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松

当飞机刺耳的轰鸣声在夏晓宇耳边划过时，他一遍遍问自己，那个坐在飞机上他深爱过的女人，真如一只随风飘逝的纸鸢那样永远地消失在天际了吗？

（一）

春日里的一天，妻子林真真领着一个女人走进家来。女人衣着朴素，恬静之中透着端庄。林真真介绍说这是她大学时的同学白芷。白芷大大方方地说：“早听说你是个作家，当时以为你是个老头儿，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真真真有眼光。”夏晓宇淡淡一笑，心想这女人可真会说话，嘴上却说：“什么作家呀，不过一顶冠冕堂皇的帽子而已。”可白芷却说：“人活着，精神安宁，人生才有意义。”

大概爱听好话的人占绝大多数，夏晓宇也不能免俗，听了白芷的话，他竟有些飘飘然了。林真真就笑着对丈夫说：“老公，我的这位同学怎么样，不但会说话，人也长得漂亮吧？”白芷脸儿一红，说：“真真，你胡说些什么呀！”夏晓宇乐了：“这话还真不是胡说。”于是白芷的脸儿红得更厉害了。

那之后，白芷常领着丈夫李浩然来林真真家玩，夏晓宇也和林真真到白芷家去，两家相处得非常融洽。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几天见不着白芷，夏晓宇的心里就空落落的。一天，白芷在林真真家吃饭，几杯葡萄酒下肚，她的话多了起来，开始感叹她和丈夫婚后并不幸福，说她后悔和李浩然结婚了。事后，林真真意味深长地对夏晓宇说：“白芷怕是对你有好感了。”夏晓宇脸颊一阵发烫，胡乱地说：“你瞎说什么呢。”

也是从那时起，白芷和夏晓宇似乎走得更近了，无论有什么烦恼，白芷就打电话给夏晓宇诉说。当然，一般是林真真不在家的时候。

（二）

这天下班，夏晓宇刚走出公司大门，身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夏晓宇回头一看，白芷正站在自己身后呢！她的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给夏晓宇一种暖暖窝心的感觉。接着，白芷笑盈盈地说要请夏晓宇吃饭，热情得让人不忍拒绝。

酒菜摆上，白芷给夏晓宇倒了一杯当地有名的特产“王酒”，自己也满上一杯葡萄酒，说：“我离婚了，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夏晓宇一愣，嗫嚅着说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呢？白芷叹息说：“婚姻和爱情就像一双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自己最知道。”夏晓宇知道，白芷早就下定了决心，再多的规劝也是多余的。于是，他只能在一旁听白芷娓娓的述说。

白芷竟然离婚了！夏晓宇心里就像是翻倒了五味瓶般不是滋味。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导致人家夫妻反目，那自己可就是罪人一个了。白芷似乎看穿了夏晓宇的心思，静静地说：“我离婚不是因为你，我只想好好地为自己活。”

那天，白芷喝多了。夏晓宇开车将她送回家。一开门，房间里一种熟悉而又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的那束勿忘我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夏晓宇陶醉似地凑上前深吸了一口。他将白芷轻轻地放倒在床上，把她的鞋脱了，然后用被子盖好，坐在床头点燃了一根烟，仔细地打量起她来。

往常，夏晓宇看白芷时只是不经意间地一瞥，这次看了个清清楚楚。白芷面色恬静，脸色红润，身子随着匀称的呼吸上下起伏，像一把优雅精致的大提琴，他甚至还看到她耳根下的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红痣。朦胧中，白芷一把拉住他的手，嘴里呢喃自语：“别走，陪我多呆一会儿……”夏晓宇一时不知所措，任凭白芷温热绵软的手握住自己的手。

（三）

这晚，林真真打来电话说她今晚在娘家过夜，就不回家了。放下电话，夏晓宇望着空落落的房间，心里头徒然生出一股凉意。打和林真真结婚到现在，十天里至少有三天是他自己一个人住。夏晓宇沏了壶茶喝了起来。除了林真真，他再也没跟别的女人上过床，夏晓宇觉得自己真他妈的是一个好男人，可这样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又这么洁身自好是不是亏了点儿？和林真真结婚十年，夫妻间的浪漫和激情早就消失殆尽，夏晓宇怀疑林真真性冷淡，要不然为什么在床上一直冷若冰霜？让他无从靠近？可想归想，做归做，夏晓宇不可能和那些狼心狗肺的男人那样遇到新欢便将昨日的一切弃如敝履。

这时，白芷清晰地涌现在夏晓宇的脑海中。于是，他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手机，在联系人名单里翻来翻去。这时电话响了，夏晓宇以为是林真真打来的，接过一听，竟是白芷。第一句，白芷问林真真在家吗？夏晓宇说没在，去她娘家住了。白芷这才用低沉认真的声音说了三个字，我想你。夏晓宇当时就愣住了。见他沉默不语，白芷情意绵绵地说了另外极具分量的三个字，我等你。没等夏晓宇表态，她就把电话搁了。

十五分钟后，夏晓宇进了白芷的家。白芷一袭洁白的睡裙，秀发披肩，满脸的娇柔。她忘情地扑进了夏晓宇的怀里，夏晓宇心潮澎湃，一把将白芷扔在了卧室的床上。直到他掀开白芷的裙摆，她开始反抗起来。

“不行，最起码今晚不行。”白芷竟出人意料将夏晓宇从身上推开了。夏晓宇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坚决的拒绝使夏晓宇慌乱，也有些纳闷。“夏晓宇，我不否认我爱你，但是真真怎么办？你让她怎么办？”这时，夏晓宇腰间的手机震动了，是林真真打来的。林真真说她母亲心脏病犯了，凶多吉少，让夏晓宇赶紧去医院。夏晓宇狂奔下楼的时候，白芷的眼泪便簌簌落了下来。

（四）

那天之后，夏晓宇和白芷再也没彼此联系过。她依旧和林真真一起说说笑笑，只是对夏晓宇视而不见。夏晓宇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样也好，谁也不至于伤害着谁。半年后的一天下午，夏晓宇坐在电脑前写着一篇小说。电话铃响了，竟然是白芷打来的。白芷告诉他，她要去美国了，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夏晓宇的心顿时被掏空了，强忍着不舍说：“我送送你吧，以后隔着万水千山，恐怕是很难见着了。”白芷顿了顿说：“没那个必要。真真是个好女人，你们好好过。”

夏晓宇还想再说什么，白芷就把电话挂了。一直到走，她的手机一直关着，夏晓宇自然也就没能再联系到她。那天下午三点，夏晓宇听到头顶上传来一股刺耳的声响，探出窗外一看，一架波音飞机像一只随风飘逝的纸鸢一般转瞬间就消失在天际。白芷刚走后的几天，是夏晓宇最难熬的日子。他觉得身体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五脏六腑给掏空了一般。让夏晓宇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林真真患了尿毒症，虽然经过换肾免于一死，但最后还是抛下夏晓宇和女儿走了。

时间是毒药也是解药。又是春日的一天正午，夏晓宇在家给女儿煮方便面，门铃响了，夏晓宇开门，不由又惊又喜，原来，白芷笑吟吟地站在门外！自从她去了美国，整整三年的时间他们彼此没有联系过。见夏晓宇惊愣在原地，白芷微笑着说：“怎么，不欢迎我吗？”夏晓宇忙笑着将她迎进屋子。坐在沙发上，白芷安静地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一个人的日子过得还好吗？”见夏晓宇露出一丝苦笑，白芷说：“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回去了。你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什么吗？”夏晓宇点点头，所有要说的话止于了两人淡淡的微笑。

夏晓宇将白芷紧紧地拥在怀里，久久地深吻着。这时，白芷轻声地问：“还记得那个叫叶明的小伙子吗？”夏晓宇蹙了蹙眉，渐渐想起来了。

（五）

时光回放到林真真病重时，她昏迷在床的某一天，夏晓宇正在为大笔治疗费用发愁，这时来了一位手捧鲜花的小伙子。他说他叫叶明，是林真真的朋友，得知好朋友病重，特来探望。临走时，叶明拿出十万块钱，说留着给林真真治病用。夏晓宇不收，叶明强行将钱放在林真真的床头就走了。可惜这十万块钱用完，林真真还是没有挺过来。可之后，夏晓宇再也没见到过叶明。

“其实，那十万块钱是我送给真真的。怕你不收，就委托叶明将钱送了过来。”白芷轻描淡写地说。原来如此。夏晓宇再一次紧握住了白芷的手。

晚上，夏晓宇和白芷带着女儿一起散了会儿步。后来的事情顺水推舟。爱如潮水般退去后，白芷小鸟依人般偎在夏晓宇的怀里说：“亲爱的，爱本无罪，只是要在良心和道德的地毯上小心地舞蹈。”至此，夏晓宇终于明白白芷的良苦用心。这是一个多么善良而又痴情的女人。自从和白芷婚后，每天晚上，夏晓宇都会将白芷紧紧拥在怀里，生怕她像一只随风飘逝的纸鸢消失在遥远的天际……

编辑：莫言言 happywyli@163.com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