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青

儿子程浩走了，李哲却觉得20岁的儿子依然在自己身边。过去的20年，李哲陪伴儿子无数次收到病危通知单。

程浩6个月大时，家人发现他躺在床上不太动，就带他去检查。医生说是脑瘫，但是李哲不信，孩子看起来那么机灵。带到8个月，程浩一直不动弹，但他却说话说得早。到底是什么病呢？有医生说是脑瘫，也有医生说是肌无力，却一直没有确诊。

程浩6岁时，李哲教他拼音，还给他买小学生字典。那时程浩还能坐。他坐在沙发上，自己翻字典，碰到不明白的就问妈妈。电脑刚普及时，李哲就给程浩买了一台。程浩在妈妈上班后就坐在床上玩电脑，累了就给妈妈发短信。李哲就赶快回去帮他躺下。

程浩第一次病危是1 1岁，病危通知书上写的是心衰。之后，基本一年病危两次。有一年，程浩有3个月都在医院。这3个月，李哲每天的生活路线就是办公室到医院，回家只是换衣服。

程浩十四五岁的时候，一到双休日，李哲就推着轮椅带他出去转。后来，程浩连轮椅都不能坐了。他身上的肌肉都在萎缩，整个人变得又瘦又小。李哲带着程浩跑遍了全国的大医院，却一直没有确切的诊断。程浩经常跟李哲说：“妈妈，我要是死了，把我的眼角膜捐出去，把我的遗体捐出去做解剖。解剖了我，找出病因，找到疗法，能救好多人。不然你把我埋掉，跟扔垃圾有什么区别？”

从小到大，程浩没进过学校。他给自己规定每天必须阅读10万字。这10万字，基本是在网上和电子书上看完的。纸质书他看起来很费劲，需要李哲帮他翻页。每天上午阅读，下午要写作。因为坐不起来，程浩只能用鼠标在软键盘上一点一点地打字。

那天，程浩看起来状态不错，但让李哲没想到的是，当她出去买完饭回来，儿子已经永远睡着了。程浩不喜欢照相，但那天早晨，李哲拿着手机说要给他照相，他没有拒绝。照了四五张，李哲说要发到QQ上，他也同意了。“一般他是不愿意的。但那天早上他说，你想发就发吧。我没想到，这是他最后的照片。”

李哲找到了程浩每天都在

写的日记：“我在不停地解答别人的问题。别人迷惘时，我在不停地指路。我要顾及所有的问题、所有的人，我这样也很累，但我也很充实。”而这些话，他从不告诉母亲。“我会将自己的遗体捐献，包括眼角膜，用我的灵魂，为你们开拓另一个人间。我要让自己的眼睛代替我，继续照亮这个美丽的世界。”

肖燕摘自《恋爱·婚姻·家庭》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