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哪里人？

□ 任怀民 刘海亮

又到一年升学季。

每年这个时候，孩子们都会问：爸爸妈妈，我到底算是哪里人？

这是孩子第几次问这个问题？老王夫妇已经记不清了。依稀之中，打上幼儿园起，孩子就时常问这个问题，这让老王夫妇难以回答。

老王夫妇高中毕业就到这个国内最大的城市打工了。他们分别来自安徽和四川，在这个城市相识、相爱并携手创业，至今已走过二十多年了。当年的小王夫妇，如今已是老王两口子。老家对他们只是电话那头父母越来越苍老的乡音；二十多年来，他们之于老家，只是偶尔出现的匆匆过客。

他们的两个孩子，都出生在这座大城市，也在这里长大，孩子的户口却一个落在四川，一个在安徽，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以纪念他们千万里外的两个家族，两个老家。

打工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他们家老大已经上了高中，老二也进了幼儿园。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两口子花了高昂的借读费、赞助费等，一直让孩子在这个大城市读书。

“没考上大学是我们一辈子的痛。所以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让孩子能在条件好一点的地方上学，然后能考上大学。”

然而，小王们的心事，老王夫妇并不完全明白。

少小的老二，对许多事还不明白。

有一次，几个小朋友在一起疯玩儿，一个小伙伴问他：“你是哪里人呀？”他答：“我当然是XX人呀？”小朋友很干脆：“你不是！”老二有些茫然，但他这个年龄还不会明白，是XX人和不是XX人，有啥区别？

但老大早就明白了。她和班上的同学不一样，因为她的户籍在外地，是农民，她没有这个城市的户口。虽然她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但她却是外地人。

所以，要强的她常说：“我要证明给他们看！”于是，她格外努力，学习一直名列前茅，以致学校的领导和老师都说：“这孩子可惜了，要是有XX户籍的话，是冲‘北清人’的苗子。”

“我处的环境告诉我，有些话是媒体拿来说的，现实却是尴尬的。爸妈说我是农民的后代，身份证上写着农业户口，但我对那个村子实在太陌生了，长这么大，累计在那里待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月。我生长在这座城市，我的父母在这里有自己的事业、房产、车子，可是，这些都没有给我换来和其它同学同等的权益。转眼就要高考了，我只有提前回乡下爸妈的老家。在那里，如果我和我现在的同学考一样的分数，他们能上985名校，我也许只能勉强上个二本。”

老王夫妇纠结着：如果现在把女儿送回乡下上学，女儿立马变“外来的”留守学生。面对一个新的陌生环境，莫说“北清人”了，恐怕三本也悬。

有人问：一个城市，以“经济吸纳，社会排斥”的态度对待外地打工族，能奢言文明吗？

前几天在微信上遇到老王。他说，女儿看了最近一系列新闻，又问他们了：

“我是哪里人？安徽人？四川人？还是XX人？”

而刚上幼儿园的儿子，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正站在一边，看着姐姐发问，也等着爹妈的答案。

他们的答案当然是可以想象的。今天的中国，不知有多少像老王夫妇这样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小王们已经问了或即将向父母发问：

“我到底是哪里人？”

面对这类孩子对自己身份的疑问，父母很难解释，他们必须有自己的担当。当初他们之所以远离家乡，来到一座“不属于”他们的城市，除了圆自己的人生梦外，也是为了下一代不再重复他们的生活。他们哪里想的到，客人永远是客人，哪怕是孩子，想成为主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为了不在孩子们明朗的青春里，人为掺杂本不该有的阴霾，他们需要解释，更需要答案。

谁能回答孩子这个简单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