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光　张超　刘帅一

摘要：近年来，随着空天技术的飞速发展，空天安全日益成为世界主要大国关注的焦点。为维护国家安全利益，俄罗斯于2011年组建了空天防御部队。作为俄军“新面貌”军事改革的重要成果，俄空天防御体系建设有其独到之处：一是理论研究持续升温，提供了扎实的决策基础；二是体系建设多管齐下，综合推进空天作战能力形成。同时，俄空天防御体系发展中还存在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经济实力有限、军兵种之间利益纠葛不断、人才出现断层、顶层设计尚不成熟。

关键词：俄罗斯；空天防御体系；战略

中图分类号：E512.5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0961（2014）01—0051—05

自1993年俄前总统叶利钦签署颁布《关于建立俄联邦防空组织》的法规文件，首次明确提出建立“俄罗斯空天一体防御”构想开始，至俄军方宣布其空天防御部队于2011年12月1日正式成立并开始执勤，近二十年问，虽然俄政府几经更迭，防务政策和军队改革也多次调整，但强化空天防御力量建设这一重点却始终没有改变。作为“2020年前俄罗斯军事建设的优先任务，强化空天防御建设一直是俄军事改革的突出重点。本文在分析俄强化空天防御建设的战略考量基础上，概述了其主要特点，并总结了当前建设进程中的主要问题。

一、俄罗斯强化空天防御建设的战略考量

俄罗斯把空天防御力量建设作为防务政策和军队改革持续不变的重点，是着眼于国家安全、迎接“新军事变革”潮流、谋求国家复兴的重要战略举措。

首先，是为了应对空天威胁，确保俄国家安全的现实需要。近年来，美国大力发展天基武器系统，已对俄国家安全造成严重威胁。通过分析美军近几场战争，俄高层领导和精英阶层普遍认为来自空天的打击将是俄未来面临的主要威胁，“世界各国都在努力发展本国的空天进攻力量，空天已成为决定未来战争胜负的关键性领域”。俄军事专家指出，“最近美国研制成功的高超音速飞行器，能够在30～120千米高度作战，这必然会使空中武器和太空武器整合为一个统一的作战系统”。为了对抗空天敌人，必须将防空系统和导弹一太空防御系统有机地结合为一个共同的空天防御系统。

其次，是出于重振大国地位、谋求国际战略平衡的需求。上世纪90年代初苏联解体后，作为苏联国际地位继承者的俄罗斯在综合国力上虽远不能和美国相提并论，但其军事实力尤其是战略核武器的实力仍能在一定程度上与美国相抗衡。随着美国在空天领域的飞速发展，已经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俄战略核威慑能力。随着近年来经济复苏、国力增强，俄对美国的霸权扩张，也逐渐表现出较为强硬的态度。为了扭转在太空领域的颓势，俄罗斯竭力加强太空力量建设，力图以“非对称手段”改善战略态势、维持战略平衡。

第三，是为了以此牵引和深化军事改革，推动俄军的现代化建设。“空天防御力量建设既是构建国家级战略体系的需要”，也是历次军事改革的重点内容之一。作为信息化战争效能的倍增器，通过改革空天防御体系、强化空天作战能力，将可以带动整体军事改革进程，以较小的代价，在较短时间里把头重脚轻、装备落后的苏式军队打造成一支规模较小但装备精良、能够打赢现代战争的机动部队。

二、俄罗斯空天防御体系建设的理论基础

（一）空天防御体系的主要任务

空天防御是一套完整的系统，其基础是国家和各军兵种所属的全部空天防御力量，能够有效完成空天防御任务，遵循统一的指导思想和发展规划，在统一指挥下遏制来自空天领域的威胁，保障俄联邦及其盟国的安全。其实质是保持俄罗斯的战略遏制能力，保障国家空天领域安全。在北约东扩步步紧逼、美俄反导问题僵持不下的大背景下，空天防御作为俄罗斯国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着重要的全球战略意义，其政治军事价值不容忽视。俄2006年4月5日批准的《2016年前俄联邦空天防御建设构想》就已明确指出：“从政治军事的角度看，空天防御是保持战略平衡、消除潜在战争威胁、防止武装冲突升级的重要因素。从战略角度讲，空天防御是国家和军队最高领导层做出正确决策的有力保证。”

空天防御体系是一个集防空、反导、太空防御等多项功能为一体的综合性作战系统，其最终目的是为国家重要目标及设施、民众、军队提供一个强有力的空天保护伞。根据上述《构想》，俄罗斯空天防御体系应确保完成下列三项任务：第一，监视与预警；第二，发起空天防御作战，击退来犯的敌空天进攻力量，保护己方地面部队、民众及工业中心、政治中心、经济中心、交通枢纽等重要设施的安全；第三，摧毁敌空天进攻武器。

（二）空天防御体系的主要结构

为保证完成以上任务，综合运用各军兵种空天防御力量，空天防御系统应包含以下四个子系统：侦查和预警系统、空天打击系统、保障系统、指挥系统。这些系统之间存在着紧密的联系，其各自功能如下：

侦查和预警系统主要用于对敌人空天袭击实施监控，告知空天环境变化和状态，提供敌人空天攻击的准确情报，及时向国家和军队的指挥机构报告。其主要作战力量包括空中预警部队、导弹预警部队、太空监视部队等。

空天打击系统包括反导防御部队、太空防御部队、歼击航空兵、高炮部队、各军兵种所属的电子战部队。

保障系统主要包括用于保障空天防御的组织、机构及专业部队。

指挥系统主要包括各级指挥作战机构及所有自动化指挥和通信设备。在和平时期，它应保持所有空天防御力量的战斗力，并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在战争时期，它要保证对所有空天防御力量的统一指挥。

空天防御系统划分为两部分——中央区和各战略方向区。至少在空天防御发展的第一阶段，两者的差别在于空天防御系统及其子系统用于全国防卫，而以空天防御战略司令部为基础形成的中央区空天防御系统主要负责中央区防卫。

在第一阶段，各战略方向区将建立区域性空天防御系统，主要负责地区防空任务和拦截非战略洲际导弹。因此，区域性空天监视系统只负责空中侦察。区域性空天防御系统所属的空天打击系统也不具备太空目标打击能力和拦截战略洲际导弹能力。但区域性空天防御系统能够打击超音速空天飞行器。根据超音速空天飞行器的性能，区域性空天防御系统配备了远距离雷达[搜索距离在1500～2000千米，高度200～300（500）千米]和先进的空天打击武器（打击范围在150～200千米）。上述特点对空天防御体系的指挥结构和系统构成产生了重要影响。

俄罗斯空天防御战略司令部不隶属于任何军兵种。中央区空天防御系统与信息侦查系统在技术和功能上完成连接，以便迅速拦截空天打击武器，有效防护中央区重要政治、经济、军事目标及基础设施。

中央区空天防御系统应具有良好的兼容性，充分利用现有武器装备系统，并在此基础上以最小的代价实现空天防御系统的现代化升级改造。除此之外，还可以加快推进空天防御体系在全国范围内的扩展。

莫斯科地区的防空部队和反导防御部队是中央区空天防御系统的主要作战力量。它们应该拥有自动化指挥控制系统。要实现这一目标，应首先解决各军兵种所有火控系统、信息监控系统及其他装备系统的一体化连接，以最大限度发挥武器装备的作战潜能。

三、俄空天防御建设的主要特点

（一）理论研究持续升温，提供扎实决策基础

理论研究活跃，是俄罗斯空天防御力量建设的一个重要特色。由于各种观点激烈论辩、充分展示，使俄高层领导得以从多方面权衡利弊，作出相对有利的决策。近年来，俄关于空天防御的理论研究，主要围绕三个方面展开：

一是空天防御的性质任务。长期以来，俄国内各派学者就“空天防御系统”、“空天防御任务”等概念进行着激烈辩论，有些观点甚至针锋相对，如有的认为“空天防御是系统而不是任务”，有的认为“空天防御是任务而不是系统”。就目前的论辩情况看，大多数学者的观点已趋于一致，认为“空天防御是指俄联邦在空天范围内用于军事活动的所有系统，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军事技术、法律等多个领域，是俄罗斯国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二是空天防御的指挥体制。针对空天防御的指挥体制主要有三种观点：第一种观点是保持现有的三军种、三兵种体制不变，增设空天防御联合战略司令部，其地位与各军兵种司令部是平级关系。平时，通过空军总司令部对空军所辖部队实施行政管理，战时则通过空天防御联合战略司令部对所有的空天防御力量进行作战指挥。第二种观点是打破现有军兵种体制，在原航天兵基础上组建一个新的兵种——空天防御兵。第三种观点是将空天防御的主力部队置于某一军种编成内，便于实施统一的行政管理和作战指挥；解散航天兵，原隶属于航天兵的太空导弹防御部队并入空军；空天防御联合战略司令部与空军总司令部联合办公，以精简指挥机构数量，提高基础设施利用率。目前多数观点认为，要解决空天防御部队的指挥问题，应该组建的不是兵种司令部，而是具有空天防御部队和防空航空兵指挥职能和权力的战略指挥机关。

三是空天防御的发展思路。经过比较充分的论辩，理论界基本形成了共识：打造防空、反导和太空防御“三位一体”的空天防御体系，以机动防御为主要发展方向。鉴于国外进攻型空天武器的发展，俄计划分阶段建立“三位一体”的国家空天防御体系。未来空天作战中，由于防御方须保卫目标过多而导致力量分散，进攻方很容易集中优势兵力实施饱和攻击以达成战术目的。针对这一作战特点，俄专家普遍认为，“在防空作战和太空防御的诸多战术中，机动防御是最稳固和最有效的”。机动防御集防御、进攻于一体，既能有效保护己方，又可在适当时机主动出击，获取战争主动权。尤其在面对空天武力十分强大的敌人时，这种投入较少、效益较高的防御方式更应大力发展。笔者认为，在世界一些国家纷纷效仿美国式军事转型道路之际，俄军正在建设的空天防御体系并未照搬美军全面推进、各军兵种均建有空天防御体系的做法，而是根据自身特点，扬长避短，突出机动防御，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二）体系建设多管齐下，综合推进空天作战能力形成

一是组建空天防御部队，统一管理空天防御建设。2011年12月，俄政府宣布空天防御部队组建完成，并已担负战斗值勤任务。这使得俄军的空防系统与天防系统走向统一，空天防御作战指挥、力量建设、装备发展等形成了集中管理，标志着构建国家“三位一体”空天防御体系迈出了重要一步。

二是拓展侦测范围，提高战略预警能力。鉴于旧式雷达站性能落后、侦测距离不足，俄军方加紧改装新一代预警米波雷达“沃罗涅日M”和分米波雷达“沃罗涅日ДM”，两种雷达配合使用可形成双波段雷达探测区域，提高空情探测能力。目前，已在加里宁格勒、列宁格勒州和克拉斯诺达尔地区部署了3个“沃罗涅日”新型雷达站，第4个新型雷达站将部署在远东伊尔库茨克地区，2013年约20座新型雷达站将入编空天防御部队无线电技术分队。俄还在境外叙利亚、阿塞拜疆等部分地区部署、租用预警雷达，以扩展侦测范围。未来，俄还将在亚美尼亚建设第3座反导防御雷达，并计划在2015年以后为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装备新的反导预警系统，从而强化独联体国家空天防御联合体系。

三是新型空天兵器研制与现役装备改造同时推进。2020年前，俄罗斯政府计划拨款约23万亿卢布（约为7700亿美元）用于军队装备现代化，其中用于发展空天防御装备所拨资金约占20%，将购置新型洲际弹道导弹400枚、军用航天器约100架、能装备28个团的新型地空导弹系统，从而全面提高空天防御部队现代作战能力。为了加速防空反导系统的更新换代，联邦政府计划新建3家防空和反导防御系统生产工厂，而更为先进的S—500“普罗米修斯”战略战术防空反导系统正在加紧研制中，据称该系统独特的设计使其有能力消灭任何弹道导弹和高超音速飞行器。在积极部署、研制S—400和S—500等多种新式防空反导系统的同时，俄军方还下大力气对现役A—135战略反导系统进行现代化改造，计划在第四代空天防御系统的基础上发展各军兵种通用的第五代防空反导一体化地空导弹武器系统。为了对付敌卫星装备，还将发展地基或空基反卫星武器。“到2020年前，俄罗斯将建成世界上最大的三级（近程、中程、远程）防空/反导防御系统”。

四是改革教育训练，加大人才培养力度。俄恢复了被一度裁撤的朱可夫空天防御军事学院，依托该学院教员队伍和教学设施培训高级空天防御专家，开展高水平的国家空天防御体系研究。空天防御部队司令部也多次专门组织机关和各级指挥员学习空天防御科目，研究完成所担负任务的方式、方法，如何使用防空和反导防御兵力与装备，以及如何将它们联为一个统一的体系。在总参谋部军事学院，成立了空天防御教研室和空天防御问题科学研究试验室。目前，俄罗斯国防部用于培训空中防御系统与太空防御系统军官的高等教育机构已达11个，包括5所军事学院和6所高等军事学校（或军事专科学校）。

四、存在的主要问题

俄罗斯空天防御计划虽然雄心勃勃，但在实际推进中争议不断、困难重重。

首先，经济实力有限，装备购置力不从心。俄科学院院士、军事专家阿尔巴托夫就曾指出，“现行换装计划好像是军事领域各种主体的愿望，而非经过深思熟虑的装备战略，计划中所宣布的数字在经济上是不现实的”。由于经费不足、技术力量滑坡，许多重要订货被一再推迟，例如原定2020—2030年发射的超重型运载火箭要到2030年以后才能发射。种种迹象表明，由于无法支持消耗巨大的空天技术研究，且有苏联被“星球大战计划”拖垮的前车之鉴，俄罗斯当前并不会与美国展开太空军备竞赛。笔者认为，俄在太空领域的整军备战，之所以被定义为“空天防御”，既是一种政治智慧，也是有限的国力使然。正因为这样，在高调提出创建太空军、加强空天防御力量建设的同时，俄积极主张和平利用太空，反对太空军事化，希望推进与其他航空航天大国间的合作。

其次，军兵种之间的利益纠葛不断，难以形成改革合力。空天防御体系建设关系到部队的转隶、指挥权的更替、军兵种利益的调整，无论是曾经掌管过空天防御的防空军、战略火箭军、航天兵，还是编成内有大量空天防御兵力的海、空军，都组织了一系列理论研究和游说活动，各自强调本军（兵）种的利益需求。这就使得一些决策在执行中阻力重重，进展缓慢。正如军事专家帕夫洛维奇指出，“2010年前后，空天防御在俄罗斯武装力量中变得十分时髦。甚至那些难以想象会与空天领域行动有关的部门也在争夺空天防御部队的指挥权。在这场争斗中没有胜利者，不得不采取脱离军事科学依据的折衷解决方案”。

第三，人才出现断层，是制约空天防御建设的另一重要障碍。长期以来，俄军防空与导弹太空防御由不同的机构进行人员培训和科学研究，因而严重缺乏能从总体上把握空天作战体系的人才，对空天防御各个单元（诸如导弹袭击预警、太空监视、反导、太空防御、指挥自动化等）和整个系统的构建，从整体上清楚和了解的专业人员极少。陆军、海军、太空部队以及空军，虽然拥有自己的高等教育机构和培训资质，但军种结构僵化，缺乏空中防御与导弹太空防御相统一的思维，造成观念陈旧、决策滞后。有的专家甚至指出，“在防空军被撤销后的15年时间里，知道什么是空天防御系统的专家从俄罗斯联邦武装力量军事指挥机关中全部流失了”。甚至，新成立的空天防御部队司令部也缺乏这样的专家。

第四，顶层设计尚不成熟，给空天作战能力形成带来影响。作为空天防御的建设纲领，《2016年前俄联邦空天防御建设构想》虽然指出了空天防御的主要作战目标，但却没有明确规定相应的作战方法、作战原则和作战要求，这种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必然会给空天防御的建设带来很大的麻烦和困扰。军事专家弗拉基米尔·瓦西连科就指出，“如果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对俄罗斯发动大规模空天打击的话，以俄目前空天防御系统的战力很难抵御敌空天进攻兵器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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