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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范蠡、西施看梁辰鱼《浣纱记》名利观

2014-06-26刘亭

刘亭

摘 要:梁辰鱼的《浣纱记》是明代具有开创意义的传奇戏。在中国古代,名利观就有着深厚的思想基础,《浣纱记》正打上了这种思想的烙印。范蠡与西施的结合,不是爱情使然,而是有其各自的需求和利益。本文就是从范蠡、西施二人来剖析《浣纱记》所体现出的名利观,就剧本而言,这种名利观体现在于已、于国之中。

关键词:名利观;范蠡与西施;于己;于国

中图分类号:I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5-0203-02

在中国的古代社会,名利观有着深厚的思想基础。名与利,与个人和国家都有着密切的联系。文人名士想要出人头地,夺取功名,就必然要与王,以致国家建立联系,进而得及自身。春秋战国时代,是一个名利凸显的时代,游士说客,为了赢取功名,周游列国,极力宣传自己的政治治国理想。汉代始建选官制度:察举制,为士人们提供了一个追求名利的法律平台。隋代始建科举制,经过唐宋,到了明清达到极致,这就成为文人取士的最主要途径。

梁辰鱼(1519年—1591年),字伯龙,号少白,别署仇池外史,江苏昆山人。至梁辰鱼时,家境每况愈下。梁辰鱼一生政治不顺,梁辰鱼曾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和嘉靖三十四(1555年)年两次壮游,但这两次出行都是投奔别人。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他已年届四十,去应顺天府乡试,没有考中。他的一生,功名与其无缘,不过是一个靠捐姿获得的太学生而已。名利观深刻于梁辰鱼的思想中,否则他不会去壮游,也不会去参加科举考试,但现实使他处处碰壁,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名利思想隐退于他的戏曲创作中。

梁辰鱼作《浣纱记》,其中心题旨为“范蠡谋王图霸。勾践复越亡吴。伍胥扬灵东海。西子扁舟五湖”,并强调“何暇谈名说利。漫自倚翠偎红”,但纵观全篇,其却在时时提及名利,在全剧中,较为明确之处列为如下:“回首功名。一场虚话。笑孤身空掩岁华”、“正是为爱溪山最深处。令人忘却利名心”、“你三吴称俊豪。四海播忠孝。名遂又功成”、“功名。半世无成两鬓星。”、“但岁月易去。功名未成。如何是好。”、“半世功名走江外。一生奸佞误人间”、“功成不受上将军”、“名遂功成。国安民乐。平生志愿。于此毕矣”、“功名到手未嫌迟。从今号子皮”,可见,从头到尾,作者一直在强调名利主义,这也渗透到了所塑造的范蠡与西施的人物形象之中,范蠡与西施,其实乃是求名与攀名的交合。

有些文学史和文学评论,一提到《浣纱记》中范蠡与西施的悲欢离合,总说成是其爱情的悲欢,爱之深而终成眷属。“作品以范蠡功成身退,和西施泛舟五湖为结局,表现了范蠡、西施热爱祖国而始终对统治者保持清醒头脑,重视有共同理想的爱情而摆脱片面贞操的观点”。①“梁辰鱼《浣纱记》之《泛湖》就采用虚构的手法,让情战胜了理,让历史文献记载中被沉入太湖的西施,挣脱了悲剧的命运,由死复生,获得了真挚的爱情”②但本篇论文认为,范蠡与西施的结合,不是爱情使然,而是有其各自的需求和利益,就剧本而言,范蠡与西施的名利观都体现在已与国之中,这就使其更进一步升华。

一、于己

范蠡“寻春行乐。遇西施浙水溪头”,西施自叹“梅花虽好。浪影溪桥。燕子多情。空巢村店”,西施自知自己身份低微,家居寒贫,但因自己貌美,不甘心找一贫寒子弟将自己嫁予,已年到二八,因期待一才子佳人模式的姻缘,遂寻觅如意郎中。其实,在西施的心中,有一股攀名的心理在使然,一直想要让自已攀龙成凤。范蠡于浣纱溪边巧遇西施,不禁感叹“世间有这等女子。岂非天姿国色乎”,于是上前与西施搭话,问其姓甚名谁,家居何处,并自报“小娘子。我不敢容隐。下官就是越国上大夫范蠡”,看似有意而为之,“贱妾不知贵人。失于退避”,贵人身份对于西施而言,就是一种诱惑,并正中其意,随之,范蠡自表情愫,为之貌美而动心,正像其自诉“倜傥负俗。佯狂玩世”,西施也为之附和,最后并以浣纱为情定之信物。从其二人的交谈之中,感觉不到那种一见如故,怦然心动的情谊之在,反之,乃像一场政治交谈,你问我答,你所需正应我所求。

随后,范蠡谋越,一直无音信。“奴家自浣纱溪边遇着那人之后。感其眷顾。赠彼溪纱。今经一月。再无信音。又不知是个闲游浪子。假作官僚。又不知果是个范蠡大夫。故来调哄。我今待要信他。只恐日远日疎。终无着落。未必是真。欲待要不信他。看他实意实心。言犹在耳。未必是假”,令西施心疼的不是因想念范蠡的人与情,而是怨恨范蠡的无音信,不知其身份、定情是真是假,等与不等,成了西施的一个心结,无人来解,心病难以调理,只得寻医治病,自己的心计又不好说出,于是结下心病,长叹“只因霎时面许。弄出满腹离愁。害得彻夜心疼。做出一腔春病”。

范蠡随越王三载从吴归越,越王要报雪耻之仇,乃与群臣计议因吴王贪图声色,需求得一貌美奇女子,作为国亲,间使出吴,范蠡遂艰荐举西施,“有一处女。独居山中。艳色绝伦。举世罕见。已曾许臣。尙未娶之”,范蠡三年未曾给予西施音信,现因国家需要美人,遂想起西施,西施本与自己相许,今要把她献给吴王作美人,并非常坚决,“今若欲用。即当进上”,越王因其以与范蠡相许,不肯,“虽未成配。已作卿妻。恐无此理”,但范蠡却以国家大义为托辞,儿女私情不足一提,“臣闻为天下者不顾家。况一未娶之女。主公不必多虑”,可见范蠡对西施并无真情。

因国家之需,范蠡三载归来,才见西施,说服其作为美人入于吴国,并以国家威严大义来劝西施,并给自己三年杳无音信找托辞。对此,西施并没有坚决地予以否决,也没有对范蠡的行为给予辛辣的讽刺,而是在其不情愿的外装包裹之下下,同意了范蠡的请愿。在其二人的对话中,又一次表现了彼此间的虚情假意,言在此而心在彼。“〔生〕小娘子。我不知进退。有言奉闻……〔旦〕既然然如此。勉强应承。待我进去。禀过母亲。方可去也。〔生〕正是”。入吴实际上是西施甘心去的,从其话中细细品味,其实别有一番滋味。范蠡乃一越国上大夫,吴王却是真真正正的贵人。西施应范蠡后,来见越王,越王让其夫人教西施歌舞,西施没有推托而是一心学习,可见,西施是乐于以美人身份接近吴王。从头到尾都是范蠡向越王勾践推举西施,因范蠡之功劳,又因西施与范蠡已定终生,越王并无勉强之意,如果西施不愿意,越王会成就其与范蠡的一段姻缘,但其二人却都有自己一番打算,都是有心计之人。endprint

范蠡送西施入吴。“小娘子。向年所赠之纱。谨当奉还。〔旦〕若如此。是奚落贱妾。终背旧盟了。〔生〕说那裏话。要令小娘子时常省视。虽在朝欢暮乐之际。不忘故乡恩义之情。倘得重逢。出此相玩。可作他年一故事耳。〔旦〕既然如此。我与相公各分一半。常恐此纱不在君处。即相忘耳”,这一番对话,犹如一场智力游戏,像是在考验对方的智商。范蠡一心想要举西施入吴,一来成就自己的功名,二来有意断浣纱之约。正以此了断,不料西施也非等闲之辈,听出了范蠡的用意,并婉转地传达了自己的用意:你荐我入吴为美人,吴存,我则可继续为其美人,终享荣华;吴灭,我则因有功于国家,你也不能抛弃我。“说哪里话”,表明西施猜中了他的心思,无奈,只得顺势而下。

吴国已灭,西施归越。“〔小生〕范大夫。有一言奉吿。昔日感君高谊。借我佳人。今幸得还乡。即宜归第。〔生〕昔乃荒山未成之姻眷。今作大国已配之夫人。岂敢受领。〔小生〕昔武王灭纣。以妲己赐周公。天下后世。尽所共知。妲己为天子之正妃。周公乃古今之大圣。武王赐之。周公受之。今夫差之恶。浮于商纣。大夫之勋。并于周公。而况西施又为大夫之原配乎”,这一情节的设定,也印证了之前的分析,如果范蠡真心爱西施,他即使真的是为了国家大义而牺牲西施,那么西施归越后,他应该是心甘情愿的迎娶西施,而不应该表现得这么漠然冷静,让君王出面成就一段姻缘,并以西施寓妲己,来赞美西施,希望范蠡不要辜负西施,可见,他们之间还是不存在情谊的。

君王之命,浣纱之约,最终使其二人泛舟于五湖之上。

二、于国

《浣纱记》是以吴、越两国历史兴亡和范蠡、西施的悲欢离合的双重平行线索来结构全剧的,所以为了是人物更加丰满,除了于己的一个方面外,于国也就成为其必不可少的一面。

“下官姓范。名蠡。字少伯。……游宦别国。蒙越王拔于众人之中。厕之大夫之上。志同道合。言听计从。迩年以来。邦家多故。庙乏善策。外有强邻。正君子惕励之时。人臣干蛊之日”,范蠡游历周国,因与越王“志同道合”,越王听其计策,想要借越成自己的一世功名。

自古以来,谋臣策士都是为一世功名来助君主成就王业的。由于中国文人武士受儒家的影响较大,几乎都奉承“达者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在其位谋其政”,“功成身退”等思想,这些思想在范蠡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当越被吴所围困时,其为越国的将来计议,为越王献策纳言,一直到越王从吴归国,直到吴被越所灭,范蠡的作用都是不可替代的,而且他一直都是以臣子的身份来对待君主的,即使在越王最落魄,最卑微的时候,他也一直在行君臣之礼,连吴王都赞叹“彼勾践不过一小国之君夫人不过一裙钗之女。范蠡不过一草莽之士。当此流离困苦之际。不失君臣夫妇之仪。殊为可怜。殊为可敬”。在越灭吴后,范蠡以其明智的政治见解选择“功成身退”,以免步入忠臣伍员之后尘,“臣闻君忧臣劳。君辱臣死。昔主公有会稽之栖。石室之辱。臣之所以不死者。为此故也。今赖祖宗之神灵。主公之威力。治定功成。报仇雪耻。是臣可死之日矣。请从此辞”,“功成不受上将军。一艇归来笠泽云。载去西施岂无意。恐留倾国更迷君。自家范蠡。辅我弱越。破彼强吴。名遂功成。国安民乐。平生志愿。于此毕矣。正当见机祸福之先。脱履尘埃之外。若少留滞。焉知今日之范蠡。不为昔日之伍胥也。向已吿过主公。今当远遁。”

西施牵扯进政治之中,是因为国家的需要和范蠡的推荐,但西施这一角色充当的非常完美,由于西施的貌美、动人的舞姿、甜美的歌声,吴王被西施完美迷住。“从西施入宫。妙舞淸歌。朝欢暮乐。不多日。算不得尽了上千遭云雨之情。记不起吃了上万锺合欢之酒。不但姿容娇媚更兼性格温柔。我这几根老骨头。必定断送在他手裏。两日魂灵不知飞在那裏去了。昨日分付诸女侍到湖上采莲。想是我的魂灵走在湖上。待我今日去寻了他回来。”在西施的协助下,吴国最终被越国所灭。

综上所诉,可知范蠡与西施的悲欢离合源于浣纱,但其之间并无爱意存在,他们的偶定终生,都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一需要,一醉心其美貌,一倾心其地位。范蠡与西施二人的名利观表现在于己、于国两方面,并不是说他们的名利思想是应被批判的,亦或是值得称赞的,我们应该客观公正的看待这个问题。

注 释:

①游国恩,等.中国文学史》(四)[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69.

②李光翠.《浣纱记》以《泛湖》作结的创新价值与影响[J].石河子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56.

参考文献:

〔1〕(明)梁辰鱼著,吴书荫编集校点.梁辰鱼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

〔2〕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8.

〔3〕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9.

〔4〕(魏)王弼注,楼宇烈校释:《老子道德经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1.

〔5〕李光翠.《浣纱记》以《泛湖》作结的创新价值与影响[J].石河子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3).

(责任编辑 张海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