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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风雨听板仓

2014-06-20

博览群书 2014年11期
关键词:杨开慧人性生命

○ 辛 茜

夜来风雨听板仓

○ 辛 茜

入夜,北京秋日的雨,打在鲁迅文学院尚显翠绿的银杏树上。风中却似有一曲哀婉的悲歌,从我手中的《板仓绝唱》轻轻传来。这首歌让我心碎,叫我无法入眠。只能在风雨中读着、听着,度过漫漫长夜。

83年前,杨开慧曾经在丈夫离开自己、身处艰难、焦灼难耐的日子里,写下过思念、牵挂、担忧、惊惧的文字。这些文字凄楚、揪心而又滚烫,是她心路上一度迷乱的心灵碎片,是她寂寞忧伤的心绪,惆怅百度、无处倾诉的告白。她没想过有一天家人会发现这些文字,也不奢望让自己心中喊了千万次的夫君看见。那时候,她只想让这些从心底里飞扬出的爱的文字,永远躺在黑暗的墙洞之中,只想让自己心中的痛楚,有一个僻静的安放之地。

雨夜飘摇,心绪难宁。

谁都知道煎熬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老墙中尘封了几十年的心灵笔记,对于一个逝去多年的女人和今天的女人有着怎样的意义。

多傻啊,这个女人。一根筋的女人,无私无畏的女人,不怕疼的女人。尽管作者余艳千般构思,万般凝想,一心想告诉读者,那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环境里,杨开慧为着信仰,为着主义,为着他心爱的人所追求的事业赴死的崇高。可是,字里行间却又无不透露出真情的——疼!

杨开慧是一个女人,她对丈夫的爱没有任何条件。受“五四”新文化运动影响,杨开慧崇尚民主自由、众人平等的思想,注定了她对爱情的理解是崇高的。读过《板仓绝唱》的人明白,创作《板仓绝唱》的作者余艳更清楚。当余艳首次捧着杨开慧亲笔书写的手稿,用一个女人的心去体会,用一个女作家的情去思量的时候,怎能不知晓这份爱的重量。

“我觉得我为母亲而生之外,是为他而生的。我想象着假如一天他死去了,我母亲也不在了,我一定要跟着他去死,假如他被人捉着去杀,我一定要同他去共这一个运命!”这就是杨开慧的真情流露。

当年,杨开慧陪毛泽东回到韶山,得悉省长赵恒惕要派兵抓捕毛泽东,而且抓捕的部队已经向韶山奔来。也明白,抓不到毛泽东的那些捕兵,极有可能把她们母子抓走。但是,杨开慧还是留了下来。因为,她心里只有毛泽东的安危,根本没考虑自己将会面临什么。因为,如果需要,杨开慧随时准备为毛泽东去死。

“说到死,我并不惧怕,且可以说是我喜欢的事。”

一个正当华年的女人,究竟要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步什么心境才会认定,死是她喜欢的事?作者余艳不敢胡乱猜测藏在杨开慧这句话背后的答案,可与此同时,又给出了答案。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爱是生命的全部,一生的梦想。承载着感情的磁性,理性的精神与气节。就像苔丝、简爱,就像安娜·卡列尼娜。

心痛过后,写作者余艳显得比读者更宽厚,更理性。也明白,该怎样从深度去体贴杨开慧与毛泽东之间的这种感情。她用理解的态度和天地大生命的境界,为读者开掘出了一个女人独特而深邃的精神品质,让杨开慧的大情怀昂扬出挺立于天地间的生命内涵。尽管,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太过于残酷。

杨开慧付出太多、死得太惨,善良的读者总纠结在毛泽东跟贺子珍的那段井冈山情感。余艳说,我们都得站在毛泽东正值青壮年的生命时段、将心比心地想,都得在毛泽东当年前有追兵后有堵截,随时没命的环境设身处地考虑。在枪林弹雨的环境下,毛泽东也是人,他也会很孤独,他也需要理解和情感的支撑。

可是,一个处于极端焦虑与不安中的女人,太隐忍、太受苦了。余艳在客观地叙述,同时,又加入了自己体验后的感情,把杨开慧心中内蕴着的生命激情,化作普遍而悠远的款款深情,萦绕在超越生命的人之大爱间,成为与物质浑然一体的仁者情怀。其实,这种对生命的体贴。源自写作者的性善,以及使作品趋向性善的愿望。

《板仓绝唱》解读了人性的高贵。这种高贵,闪耀着人性的美和力量,是人类追求的独立人格。杨开慧如此,李一纯、向警予,朱德妻子伍若兰也如此。

中国革命也正是有了这样一批人格高贵,把气节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才会走向胜利,走向成功。作者余艳深深地领会了这一人性的力量,描述中呈现出的生命气象,张扬出崇高的美和内在的积蕴。以至于杨开慧在觉出爱人有了新人之后。也没有万念俱灰,放弃心中的爱。反而写下了这样的话:“只要他是好好的,属我不属我倒在其次。”

从人性的角度讲,这时候的杨开慧已经把对丈夫的爱,化作了对自己品格提升,对自己完美爱情不倦追求,对人性力量担负与求解的心灵涅槃与精神洗礼。她拼命守护的不是丈夫的尊严,更是人性的尊严,自己的尊严,爱的尊严。这种守护远远超出了单纯的两性之爱,跨越了时代。这是杨开慧在决意赴死之时,进行的远离自我,超越世俗的永恒的祈向。在至美中寻觅,在寻觅中成就,彰显其高贵。

实际上,这是以文学为基底的艺术精神,不以生命的自然本身而存在,也并非否定生命,要求从生命中求解脱。作者余艳说,这源自于学贯中西的名门之秀杨开慧,人生经历中的独特感悟。这种感悟让杨开慧对死亡淡然与超然,更看重作为人的责任,其实,也是那个时代知识分子的责任。那么,一旦达到这个境界,是否真的是方寸不乱,无所畏惧呢。

回答是肯定的,朱德妻子伍若兰如此,向警予如此,郑家奕如此,杨开慧亦如此。她们柔弱娇嫩的身躯里,释放出来的巨大能量,让敌人匪夷所思,令男人汗颜,让现在的人高山仰止。人格与别的东西不同,它不是量的存在,可以分割。人格是质的存在,一定与灵魂和精神同在。而人性是以人格为中心,以先哲和追求真理的英雄同时存于自己的生命中,以炼狱的方式获得。杨开慧就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她以自己的生命体验、肉体的痛苦剥离,塑造了人的意味美、灵魂美、人性美。

杨开慧成就了一个男人,同时也成就了自己。他不会为男人而活,不管他姓毛还是姓刘。也不会为男人而死,不管他还爱不爱她。她属于自己,也只能属于自己。

读者与作者之间,或许会产生不同的看法。但在感情与理解方面,完全有可以相通的平面,成立同一种解释。尤其是,当读者面对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时,肯定会与作者之间呈现出一个立体的世界。会在作者引导下从平面层层上升,进入到平日里不曾到达的境界。

好题材,绝不是作品成功的唯一。如果没有作者抽丝剥茧般,层层描述、步步推进的能力,就不可能使读者在不断地阅读、体会中,缩短与作者立体世界中的距离,求得更加深入,抑或更加独特的理解和情感融合。

余艳对杨开慧心灵之语的叙述是小心翼翼,倍加呵护的。像一条清纯的小溪缓缓流淌,像一个文静的大家闺秀在娓娓道来。因为余艳对杨开慧充满了感情,充满了敬意,生怕会一不小心伤害到她。余艳对杨开慧心灵之光的解读,也是一层层展开,向深处渐渐推进的。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读者更加细微,更加透彻地了解这个伟大的女性思想的光辉,以及她付出生命,失去护佑儿女成长这个巨大代价的意义。

这种构思巧妙、高极,同时又很自然。不至于让读者过多地把注意力,集中于一代共和国领袖情感秘密的探究上。而是让读者在徐徐展开的书信与作者的叙述中,体会杨开慧的大爱、无私与高尚。

在鲁迅文学院读书,有缘结识了余艳。因为读《板仓绝唱》走近了余艳。余艳有女人的美德,母性的善良,作家的情怀。余艳为杨开慧创作了报告文学、纪实文学、小说和传记文学多个版本。但《板仓绝唱》这篇不算太长的文字,足已深深地打动我。并让我明白,人类,因有了杨开慧这样的人,方显高贵和永恒。

(作者为青海省作家协会理事、西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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