架的原因，无非是我拒绝和她认为一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交往。

我知道妹妹是为我好，替我着急，希望我早日有个好归宿。但是我觉得，我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不介意再多等一两年，也不想为了结婚而结婚。可是在周围的同事、朋友看来，1983年出生的我，不漂亮，不风情，不应该、也没资格对相亲对象提要求。他们觉得，只要对方不嫌弃我，能看上我，就是我的福分。

2013年10月份，同事黄姐给我介绍了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小伙，软件工程师。第一次见面，两人吃了饭，看了电影，但他一直很被动，木讷地坐着，如果我不主动挑起话题，两个人就只能干坐着。第二次见面，我聊旅行见闻，聊娱乐八卦，他依然一脸木然的样子。我们之间似乎隔着厚厚一堵墙，任凭我如何用力，也无法推倒。当晚回到家，黄姐给我打电话，说对方对我很满意，问我的意见。我说出了我的感受，并一口拒绝。

第二天早上，还没进办公室的大门，就听到黄姐和几个女同事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像她这样的，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要风情没风情，有人要她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太自不量力了，上次我给她介绍一个离婚的，她见都不见。”

看我进来，黄姐立马又一脸堆笑，问我：“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小伙子人不错，工资也高，还有房子，关键是人家对你还满意，条件这么好，你还不满意，可别后悔啊？”那几个女同事也围过来了：“男人老实就本分，这种男人就是适合结婚过日子的，那种油腔滑调的，你能玩得转吗？”

我讪讪笑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经常有同事给我做思想工作，意思无非是，我看多了各种风花雪月的爱情小说，又没谈过恋爱，不要对爱情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不要相信什么一见钟情，“那只出现在小说和电视剧里”。也有同事以为我介意离异男士，一再跟我说：“离婚不是缺点，离过婚的男人会更珍惜第二段婚姻，更懂得经营夫妻感情，更会照顾人。”我对离异男士没任何偏见，反而是她们，一口一个“离婚的”，语气和表情里，是满满的鄙夷。

我的确没正儿八经地谈过恋爱，读大学时，暗恋一位学长，他是学校文学社社长，诗和文章都写得非常好，经常在各种杂志上发表文章。因为他，我才爱上读书，大学四年几乎全部泡在图书馆，读遍了经典名著。在他毕业那一年，我也加入文学社，我们一起工作了大半年，他很细心地指导我写作，耐心地点评我的文章。他的细腻与绅士，让我更加爱恋他。

断断续续地，从文学社其他同学的嘴里，我知道他有自己深爱的人，在另外一个城市。女的已经工作，家境优渥，女方家长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的很多文章和诗，都为她而写。而在一次文学社全体社员聚餐活动中，一群人K歌、喝酒、猜拳，他躲在角落里发短信，手机明明灭灭的光打在他满是忧伤的脸上。这个画面曾一再出现在我余下的大学时光里。

晚上，在熄了灯的宿舍，舍友们七嘴八舌地给我出主意，鼓励我跟他表白。但我一直觉得，爱一个人，跟对方无关。他对我无意，我为什么要告诉他，让他增加这额外的感情负担？

在他离校的前一天，他来文学社告别，我把一个笔记本送给了他，上面贴满了我收集的他在各类杂志上发表的作品。他先是惊讶，继而羞涩地笑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笑着迎向他的眼睛，说：“亲爱的学长，一切尽在不言中，上帝一定不会薄待才华横溢、闪闪发光的你。”他笑得有些伤感，拍拍我的肩膀说：“上帝也不会辜负你，勤奋的姑娘。”

第二天，舍友把我拖出去，在男生宿舍门口，我看到一个漂亮的女生帮他拖行李。然后，他们手牵手离去。舍友捅了捅我的胳膊：“难过么？难过就哭出来。”

我不但没有难过，反而觉得一阵轻松，就好像看到心爱的玩具遇到了珍惜它的主人那般。他终于如愿以偿，牵手心爱的人，忧伤再不会弥漫全脸了吧？我心里想着。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为他的幸福而幸福着，为他的开心而开心着。

直到现在，因为同在南京，我和那位学长还会偶尔联系，在QQ上打打招呼，参加同学聚会也会偶尔遇见。不再有当初的那种爱恋，而因为共同见证过彼此的青春，反而成了老朋友。

毕业后前两年，我对社会有着诸多新鲜感。努力工作、结交朋友，把工资一分分攒起来，一个月不接案子，拉着箱子到处旅行，泰国、越南、菲律宾等，我甚至还和驴友们一起在海南一个偏僻的海滩上露营。那晚，我看到了目前为止，我所看到的最美的星空。

习惯了工作的时候努力工作，累的时候拉起箱子就走，恋爱婚姻的事一直都没考虑过。前年，一向硬朗的父亲得了一场重病，病床上，父亲哽咽地说，他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和妹妹出嫁。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不能任性而为，我应该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

这两年，陆陆续续相了很多亲，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我喜欢的，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我未必喜欢。而且我发现，现在的男人都太急功近利，没有耐心给予彼此时间，第一次见面吃饭看电影，第二次见面就急吼吼地想要上床。我一直觉得，既然大家都是奔着结婚的目的，那就要给这段感情一份耐心，先彼此了解，再决定是否真的适合在一起，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

妹妹说我太重视感觉，“还谈感觉，你以为你是18岁，有大把时间去找感觉？”在妹妹看来，我过于看重精神的契合，“婚姻就是穿衣吃饭柴米油盐。”而在我看来，可以没有惊喜，没有鲜花，甚至可以没有钻戒，没有盛大的婚礼，但不能没有一个平凡的过程。这个过程里会有争吵、和解、痛苦挣扎，从而让我们看清对方，也看清自己，再决定是否适合携手人生。

我知道我不再年轻，我也知道我不漂亮、不性感、不会撒娇，可是我真诚、我执著、我善良。就在30岁的这一天，我终于知道并且坚信自己有多好，不是虚张，不是夸浮，不是众人捧，是内心明明澈澈的知道：是的，我就是这么好。我不介意你是否帅气，是否多金，是否前途无量，只希望你有豁达的性格、宽广的胸襟，我们在一起，相互体谅，相互鼓励，一起变得更好。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