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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莲满堂:寻回礼的精神

2014-06-11古人董帅

中华手工 2014年3期
关键词:满堂服饰传统

古人+董帅

净莲满堂隐在杭州梅家坞。那里有一栋100多年的老屋,几个做传统服饰的匠人。

匠人不是工人,他们恪守两个原则。一是敬业,二是敬畏。匠人拥有极强的自尊心,工作做得好坏,和人格荣辱相关。正因如此,他们对自己的工作有敬畏之心,对于如何让手艺更熟练精巧,有着超乎寻常的艺术般的追求。

所以梁海静不允许任何一件衣裳不完美。她是净莲满堂的掌门之一,搭档是自己的弟弟梁晓野。近6年来,他们一共做的衣裳不足百件,每一件,都竭尽心力。

老屋里的温暖

“梅家坞,不到云栖,有个停车场,再到拐弯处,我在那里等你们。”顺着电话里梁晓野的指示,我们终于拐弯找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间中式味浓郁的房子,木窗拆下的格子做成屏风围起一个半封闭的区域,昆曲的咿咿呀呀从里边传出,环绕在整间屋子。中间一张方方正正的木桌,各配四张明式方凳,是晓野让人特别定制的。

楼上,是净莲满堂的工作室。楼梯很窄,踩上去咯吱作响。一个简单的楼梯,因为姐弟俩在拐角处放了一盆莲花而显得别有意境。抬眼细看,会发现这是一个抬梁式框架木结构建筑,山字形的硬山顶将整个屋子挑得很高、通透,一扇窗户,盖着瓦片,望出去是绵延的十里锒铛。

工作室有6个人,梁海静统领,并负责缝制;晓野纹样,把文字复原成想象图。绣娘们穿麻制的日式宽松上衣,腰间打一个蝴蝶结,安静地盘腿席地而坐或是垫一块大方垫子。来自丹东的灵儿负责工笔画,身边铺开的是日本植物染料;苗族的小梅、阿仙和阿道负责刺绣,面前的竹笸箩里装着五彩的绣花线。

工作室里除了电熨斗,其他工具全是清一色的老东西。所用的一部分面料,也是由阿道的妈妈在老家染色而得。那种植物性染料,一年就一季,过了秋季就染不出来,若没有经验,水一死,整缸染料全部报废。这在当地本是要被淘汰的老手艺,因为这边的订单又重新存活。

屋子里,时而佛乐,时而昆曲,时而丝竹,互相都不交谈,却能坐上一天,不觉得寂寞,他们说这样的房子比较适合做这种衣服的感觉。

瞬间,我们内心所充盈的不再是简单的手工艺,而是一种情分,一缕从窗外照续至人心的温和晨光。

进村做古人

梁海静已经习惯5点半起床,在茶园打一小会太极拳,谁也想不到这个手艺精巧的大姐当初的专业是“武术”;晓野会稍微迟一些,约6点起床,跑步爬山,或是吹尺八。对于晓野来说,尺八不属于纯乐器,不像箫笛等有辅助发声,反而有点像太极拳,靠丹田练调气养息,凭一根管子,讲求心性。

结束了晨间活动后,姐弟俩开始吃早饭。非常江南的早餐,昨夜的米饭加点水烧一锅泡饭,剩菜拿来做小菜,北方人肯定觉得特奇怪,偏偏江南人爱得很。

梁家姐弟的母亲是宁波有名的红帮裁缝,解放前做着改良旗袍和中山装,用的是传统工艺。讲究细部特征、滚针倒针、明线暗线这些手工艺姐弟俩从小耳濡目染。但说到底母亲仅仅是为了糊口,要说抱负着多大的理想是不可能的。就像普通家长对子女的要求和期望一样,晓野的母亲也希望儿子能有份体面的工作,有个体贴的老婆,有个可爱的孩子。然而这一切全部颠覆了,儿子和女儿竟然双双钻进村子做起了古人。

对其产生怀疑的不只是父母,还有街坊邻居,尤其是房东:每天都在做老祖宗的东西,这样和外面几乎不接触,能交得起房租么?

不理解归不理解,晓野和大姐却享受着这种生活,几乎与世隔绝,而这些“离经叛道”对于梁家姐弟来说,其实是遵从内心所需,找回文化的脉络,其实这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自己先玩尽,然后介绍给周围的人,融入到生活里去,消费它、捧它。

复原的意义

晓野和大姐接触传统服饰知识,并下决心尝试用传统的工艺将其在现实中还原,是从7年前开始的。而最终把研究重点选定在明代,是因为他们认为明代服饰面料织造非常繁荣,资料也非常丰富。

他们的工作是承袭,不会凭空想象。晓野会搜集大量资料,参考古代文学著作和绘画,还有各种坟墓出土的服饰证据。这些都是几年来晓野总结的制作传统服饰的要点。“服饰实物资料的存世,是决定我们是否可以动手去制作某一时期某一件衣裳的重要依据。作为平面裁剪体系的中国传统服饰,穿上的视觉效果和脱下平铺的效果是有很大不同的。有趣的是,这好像契合了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服饰在平铺时展现的一个面和穿上折叠后的多个面,看到暗褶和纹路在穿脱间虚实相间地变化着,形成了一种别样的视觉风格。”

在晓野看来,除了制作信息的解读,还要解读传统服饰穿在当时古人身上的“度”,这点更是需要将服饰实物和出土死者的身体数据以及历史背景结合起来,才能整理出那个时代的真实质感。“如果一直保持以这种严谨的态度去仿制传统服饰,那便是对先人的一种敬畏,也是对我们自身的提升,更是对后人的负责。”

晓野说,研究传统,会注意到一些内在的不为人知的东西,继而觉得当下的生活也开始明了起来。“传统服饰是生活的延续,意义也就在这里。”

只是,一件明代服饰成品完成的周期并不固定。手工的东西急不来,麻类衣物一般要用上两个星期,丝绸花的时间长,起码要一个多月。比如在那套明代皇后大衫霞帔身上,他们就已经投入了5年的时光。

“明代皇后大衫霞帔是明代服饰的集成,上面有缂丝、刺绣、装花、云锦及各种配件,如点翠的凤冠、玉料、金饰。一套霞帔做出来,基本可以把明代中晚期的服饰工艺了解一遍。”晓野介绍说,“霞帔第一层叫四楑袄子,下面是缘襈龙纹马面裙,第二层是缘襈袄子,第三层是鞠衣,鞠衣下面要挂上白玉云样的玎珰,后面是绿花彩结兽,最后穿大衫……”endprint

5年后,服饰的部分基本完成,难就难在配饰,头戴、脚穿、身挂的一系列配件已不是一个工作室或几个手工作坊能够完成。曾经有过的制作银饰或点翠的作坊团体,基本在五六年前都失去了懂得这门手艺的老人,而手艺又没有传承下来。由于失去了大的社会环境,他们被迫变成了“多面手”,除了研究服饰针线,还要研究帽子、鞋子与扣子。

不光如此,为了配合这件大衫霞帔最后的拍摄,他们甚至复原了一副两米高的云龙屏。这块屏风图案选自明朝历代帝王图中背景的屏风,由三条升降龙组成,从资料整理起稿到绘制完成,整整用了1年时间。“光一件皇后大衫霞帔的拍摄,涉及的东西就太多,我们也只是起到探路的作用。这一切才刚刚开始,包括传统生活理念的回归,我们只求尽力。”

传统生活的回归

净莲满堂第一次较大范围地被人认知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一场雅集。2011年底,中天竺的安缦法云举办了一场模拟的明代成年笄礼。当晚,净莲满堂工作人员全部出动,向人们展示了15岁成年女子从里到外的精致服饰。美丽的少女、华丽的汉服,犹如时光已经穿越。表演结束后,很多老外凑到汉服设计师的身边极力赞叹。这次活动还原了一个明代时期大家庭中15岁少女的成人礼,从礼仪、服饰到道具都一一复原,对于晓野来说也是一次反思,日本人、韩国人的成人礼都具有非常典型的民族特色,而中国人的成人礼通常都是戴着红领巾在敬队礼,其实我们也有自己值得骄傲的传统文化,汉服是一个很好的表现形式。

净莲满堂和安缦法云的结缘也很有意思,甚至被谣传成:梁家姐弟手捧衣物爬上山,直到叩访到安缦后才被赏识。对于这种说法,晓野笑了,“一般来说,我们做的整套服装由里外3件组成,总共要花上差不多3个月时间,造价需要3万元左右,这样的手工细活本身出产量就很少,怎么会有时间去沿街叩访呢?”

真实的版本是,晓野的朋友、青年画家郝方圆前来净莲满堂做客,同时来取一套早先预定好的衣服。实在是喜欢,便直接穿着去了安缦法云。这身奇怪的打扮,被酒店的服务生看到,去告诉了经理,大伙又都来看热闹,接着便传到了“和茶馆”主人庞颖那里。说来也是缘分,这让本身就倾力于传统文化复原的庞颖产生了兴趣,当即下山去观赏,觉得可以来一把合作。而这样的合作大体展现在两方面:定期的雅集,和茶馆里的少量展示。

现在,净莲满堂还慢慢开始为有需要的人定制礼仪,成人礼或是婚礼,整个过程中,还会有盘头娘、司仪这些职位产生。而在礼仪里,女子的父母、亲朋好友也会盛装出席。

“希望我们这里是个中转站、接力棒!”梁晓野说。这个戴着眼镜瘦弱的年轻人,最大的梦想就是把脚步放慢一点在当下寻回过去传统的生活方式。他希望自己和姐姐做出的衣服被拿走后,既不是被挂起来,也不是压箱底,而是能真正用在生活里。那将是一群重新拥有传统生活方式的人们,他们不会认为明清小说只是纸张上的虚无东西,而他们的喝茶方式,香道方式,一坐一行,处事理念,都将呈现当下社会消逝已久的传统的礼的精神。

服饰制作过程

裁剪

中国传统服饰以自然平面裁剪为特性,要求点线面的精确严谨,讲究浑然一体的整体质感,使着衣者呈现古朴、内敛的气质。

拼花

纹样拼接是平面裁剪至关重要的环节。严谨的拼花,会让服饰有浑然天成的整体感。如道袍,前襟腋下两侧的余布不会截去,而是以平面的折叠方式,收缩为褶子和暗摆成为道袍的一部分。

上浆

上浆是为了收衣服的毛边,净莲满堂所用的上浆刀是清代老器物,由铜和黄金合成,与柔软的丝绸达成一种天然的融合效果。

缝制

缝制是最能体现制衣工艺的环节,技法最为复杂。尤其是细部针法,便有绗针、缲针、倒针、杨柳针、一字针、八字针、拱针等数十种。其中,最有趣的针法是江南人所称的“黄鳝管”和“打蟋”,皆以相对的动物特性来命名,既形象又生动。

定型

定型是服饰完工前的最后一道程式。待拆去定型线时,整件衣服即将完工,最后一步是熨烫。熨烫极其讲究功力,不同面料、不同部位,都会决定熨烫方式的不同,其温度把控和熨烫手法全凭经验。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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