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黎标

张诗亮的父亲是他们学校的年级主任。临近高考，班里的气氛异常紧张，但一个声音让张诗亮振奋起来：“快来看这个星期‘声音的演出表！”“声音”是一家很有名的演艺吧，那里每星期都有乐队表演。

张诗亮和同学周末是“声音”的铁杆粉丝，但张诗亮从不敢光明正大地去“声音”看演出，他每次向老张请假的借口都是“今天有点不舒服”。

这次也一样，张诗亮拿到了假条之后就往“声音”赶。

这次到“声音”已经很晚了，乐队演出早就结束了，张诗亮和周末只好遗憾地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这时，有人送了两杯橙汁过来。是老张！张诗亮大吃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只是出来逛逛而已，谁知道碰到你们了。”老张的话不像是编的，这下张诗亮不知道怎么解释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你们聊，我去下后台。”老张微笑着说完后离开了。

这下张诗亮和周末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老张去后台干吗？周末和张诗亮还在惊讶中，舞台上就响起了乐队的伴奏，老张从幕后缓缓走出，然后开始演唱。

是Beyond的《海阔天空》。一字一句都那么让张诗亮心里感动，这首他最喜欢的歌，由爸爸唱出来另有一番滋味。老张唱完后走下来，在场的人都鼓起了掌。“好了，我走了，你们继续喝橙汁吧！”“你老爸太帅了，那唱功简直可以开演唱会了！”周末羡慕地对张诗亮说。

“好了，别说我爸了，你最近经常旷课，到底是怎么回事？”张诗亮扯开了话题。“我的成绩不好，考不上理想的学校，就在家休息咯！”周末喝了一大口橙汁回答道。“那你爸妈同意吗？”“他们啊，最近吵得凶，哪有时间管我啊！”周末轻描淡写，张诗亮却听出了这背后的无奈，便感慨道：“起码他们都还在你身边呀！我妈妈早就离开了我……”

那天晚上，张诗亮和周末真的喝完两杯橙汁就离开了“声音”。回去的路上张诗亮一直在考虑要怎么安慰周末，最后他说：“大人们的事情我们做不了评判，他们的事就交给他们自己决定，你的命运还在你手上，要做怎样的人，要有怎样的人生，还有很长的时间选择，我保证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天才！”

第二天两人迟到了，都被罚了站，老张过来时还批评了他们，想起昨天晚上在舞台上唱歌的他，他俩笑了笑，看来用“判若两人”这个词来形容老张真不错。

周末离开是在第二天，他给张诗亮发了条短信：“我想我要走了，你可能会觉得这样很糟，可是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外面那么大，有那么多的东西在等我，我觉得有些迫不及待了，现在就想出发，先说再见了。”张诗亮回复：“从来没有听过你说这么文艺矫情的话，去吧，不要忘了我就成。”

晚上回家吃饭，张诗亮问老张：“你怎么对周末的事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啊？”“你想说就会跟我说的啊，再说周末又不是三岁的小朋友。”“那么你那天唱歌是怎么回事啊？”张诗亮问。

“那个啊，你以为全世界的老爸都是五音不全吗？我以前可是我们学校的乐队主唱，那个酒吧老板的爸爸是我的学长，当时一起唱过歌，你妈可是特喜欢听我唱歌的。”

“那么我以前每次去‘声音你都知道啊？”张诗亮问。“嗯，是的啊，你以为呢？”

“好像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你的掌控下一样。”张诗亮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开心，“那你为什么不知道妈妈会出事？为什么不去阻止？为什么？”张诗亮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么无理取闹的话。

餐桌上父子俩都沉默了，那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久的一次无言。最后，老张起身说：“你先吃吧，我先去学校了。”

其实，对于这些，张诗亮知道老张承受的一点都不比他少，或者说是他的两倍，因为他还要考虑作为儿子的张诗亮，不能在儿子面前软弱，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一直加班的原因，或许他比自己更怕家里的寂静。

临近考试，总有些人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撕卷子，烧课本，这次有人将卷子折成了纸飞机，一下课就会看到纸飞机一下从窗口涌出，这些带着被锁住的青春的纸飞机想要一直在空中停留，想要去更远的远方。老张总是在默默看着，直到看见其他的老师警告同学才记起来，他是年级主任，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所以有些事情老张总是后知后觉。

最近每次睡下，张诗亮都在想着以后的生活会是怎样，在心比天高的日子里，总是让人对未来有满满的期待，他也想过找老张谈谈，不过最后肯定是会被老张绕到在本地读大学这件事上。

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周末打来了电话，让张诗亮听听大海的声音，他在海边，他告诉张诗亮他会回来的，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不仅仅是读书，还有和爸妈的关系。

张诗亮在为周末高兴的同时，想起自己对未知前方的担心，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周末没有听到张诗亮的声音自顾自地说道：“海可真大，就算是晚上，也可以感觉得到它的辽阔！”

张诗亮和周末聊了很多，那是这段时间以来，张诗亮最放松的一次，没有多余的顾虑，想笑就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后来，老张找张诗亮进行了一次深刻的谈话，因为老张知道张诗亮是不会主动来找他的，其实老张只是想让他知道，谁的青春不迷惘啊，往前走就对了，总会有属于你的方向。那天张诗亮其实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好像父亲对于自己的想法都知道一样，终了的时候，张诗亮忍不住问了一句：“初中那晚，我说让我一个人待着，你还真让我一个人待着啊？就不怕出什么事啊？”

“有吗？那天我关上你的房门后就坐在门口，一直到早上。”老张答道。

张诗亮点点头。

其实，哪有那么多的道不明和说不清，我们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只不过我们把自己放在太低的位置，觉得自己什么都应付不过来，让自己狼狈不堪，还怨天尤人，我们都是这样。

至于那些恼人的问题，就交给明天吧，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

张诗亮知道，海阔天空是他的；张诗亮知道，远处总有目光注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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