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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的文字温暖你(外二篇)

2014-06-02石淑芳

椰城 2014年4期
关键词:玉米生活孩子

■石淑芳

阴冷的冬日中午,我把门窗全部打开。室外对流的空气是暖的,起码,相对于出着太阳的天空来说。太阳一直是免费的火炉。它照耀了很多年,我从地堰上裸露的潮湿的白骨上看到,他们也被它照耀过。

晒太阳,要不干什么呢?田野被昨夜的雨雪肆虐过,大山凌乱的发辫上倒扣一顶小雪帽。孩子一直嚷闹要去山顶看雪。我告诉他,不着急,白雪不久就会自己送上门的。

没有生炉子,体温从秋季过渡来,还没有适应冬季的冷。冷,就显得更冷了。我瑟缩在冬日的早晨,想着,我的父亲,他冷不冷。

如果,他在,一定会在太阳出来时,到小街上散步,穿着那件旧的黑蓝色棉布大衣,低着头,看见熟人,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或者在小院子,眯着眼睛,泡着一壶廉价的清茶,和母亲拌着嘴。他和母亲的笑骂很幽默,也有给我看笑话的表演。在我微词和父母的间距里,其实父亲已很小心了,晚年的老人逐渐蜕去强势的外衣,对儿女多了迁就和依赖。父亲的白发和不及的气力,让我看见骄傲不服输的父亲,已经在岁月的碾磨下,露出脆弱来。

我应该呵护这些脆弱,如同父亲呵护我曾经的懵懂。可是,父亲不给我机会,他在今年开春,以我猝不及防的方式,去了遥远的天国。

八月初八是父亲的生日,我踏着深秋的落叶,给父亲去过生。

折叠了一大包纸钱,还有月饼、果子以及烟和酒。走在秋阳炙烤的乡间小路上,不敢回头,我知道一回头,父亲就从那边的玉米地里走出来,穿着弟弟淘汰的深蓝色西装,集市上论堆叫卖的劣质皮鞋,习惯地弓着腰背和我说话。他略弯的腰背是沉重生活遗留给他的纪念,也是背负养活我们姐弟的凭证。

父亲能说些什么呢?我在日夜萦绕的怀思里琢磨。

父亲生前是外向多言的,什么事都喜欢评说和叨叨。而我,在自以为成熟的中年,语言只在别处散发,分发给亲人的凝练到不能再凝练,简略到不能再简略。以生活压力为理由,顽抗着繁文缛节,囊括着父亲的嘘寒问暖。

我跪在父亲的坟前,想得最多的是父亲生前说的一句话:他说,你终会后悔。父亲是有先见之明的哲学家,他不满意我的冷落,因而提醒我尽孝要尽早。可是在他说这句话时,我依然不以为然。

而当我沉溺在悲伤和忏悔中不能自拔,远方的朋友电话劝解说,孝有多种方式,以你做人的正直和勤奋来说,父亲已感到你最大的孝。不信,你如果有孩子,你愿意他在你可以自食其力的情况下,坐在你身边孝顺你吗?一语惊醒梦中人。父亲虽然没有表扬过我,但他是以我为荣的。在我自以为和他无比隔阂的时候,他没有帮助过我吗?出去开会,把孩子丢给父母。白天母亲抚育孩子,他晚上给我看门。电视台的朋友来采访我,他和母亲忙前忙后替我招待,又是上树摘桃子,又是上小街买菜,尽其所能把好吃的拿出来,不让我丢面子。我在外的日子,他电话牵挂着行程。如今,我给谁喊上一声爹,又有谁再去管我的琐事?我给外人叙说文学的艰辛和别人的不理解,其实已经囊括了自己的家人,可是我的家人对我所做的默默无闻的协助,怎可一语带过?父母,事无巨细的付出,不是爱女情怀又是什么?我当局者迷的悟性远不如旁观者,我再也不说家人了,再也不说父亲,只要能让我在这个世上,有父可唤,有可以继续坚强存在的依据。

尝到痛失亲人的滋味,看到单亲的孩子,我心里升起同病相怜的疼痛,如果是孤儿,这种痛,愈加痛彻心腑。父亲,教我尝到人间万般滋味。

从冬天的结束到冬天的开始,父亲去世一晃近一年了,在这一年多,我像一棵霜打的花草,凋败中品味着浓缩的人生。在年轮的催生下,但愿我能抽出新的枝条。父亲花眼严重,不看报纸,只知道我是写字的,父亲会因着爱我,而爱着我所爱。那么,严寒的冬天,父亲你很冷,愿我的文字,会带给你一丝暖意。用我飞翔在报刊和杂志间的文字,温暖着你的心。

一茬一茬的字

我的祖上,世世代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父母勉强初小毕业,算是认字。到我这一代,混到初中毕业重蹈覆辙,每日田野上虚度光阴。可是,我的人生际遇半道急转弯,拿惯了锄头的手突然拿起了笔。我如此醉心于汉字的排列,我和它们恋爱,为了增加陌生感带来的新奇,我费尽心思把一个字和另一个字嫁接,一个词和一个词搭配。有时一个字和一个字背靠背,有时一个词和一个词重重叠叠。我在豫西一个小山村的地堰上,脚边放着打猪草的篮子,手里握捏着粗糙的纸笔,做着描画世间悲欢的美梦。这样的梦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欠缺的条件基本没法跨越。为了把一句话锤炼到让人哑然失笑,我极力拓宽阅读范围。偶尔读到西方作家的作品,不觉钟情。狄更斯在《孤星血泪》里面这样写:“那时候我的身材还很矮,每次在小巷口看见他,都可以从他那两条大腿之间看得见好几里开外的大片旷野。”这种英国式的幽默在书中随处可见。我不禁为这样的描写在地堰上呵呵大笑,差点滚下山坡。我发誓自己也要写出书来。

我每天去田野,真实的目的不是多么勤勉,不是为了多翻一锨土,或者多采一把猪草,而是准备以现有的山村为模特,以别人笔下的山村为观照,用我的笔来打量我世代居住的小山村。

我出去的时候,几乎没有碰到什么人,清晨的山村人迹稀少。太阳刚从山脑吐出一片红光来,天上也没有云朵,白杨树直愣愣地刺向天空。

一个老汉抱着一床褥子出来晒,那褥子太沉了,老汉没走几步就要歇一歇。老汉将褥子摊开在豆杆子垛上,他对我说,这是几个月前,村子里来了个网旧套子的,他就网了一个,他这个褥子旧套子四十多斤,搭铁丝上怕搭不住。早升的太阳斜斜地把光影打在他的褥子上,等中午晒透了,褥子上留下足够的阳光,就会在夜里去暖他的老寒腿。老人没有老伴,他天天晒褥子,他把太阳当老伴。

我继续往前走,看到一个老妈妈背着半袋粮食,她说她去磨面,磨面最少也要一整袋粮食。她背这么少,是她背不动,一整袋的粮食分几次背。她说她不敢使唤他的儿子,儿子怕老婆。她不想儿子因为帮她而招致老婆骂。我帮她背了一次,老妈妈硬要给我一块蒸熟的红薯。我说我没有早起就吃的习惯,把红薯留在她家的案板上。

在我穿村而过的游荡中,我还碰到两个人,具体地说,是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和孩子的书包在妇女的怀里都很沉重,我看到妇女走路摇摇摆摆,像要被风掀倒。孩子不去幼儿园的哭闹声很尖锐地穿透早晨的空气。现在的孩子是最无法安置的小东西,父母推给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推给幼儿园,幼儿园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维系。我是人大代表,多次提过诸如此类的问题,可是我除了听过几个恍惚的词:比如扶持、监管和力度等等,又很快被人们忽略了。

我走到一片玉米林,玉米林连接成无边阔大的玉米海。玉米的幽香绵延到我昨夜的梦里,醒来嘴角挂着馋水。我在梦里使劲啃炭火烧焦的嫩玉米。给在县城学校寄宿的女儿打电话,星期天回来给我捎一个煮玉米回来。寒冬腊月,只有县城才有大棚玉米,虽不及顺应节气的露天玉米滋味纯正,但至少可以让我解解馋。田野的玉米现在一片凋零,最近防火巡山,玉米杆子没人敢烧,东倒西歪睡了一地,只有少数喂牛羊的人家割掉一部分,大部分在西风里瑟缩。

我在田野游走,想着我要写的字,我的字像我的庄稼,年年岁岁会长在田野,一茬又一茬,一茬出来,一茬又续上。层出不穷的字,是我对这个世界的爱。

和生活恋爱

生活,或者情感方面压力大的时候,我们都应该找到适合我们自己的排遣方式。

天寒地冻,周末不上学的孩子占着电脑,我就在他旁边看书,其实我生活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书,书有时候也并不都是可以看下去的,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的日子很枯燥,没办法打发了。再说在动画片声音很大的屋子看书,本来就不怎么看得下去。我是掉进一个网里,挣不脱,甩不开,守着固有的生活方式,也没法改变。

看了一个文艺片《101次求婚》。看得泪水涟涟,不知道电影勾起我哪根神经,这个时代缺少的真爱吧,还是一个层次悬殊的人,我所能够理解的那种哀伤,总之我哭得很伤心,很久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事情,让我这样触动过,想让我洗一下眼睛的事,最近真是没有过。

后来女儿回家,她看了一期相亲节目,贵州卫视的《非常完美》。说实话,我是非常反对这些选秀的节目,爱情是只需要思考几分钟,像购物一样决定的吗?可是没想到,我还是看下去了,并且也跟着一个个女主角沉下去,沉到她的感情里面去,哭得一塌糊涂。

我不是对自己说,四十岁,把什么都看开了吗?很难有触动的东西吗?看来,凡是存在的,都有它存在的理由。

女儿不在,我又津津有味地偷看了几期,为他们的成功牵手开心,为遗憾难过。这些会转移我日子里积攒下的不快和挫伤,转移我的迷茫。情感永远是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一不小心,触动了,它就裂开来。

看着他们如花的笑靥,我想起自己的年轻。

我是乡间路上一个打猪草的女孩,穿着一件臃肿的碎花棉袄,普普通通的外表,困窘的家境,以及没有改变命运的那张文凭,将我推进自卑的泥潭。我被动地生活,对生活没有发言权。我喜欢过一个人吗?当我回顾我的曾经,这样简单的问题我也答不出。教过我的两个印象深刻的老师,一个阳光,一个忧郁。那是我在自己局限环境里的两次心动。我不喜欢同龄的同学,比我优秀的才有魅力点。第一个心动的老师,我还太小,十一二岁的黄毛丫头,那是一种淡淡的喜欢,很纯净,很安然。第二次是怕。那个忧郁的有很多缺点的人,对我有着特别的震慑力,我想他想的时间比较久一点。这些阶段性的梦很快被来不及回避的现实打垮了。在遭遇了更不堪更低劣的感情挫折后,我的底线就是接受结实耐用的婚姻的鞋子。我在感情上的抉择,还没有比我大很多同样受局限的萧红的机会多,不过,我没有憎恶出身,谁都无法选择。况且我爱我的父母。

最近我突然陷入感情的迷茫,没有爱,没有恨,心里也没有东西燃烧。静静地迎接日落日出,出来进去总是一个人。看书,接孩子,没有人说话,写出的东西很牵强,自然发表率很低,整个人死水无波。看了《非常完美》,那些眼泪在飞,我相信爱情这回事了。那些拒绝的和告白的,都在跟着自己的感觉走,跟着自己内心的方向走,跟着自己对另一半的憧憬走,而不是单纯地跟着房子和车子走,更不是像我周围,某个窃窃私语者说,跟着对象的老爹走。

选爱人不是选秀,这些在嘉宾身上有很明显的反应,漂亮的不一定被牵走,不漂亮的不一定没有追求者,无论是选爱人开始选朋友,对的就是最好的。这就是生活中我们看到知音为什么稀缺,知音就是对的。我跟着节目哭,随着镜头笑,设想了一下自己如果是当事人,该如何选择,倾听着自己的心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一次节目,如果勾起我稍微的生活热情和激情,减少一点身上的暮气,能让我和生活好好恋爱一次,看到不一样的朝阳和夕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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