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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什卡雪峰历险记 现实版的“雪山大营救”

2014-09-10周家俊

环球人文地理 2014年5期
关键词:雪峰登顶营地

周家俊

一支由23人组成的业余登山队,从全国各地汇聚到青海省门源县,一步步走向海拔5254.5米的岗什卡雪峰之巅。在艰难的旅途中,他们遭遇了肆虐的暴风雪、暗藏的冰裂缝、突发的高原反应……最让人感叹的是,大部分山友为了抢救突发重病的领队而放弃登顶,演绎了一场现实版的“雪山大营救”,而剩下的10人坚持冲顶,最终成功。

在青海省门源县境内,海拔5254.5米的岗什卡为群山之首,在古羌语中,这座雪山被称为“闷摩黎山”,在青海娘惹藏区十三大神山中,它又被尊为“第一神”,享有“阿弥岗什卡”(意为“老爷雪山”)之美誉。其峰顶常年白雪皑皑,银光熠熠,宛如玉龙,常年温度在0℃以下,平时远眺,一片洁白,每当夕阳西下,晚霞辉映,山顶五彩缤纷,暮霭升腾。

在“青海岗什卡全国滑雪登山交流大会”上,我们几个山友被那些精美的图片深深吸引,雄伟的雪峰激发了我们向上的激情,大家很快决定:要亲身体验登顶岗什卡的喜悦。

攀登岗什卡所需的技能以冰雪技术为主,路线上冰裂缝较多,攀登时应结组,不能盲目攀登,最好有教练指导。在岗什卡,一般修路和登顶需要3天的好天气。

联系好各路人马,定好出发日期,再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准备,我们开始静静等待与美丽的岗什卡雪峰“相会”……

1、西宁→达坂山→岗什卡山口→BC

我们顶着风雪前进,天空逐渐昏暗,我们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之中,行走间,只能听到粗重的喘气声,只能看到时隐时现的头灯在晃动……

金秋时节,来自全国各地的山友汇集西宁,组成了一支23人的业余登山队,浩浩荡荡前往岗什卡。此时天空下着小雨,但阻止不了我们的热情。队伍里有来自山东的小伙子,有来自陕西的情侣,还有来自甘肃的驴友。最让人难忘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队友,他名叫沙棘——后来我们才得知,他从岗什卡回去不久就去世了,当时他身患癌症,已到晚期,却坚持着登山的信念,他那种永不放弃的精神至今让我们深深感动。沙棘哥,一路走好!

途经大通县黑泉水库时,天空渐渐晴朗,只见远山一片金黄,雾气在山顶环绕盘旋,清澈的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绕过水库之后,大片红色的灌木进入视野,朵朵白云飘过湛蓝的天空,暖暖的阳光照在安静吃草的牦牛身上……我们当然不会错过这样的美景,停下来拍了很多照片之后,才继续前进。

越过海拔3792米的达坂山,经过近5个小时的车程,我们在傍晚时分抵达了岗什卡山口。一块两米多高的石碑立在前方,上面刻着五个遒劲有力的醒目大字:岗什卡雪峰,石碑上缠绕着朝拜者敬献的各色哈达。

大家陆续下车,在领队的带领下做了短暂的敬山仪式,然后活动筋骨准备开拔,前往本次登山的大本营(BC)。然而还未等背包上身,天气就骤变,寒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扑面而来,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们这才体会到岗什卡独特的迎候方式,赶紧穿上鸭绒衣、冲锋衣或抓绒衣,迎着风雪迈出登山的第一步。

山路原本就不好走,此时由于突发的风雪而更加难行。一路上,我们必须时时相互鼓励,顶着风雪前进。天空逐渐昏暗,我们的身影融入了夜色之中,行走间,只能听到招呼声和粗重的喘气声,只能看到时隐时现的头灯在晃动。突然,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嗷”的叫声,吓得所有的女队友都惊叫起来——因为此前听当地人说,山里有狼……

随着时间的流逝,风雪逐渐变小,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天空显现出别样的蓝,四周静悄悄的,这是岗什卡雪峰为我们呈现出的宁静的一面。我们稍作休息,决定一鼓作气到达当晚的宿营地——大本营(BC)。而到达营地时已快22点,大家早已疲惫不堪,匆匆扎营吃饭,然后迫不及待地钻进睡袋,不一会全都进入了梦乡。

迷糊中,我被耀眼的光亮刺醒,还以为有人在照射头灯,可听了一会没动静,便拉开帐帘观望,原来皎洁的明月仿佛近在咫尺,将四周照耀得一片银白……我呆呆地望着,觉得那明月如此亲切,仿佛我一伸手就能触摸得到……

2、BC→C1营地

我的左脚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下陷,我下意识地一个前扑趴在地上,失声惊叫。我艰难地回过头,发现整个左腿已经深陷地下,右膝盖弯曲着卡在裂缝中。

清晨,我刚走出帐篷,就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朝阳从山峦上露出来,柔和地洒向四周,宛若莫奈的印象派油画。置身于画境,我左顾右盼,各种景致目不暇接:一边,层层叠叠的远山在云海中漂浮,犹如欧美魔幻大片中的瑰丽场景;另一边,延绵的山峦如同一排排坚毅的武士,千百年来忠实地守候着美丽的岗什卡。

我赶紧钻回帐篷拿出相机,像饥肠辘辘的食客,全然不顾形象地一阵狂拍。当周身感觉寒冷时,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衣,在山上可不能感冒了,只得钻回帐篷去欣赏拍摄的成果。

由于这一天的时间比较宽裕,大伙到9点钟才陆续爬起来,一切收拾停当后,开始向当天的目标——海拔约4800米的C1营地进发。领队把我叫到一边,说他感冒了,不太舒服,而我体能较好,又有一定经验,所以让我担任临时领队。

出发不久,就遇上一段碎石坡,攀登难度比较大,坡度超过40度,路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踩上去会滑动,因此必须小心翼翼地前进。我走在队伍最前面,将50米路绳搭在背包顶部,率领大家双手紧握登山杖,挪动脚步,以“之”字形的队列缓缓上升。

当雪线出现在远处时,大家不由得兴奋起来,欣喜地大呼小叫。可是,我们的欢呼声还没落下,远远的山脊上就升起一道白雾,像腾空而起的白龙一般飘然而来,不断升高,越来越浓,不一会儿便弥漫了山谷,也包裹了我们,能见度刹那间只有一两米了,整个队伍当即停下来,进行结组后继续前进。

我依旧一马当先开路,后面跟着一个长长的队列,朝既定目标一步步挪动。越过一条山脊后,浓雾渐渐退去,还没来得及高兴,狂风又夹杂着大片雪花呼啸袭来,我们只能迎着狂风艰难前行。

这时,最令人担心的事发生了:领队不停地咳嗽,走得极为缓慢,大家一直在关注他,为他后面的行程担忧……

行至傍晚,风雪终于远去,久违的太阳露出头来,虽然已临近黄昏,但夕阳的余晖也给我们寒冷的身心带来了难得的温暖。目光越过不远处的坡顶,C1营地遥遥在望,但是通往坡顶这一段路看似平缓,实际上却布满了噬人的冰裂缝,许多冰裂缝还暗藏在薄薄的雪衣下,真是危机四伏、步步惊心。

“快到了!”我在前面大声招呼大家继续前行,话音未落,只听得“哗啦”一声,迈出的左脚便像踩在棉花上似的陷了下去,我脑子里“轰”地一声,下意识地一个前扑趴在地上,失声惊叫。艰难地回过头,我发现整个左腿已经深陷地下,右膝盖弯曲着卡在裂缝中。我趴在那里一点也不敢动,只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等了一会,感觉安全了,才试着用右手挥起冰镐往前砍了一下,再往前爬,顺势抽出左脚,然后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幸亏那条冰裂缝不宽,我们也结组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走在后面的两个人也被我拉翻在地,满身是雪,非常狼狈。这一场惊吓,让大家更加小心翼翼,我一步步试着踩踏前行,确定冰面结实后,才招呼后面的人慢慢依次通过,就这样一步步抵达了C1营地。

C1营地的积雪厚达30多厘米,大家用最快的速度将积雪踩实,建好了营地,再拿出各自携带的餐食彼此分享,但很多人由于正在经历轻微的高原反应,吃得很少。由于体力消耗过度,大家非常疲惫,全都早早钻入帐篷休息。

偶然拉开帐链向外观望,我被这夕阳晚照的美景惊呆了:雪白的山峰反射出昏黄的阳光,给人一种前所未有的神圣和静谧,让我忘记了刚才的惊险,也忘记了寒冷与劳顿……

我一直担心领队的状况,所以睡得较晚。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吵醒,赶忙大声询问情况,只听见领队微弱的声音在答应。我赶紧起来跑过去,看见他脸色蜡黄,神情迷离,上气不接下气,旁边的纸巾上还有红色的血迹。我心里一沉:他的病情加重了!我建议马上送他下山,他却无力地摇手拒绝。我急忙叫醒大家紧急开会,短暂的商讨之后,决定等中午天气暖和时派人送他下山,其余的人继续待在C1营地,用一天时间进行滑坠练习,确保第二天冲顶。

领队的病情让所有人心中都沉甸甸的,我被他的咳嗽声惊醒了好多次,就这样一直熬到了天明。

3、C1营地→顶峰

风越来越大,帐篷就像被吹足气的气球鼓了起来,向一边倾斜,压在了身上,帐杆眼看就要被折断了似的,狂风这只无形的大手就要把我连人带帐篷扯下山去……

这一天是休整日,起床后,我们在身后的雪坡上进行了充分的绳降和滑坠练习,同时按照前一晚定下的计划,安排了两名队友护送领队下山。为了让他们轻松一些,领队的所有装备都留下来,由我们负责背下去,并嘱咐他们要随时保持联系。

登上练习的坡顶举目望去,在阳光的照耀下,四季如一的雪山熠熠发光,我们静静地望着,面对纯洁美丽的岗什卡,一行人不由得跪倒在地,一起默念,祈祷山神保佑我们登顶成功。

然而山神似乎没听到我们的祈祷。随着浓雾升起,狂风再次夹杂着粗大的雪粒朝着我们呼啸袭来——岗什卡的天气就像性格多变的小孩,说不开心就不开心。

一行人迅速撤回营地,躲到帐篷里。风越来越大,帐篷就像被吹足气的气球般鼓了起来,向着一边倾斜,压在了身上,帐杆眼看就要被折断了似的,那一刻我感到,狂风这只无形的大手就要把我连人带帐篷扯下山去,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左侧是悬崖,正前方就是冰裂缝,万一吹下去将是万劫不复……就这样在风雪中惶惶不安地熬了近五个小时,风势才慢慢减弱,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狂风带来的忐忑刚刚过去,护送领队下山的队友又通过对讲机里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我们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他们一直走得很慢,此时才行至碎石坡,而领队的情况愈发糟糕,已接近昏迷状态,还产生了幻觉,无法自己行走了。护送他的两个队友背着背包,还要抬着他,也步履艰难……

我赶紧招呼大家商量,经过短暂商定,最终决定只留下10人(9男1女)准备第二天的登顶,其余的人马上下撤去援救领队,把他送到县城医院,并联系救护车前来停车点等候。

于是,一场考验体能、争分夺秒的雪山大营救开始了。救援队伍撤下去找到领队等人后,便两人一组,轮换着抬起已经半昏迷的领队往山下赶。山上留守的10人聚在一起,心也一直悬着,不停地询问情况。终于,在晚上23点传来好消息:病人已经抵达医院,经过抢救,病情已经稳定下来。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陆续入睡,积蓄体能,以保证冲顶成功。

凌晨两点,我叫醒大家开始准备,计划半小时后开始冲顶。由于低温,大部分人的登山鞋都被冻成了“冰疙瘩”,大家只好把双脚一点点往鞋里塞,然后拖着两个“冰疙瘩”行走,那种难受可想而知,可是为了心中的信念,没有人退出。

2点36分,收拾停当之后,一行人开始向主峰行进。此时风速很小,我们以每走20步休息1次的频率,小心翼翼地结组行进。

3个小时很快过去,寒风像一根根细小的针直钻皮肤,我们不得不经常停下来喝热水驱寒。疲劳和饥饿,让人四肢发软,我们跪在冰面上,腾出一只被冻僵的手,掏出花生和葡萄干来增加体能和热量,携带的大饼已经被冻得硬邦邦的,掰都掰不开。我们就这样走走停停,都不说话,咬着牙,艰难地呼吸着,以最大的努力,朝着山顶缓慢而坚定地前进。

终于到达亮冰区,这一段坡度达五六十度,是登顶前最艰难的一段。我们的双脚早已冻得麻木,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将冰爪踢进冰层,手里的冰镐也要两三次才能挂稳,稍有不慎就会发生滑坠……此时,每迈出一步都充满了危险,让我们的精神高度紧张,一位同伴还感叹:“这哪是在爬山,根本就是在爬墙啊……”

早晨7点24分,在我们克服了这一段“冰墙”之后,眼前一亮,看到了前方渴望已久的光。从出发时算起,我们经过了近五个小时的攀爬,终于到达了此行的最高点——海拔5254.5米的岗什卡顶峰。

“到顶了!”我大喊一声,率先几步站在峰顶上,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和大家一起欣赏这别样的美丽。身旁不远处,一道神奇而巨大的雪檐就像一支大号冰激凌,静静地平卧在那边。清晨的阳光洒在纯洁的雪上,微小的晶体上折射出璀璨的光泽,巍峨迤逦的山脉在四周若隐若现,云海在山谷间飘逸、环流……虽然平生见过无数风景,但此刻我想不出该用什么词语来表达陶醉之情……

后记:安全下撤

沉浸在登顶成功的喜悦中,大家抓紧时间疯狂拍摄,恨不得把这壮观的景色统统装进相机里带走。但是岗什卡却不会给人太多机会——岗什卡之巅并不是可以久留之地,尽管我们意犹未尽,但风速已逐渐加快,气温还在降低,我只得招呼大家开始有序地下撤,打好冰锥,安排好绳降,大家都很小心,一步一个脚印,顺利地完成了下撤。

集合在主峰下,我们恋恋不舍地回望如诗如画的岗什卡,即将告别之际,我们都毫不犹豫地耗尽了相机的所有电量。看着雪峰之上的云卷云舒,我们疲惫的身心似乎也轻松了许多……

在攀登之前,我曾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我会征服岗什卡!然而真正经历过后,我才发现自己太狂妄了——在自然面前,人类永远是渺小的,永远也征服不了自然,我们只能接触自然,亲近自然。此次成功登顶,让我明白了一个最根本的道理:有苦才有甜,有泪才有笑,付出总是跟收获成正比的。

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迈着沉重的脚步,安全抵达停车处。稍作休整后,看着大家疲惫不堪的样子,我问道:“现在大家最想干什么?”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喝酒、吃手抓!”然后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是啊,几天的雪山生活,大家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是该享受一下了……

再见了,美丽的岗什卡,短短的四天三夜,你让我们经历了一段多么美好而难忘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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