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张宇翔 摄影 雷殿生 张伟

苦难的辉煌雷殿生

文 张宇翔 摄影 雷殿生 张伟

汽车时代的来临，让愿意迈开双腿的人变得稀有。一个人徒步走遍全国，更是天方夜谭。但壮举就在我们身边真实发生了：有人花10年时间、完全靠腿只身走了81 000km。我们驾车在路上飞驰时，没准能看见完成这个壮举的人正肩背行囊风尘仆仆。他就是雷殿生，他正在道路之外，以意志的力量，对我们这些每日寄生在汽车躯体中的人，完成超车。

雷老师是位走出来的英雄。上世纪90年代，雷老师本来已经有了一份不错的生意，按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他应该住豪宅，开豪车，有一群追随者，享受着优越的物质生活，并在生活中引入女主角。但为了自我制定的十年徒步计划，他暂停了生意、推迟了应该发生的感情。

计划筹备了十年、执行了十年，时间从1987年跨到了2008年。徒步81 000km，穿烂52双鞋，走掉19个脚指甲，双脚磨出200多个水泡血泡，19次遭遇抢劫，此外狼群、巨蟒、野猪、山洪、泥石流、沙漠风暴也让他多次濒临极端险境。为了明志，他蓄发最长时有1米，为了在极限状态下自救，他甚至饮尿喝血解渴，割肉疗伤自救，生吃土拨鼠、蚂蚁、蛇充饥……苦难过后是辉煌：他走遍了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直辖市及港、澳、台地区的4 890多个乡镇，祖国的东、西、北界碑和西沙永兴岛都留在了他的相机里，他随身的物品在行走沿途各地加盖了7 000余枚邮戳，他成为只身穿越罗布泊无人区成功第一人……

雷老师本人，与想象中多少有些不一样。他个头并不高，不如印象中魁梧。我回想误差的来由，其一，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基本是他每天负重七八十斤行李奋力疾走的样子、基本都来源于那一片没有参照物的荒原；其二则是源于我对他的敬仰。

有力的握手后，他引领我们去看他的展馆，我们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因为步伐跨度很大，他的身体有节奏地高低起伏着。这样的步伐是十年一剑磨出来的，他至今保持着。在雷老师的展馆里，图片和实物布满了数间展厅，一块儿大型展板上印着十年间他用生命刻下的关于旅程的各种数字。环保，是他行走的又一大主题。在走遍祖国大地的过程中，他以自己的方式宣传着环保，甚至从海拔7 000多m的雪山上下来、在行走都变得异常艰难的情况下，他还沿途捡拾着人们扔下的不可降解的垃圾。聊到汽车的环保问题，雷老师说自己非常期盼新能源的车辆，希望电动汽车能尽早得到大众的认可，他也愿意作尝试电动车的先行者。

雷老师创办的个人展览馆如今已是昌平区文明办定点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我们拜访时，正有一群学生在听他讲课，屋子里掌声不断。不需要豪言壮语，他的亲身经历，就是精神的强心针。据雷老师介绍，大学邀他做报告或讲课，除了清华暂时还没有去过，北京的所有大学，他都巡回了一遍。

雷老师说，他最常被问到的就是行走十年最根本的动力来自哪里，他给出的解释是，彭加木和余纯顺给了他精神支持，更深一层的原因还有：他年少时生活艰苦，只念过三年小学，他要在社会的大课堂里补习智慧。以行万里路的方式来弥补本该由万卷书提供的知识营养，他做到了：十年间他遍访56个民族，采集图片4万多张，收集资料近2吨，这样的收获，远比大学的科班硕士博士更深刻。这也让我不禁感慨，我们如今的教育，是不是“拿维生素片代替了天然的水果蔬菜”？

雷老师的经历凝结成了两本厚重的大书《十年徒步中国》和《31天穿越罗布泊》，书中每一章节都足够震撼。而主角就是一个人、一双脚、一个帐篷，双腿就是他的车轮，脊梁就是他的行李厢，然而他到达的地方远比汽车更险远，他背负的东西远比行李更珍贵。雷老师是吉尼斯世界纪录保持者。当问到他怎么看待这件事时，他说自己早就淡然了，其实行走到第六年的时候，纪录已破，但纪录相对于他内心的追求，仍是无关紧要的外在。很多人会问雷老师一路走来最难忘的、最快乐的时刻，对他来讲，每天都是“最”，每天都足够一生回味。

雷老师各种惊险神奇的经历，让人觉得他就是现代版的鲁滨孙，但他与鲁滨孙又截然不同，他生活在一个可以随时按“ESC”键的时代，在每一次挑战面前，他都完全可以选择回归安逸。但他一次次地拒绝了，面对时代的诱惑，这种拒绝更加难能可贵。现代的人们，已经习惯了炒作，很多事开头轰轰烈烈，最后虎头蛇尾不了了之。按现在的模式，十年之旅应该是以无数次新闻发布会、各类媒体齐动员换来的社会广泛关注以及一场热闹的启动仪式为起点的，沿途则是强大的后勤保障、摄像机跟拍……这样的旅程，出发之前，就已知结局。而雷老师筹备计划的过程是寂静的，实施计划的前景又是未知的。目的、境界、胆识由此立判，英雄真伪可辨。金一南大校曾写过一本非常棒的畅销书《苦难辉煌》，其中一个理念就是“要珍惜自己的英雄”。我想，从对信仰的追求、从执着的意志力来看，雷老师就是值得我们珍惜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