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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醉千金(二)

2014-05-14岑小沐

飞魔幻A 2014年9期
关键词:父皇大将军爹爹

岑小沐

良师在侧,我很快进入角色,到了上书房也先规规矩矩给父皇磕了头。父皇叫坐我才敢坐,他还在批折子,批了好半天才抬头看我:“酒喝多了不舒服吧?以后不要喝这么多酒了。”

“知道了”三个字都到了嗓子眼儿,最后在紫嫣的眼神暗示下只得吞回去,改成了:“谨遵父皇教诲。”

父皇本来已经低头看折子去了,闻言又抬起头:“看来朕的艾金只有醉时方敢叫朕爹爹。”

我有些犯糊涂,按紫嫣的说法,艾金公主平日和皇帝相处还是守着君臣之礼的,可皇帝字里行间仿佛并不喜欢这样守着礼数的艾金,我在心里勾勒出一个模糊的样子,一个会向最亲近的宫女下手如此狠毒,对最亲的父皇以礼相待的公主,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

皇帝见我不开口便叹了口气:“你去吧。”

紫嫣扶着我出来,我有些心虚地靠着她小声问:“我方才出错了没有?”

她亦小声回答我:“没有,公主平日里不太和皇上说话,就是您方才的样子。”

我越来越糊涂:“父……我是说皇上,不是每年都带艾金公主去祭灵酬神什么的。他可连皇子都不带啊,难道不是特别宠爱她?”

“宠爱是宠爱。”紫嫣神情颇为尴尬,“可公主心里憋着气,总不肯给皇上好脸色看,逼急了就一口一句礼数,奴婢瞧着皇上对公主颇为忍耐。”

哎哟喂,那可难怪,小老头捧着真心来疼女儿,结果女儿非但不领情还总以君臣之礼相待,想想就觉得悲剧啊!

从上书房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我打了个哈欠,想着反正一时半会也出不去,何必想那么多,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行了呗。

“回宫!睡觉去!”

“那可不行!”

紫嫣连忙拉住我,这时候后面的宫女太监们总算追上来,紫嫣大声道:“公主摆驾凤藻宫!”

紫嫣在路上断断续续告诉我,艾金公主不像我想象中那样嚣张跋扈,多数时候她还是很敬重皇后这个嫡母的。按说皇帝这么疼爱艾金,皇后又只有太子一个儿子,跟她亲近些才正常。可事实上皇后却因为昔年和金妃不睦对艾金十分苛刻,每每在公主晨昏定省的事上大做文章,闹到御前去,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这晚我去请安的时候,皇后已经在卸妆了,我请了安站在一边,她竟也没有找我麻烦,只说:“公主下个人月就要行册封礼了,也该备备吉服和首饰,这几日就不必来请安了。”

这可是好事!我连忙答应谢恩,皇后挥挥手:“你回去吧。”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自打我进宫开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跟我想象中差别那么大呢?

紫嫣也觉得奇怪:“皇后娘娘为何今日如此和善?难道是因为公主册封之后就要出嫁的原因?”

我大惊失色,怎么公主也要出嫁吗?我从家里就开始逃避的问题,跑到皇宫里来了居然还是逃不掉?

“你、你、你……”我牙齿有些发颤,“你刚刚说公主册封之后要干什么?”

紫嫣挠了挠头:“出阁啊!公主与魏大人指腹为婚,如今魏大人立了战功,公主也到了赐婚的年纪,皇上早有意赐婚,就等着公主十六岁寿辰呢!”

完了,完了……

公主的生活其实很好适应,紫嫣告诉我艾金平日待人颇为苛刻,很少有宫人和她亲近,这样一来发现我是假公主的概率就大为降低,我问紫嫣:“你做了什么,让你们家公主对你下那么狠的手?”

紫嫣垂着头:“公主心里苦,奴婢是知道的。”

这道理我就搞不懂了,公主心里苦就一定要在宫女身上发泄?我吃不饱的时候也没把小篱笆给吃了啊!

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位艾金公主,想想她不过比我大了月余,何以就能这样心狠手辣,对紫嫣下这样的狠手。她的父皇对她也不错,为什么就不能像我跟爹爹撒娇似的当个正常闺女?

紫嫣又说:“公主,那药太苦了,能加点儿甘草进去吗?”

我白了她一眼:“良药苦口知不知道?嫌苦你就吃颗蜜枣啊!”

跟拿她试毒的艾金比起来,我算是很有医德的,治病救人这可是大事,爹爹第一天把我送去师傅那儿的时候就说了,如果不乐意可以不学,一旦学了就得认真,可不能草菅人命,我一直记到现在。

皇后那儿已经吩咐过了不必去请安,可父皇那里是不得不去的。我有些紧张,因为父皇跟我亲爹似的,尤其是那一撮小胡子,我看着就手痒,想上去揪两根下来,为此我还跟紫嫣商量过:“确定我用你们家公主那套能让父皇高兴?”

紫嫣犹豫了半天:“不太确定。”

这就对了,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艾金跟她老爹合不来,但是以她老爹对我的态度来看,想要缓和还是很有希望的。

没事的时候我就让紫嫣去御药房给我弄点药材来,她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办这点小事还是很有效率的,不过她还有点小顾虑:“公主从不要这些药材,御药房的人不会有所怀疑吧?”

这点我倒是很放心:“公主嘛肯定朝令夕改的,很正常很正常,他们又不是常常能见到艾金,不会怀疑的。”

用完晚膳,紫嫣提醒我:“公主今日要去给皇上请安。”

我还觉得奇怪:“不是每日都去吗?”

她朝我眨眼睛:“今日去可不一样,公主三日后就要正式受册封了,按礼从明日起就不能去给皇上请安了,今日算是叩别父皇。”

砰!

我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惊恐地抬头看着她:“你、你什么意思……”

紫嫣有些羞赧地说:“公主您忘啦?册封礼后,可就要赐婚啦!”

苍天哪大地啊!我从地上爬起来把她揪进卧房:“是你忘记了好不好!我不是你们家公主!我凭什么要替她出嫁啊?”

她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我并不是她口里的公主,连忙捂住我的嘴:“可现在您就是公主啊!再说了……”死丫头突然娇羞起来,“魏大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交托终身的良人……”

我用眼神示意她可以放手了,她才终于放开我,搓搓手继续娇羞地劝道:“魏大人家世显赫,如今又屡立战功,公主若是嫁予他为妻……”

她的话没说完,我在心里替她补充了一句“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然后朝她翻了个白眼:“是你自己喜欢魏大人吧?他家世显赫怎么了,还能显赫过公主?屡立战功怎么了,万一哪天死在战场上那公主不是得当寡妇了?再说了,万一他脸上到处都是坑呢?万一他长麻子呢?”

“魏大人怎么可能长麻子!”紫嫣激动了,“魏大人可是云国第一美男子!公主从小与他指腹为婚,将来必定成为佳话!”

好吧……就算这个魏大人长得不错,那也不能说嫁就嫁了呀!

紫嫣把我打扮好,提醒我去向父皇请安,她在路上告诉我,公主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她的三从四德和一般女子有些出入,所谓三从,是从不温柔、从不体贴、从不讲理,而所谓四德,则是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惹不得,我拍拍手:“这点倒是跟我挺像!”

她看怪物似的看着我:“那……如果你没有进宫来,不是嫁不出去?”

“我……”

父皇看到我如此盛装去给他请安,颇为感叹地亲自把我扶起来:“一转眼就十六年了,艾金当真是长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有些发酸,于是我一个冲动就顺势靠在皇帝老爹怀里去了:“父皇,我不想嫁人……”

父皇很伤感:“女孩子大了总要嫁人的,你母妃生前最后的嘱托,朕等了十六年,总算能给她一个交代。”

我从他怀里抬头,吸了吸鼻子问:“母妃想让艾金嫁人,是不是希望艾金过得幸福?可是父皇,艾金现在不想嫁人,我还想陪陪父皇!”

说起谈判,爹爹从小带我谈生意,我当然明白说什么最能让对手放松警惕,撒娇撒到让对方心软,这方法我屡试不爽,于是我说完这句话就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父皇。

虽然我爹爹嘴里总说让我找个好人家嫁了,但我知道其实他心里总是舍不得的,皇帝虽然是皇帝,可他也是爹啊,天下爹的心态应该都差不多吧?果然,父皇很快显得心都软了,不知如何是好地搂住我:“朕的艾金不想嫁人便不嫁!且让子卿再多上几次战场,立下更显赫的战功再来迎娶朕的公主!”

出嫁的事算是暂时搞定,可册封礼还是必须举行的。紫嫣听闻皇帝应了我推迟婚姻,十分遗憾的样子:“魏大人肯定伤心死了。”

我噙着笑看她,这丫头陪了我这么久,别的没什么变化,说话倒是蛮有小篱笆的感觉了。

“哦?”我故意逗她,“魏大人真的会很伤心啊?不如我把你赏给他当个小老婆,聊表安慰?”

紫嫣羞红了脸,居然没有一跺脚跑出去,而是很认真地看着我:“只有公主配得上魏大人。”

这下我就更高兴了:“所以你很感谢我吧?这么好的魏大人我都没有顺水推舟地嫁了,还给你们家公主留着呢。”

她狠狠地摇了摇头:“依奴婢看,那位公主比不上您。”

呃?这是什么意思?

紫嫣把话补充完整:“艾金公主的性子烈,怕是会让魏大人吃不少苦头,奴婢瞧着蕊公主和魏大人脾性倒是更配。”

蕊公主都叫出来了,我真是服了她!

抱着这种遗憾,紫嫣更加积极地替我准备册封礼那天的礼服。到了真正册封那天,我插了满头珠钗,头都重得有些抬不起来了,我愁眉苦脸地看着紫嫣:“真的要戴这么多吗?好重啊!”

紫嫣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每个公主都是这样的!何况您和其他公主也不一样啊!光是礼服皇上就御赐了三套,还有皇后娘娘赏的,还有……”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地打断她,“你还真把我当公主了?我在家里哪里遭过这种罪啊!当公主可真麻烦!”

紫嫣立即神经兮兮地捂住我的嘴:“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您如今就是皇上最宠爱的艾金公主!这可是谁都改变不了的……”

我一脸忧愁地上了轿子,紫嫣一直陪着我。下轿子的时候她来扶我,特意又嘱咐了一句:“公主可别忘了,今日大将军和魏大人都会位列大殿,奴婢会提醒您,可千万别露出马脚,让人发现您不认识他们。”

对了,我想起来传说中和艾金公主指腹为婚的魏大人他爹大将军,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这身份这关系,既不能太亲密又不能太疏离,太不好把握了,只好求助紫嫣:“我该怎么跟大将军打招呼?”

紫嫣告诉我:“今日可是公主的大日子,臣工们都要行跪拜礼,纵使私下公主和大将军再熟稔,大殿之上还是要守君臣之礼。”

那就好,那就好,管他日后怎么着,先把今日这事给对付过去。

没想到刚进大殿就出事了,我穿的这礼服裙摆也太长了,紫嫣按规矩在我身后几步之远跟着,我刚过了个门槛就被自己的裙角给拌着了,用小篱笆的话说那就是差点摔个狗吃屎,紫嫣救场不及,眼看我就要摔了,在那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我愣是一手撑在门框边,然后靠着下盘的十足力度生生立住了!

当我得意地终于走进大殿时,抬头看见的却是忍笑忍得十分痛苦的列位臣工。

我想着这下丢脸了,万一把艾金公主攒到十六岁的脸都给丢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我怎么跟她交代啊!

好在父皇很适时地咳嗽了一声,顿时大殿上就鸦雀无声。我继续端庄地往前走,在紫嫣偶尔的提示下相对顺利地进行着册封大典。

好不容易等太监宣读完册封诏书,我赶紧谢恩站起来,朝父皇努嘴提醒他记得说退婚的事。

父皇接到我眼神的暗示,咳嗽了一声:“魏大将军何在?”

一个身量魁梧的大胡子应声而出:“臣魏晋在!”

“朕听闻子卿此番北疆之行带回了一名北疆女子?”当皇帝的果然腹黑,明明是自家公主要退婚,先拿别人家儿子说事。

可惜大胡子魏大将军很快否认:“回皇上,子卿绝不会做出此等荒唐事,那北疆女子在数月前曾救过犬子子言的性命,子言见她无家可归这才带回来。”

原来那个子卿还有个叫子言的兄弟,这下麻烦了,人家儿子没做什么对不住公主的事,当皇帝的爹也不好开口了,他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我选了一个大家看不见的角度朝他龇牙咧嘴地撒娇,父皇受不住,只好再度找麻烦:“子卿何在?”

“臣在!”

咦?这声音好耳熟啊,我小心翼翼地拉着裙角转过来去看那位子卿,只见那人一袭白袍,腰间别了个乌黑的大铜牌,咦?这牌子好眼熟啊!再往上看是一副十分勾人的下巴,我的心已经开始不规则的跳动,他——

“卫延风!”

这个和艾金公主指腹为婚的准驸马爷居然就是上回在倚红轩识破我身份,还拿现在挂在他身上那块破牌子把我的头砸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卫”字,害得我被爹爹关在家里那么久的卫延风!

敢情这么多天,紫嫣一直在我耳边念叨的“魏大人”居然是“卫大人”!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难怪他那次在窑子里见到我会那么惊讶,还不停劝我赶紧回家,原来是把我当成了艾金公主!

随着我脱口而出气愤非常的这声怒吼,父皇很快呵斥道:“艾金!如此直呼卫爱卿的大名成何体统!”

我撇撇嘴不再作声。

大将军见我不吭声,主动出来解围:“公主从小和子卿一起长大,叫得亲热些也……”他顿了一下,朝皇上一拱手,“如今公主到了年纪,子卿也大了,臣叩请皇上早日赐婚!”

我气呼呼地跪下来对父皇说:“父皇!女儿还小,还想多陪父皇几年,不愿这么早嫁人,还望父皇体恤女儿一片孝心,收回成命!”

父皇见我公开和大将军叫板,大约觉得直接拒婚让大将军太过下不来台,于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既然艾金一片孝心,不如就将婚期顺延一段时间,子卿正是建功立业的年纪,”父皇这话是对着大将军说的,听上去像是在商量,接着他又望向卫延风,和蔼地问,“为我云国多立几次战功,再来娶朕的艾金公主可好?”

卫延风自然不敢说不好,大将军虽有些遗憾,但听父皇说只是先把婚期顺延也就没说什么了。我装模作样地跟父皇撒了个娇,然后一转身狠狠地剜了卫延风一眼,心里冷笑,当初蹲守了那么多天都没抓到你,这回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金子阁的路上,紫嫣依然遗憾:“公主还真的拒绝了卫大人!”

我翻了个白眼:“紫嫣你说说,那个卫延风到底有什么好?”

“卫大人少年得志,早早就被确定为大将军府的接班人,如今又屡立奇功,更难得的是……”

我看到她那一副娇羞的样子就来气:“更难得的是他还长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是不是?我看你就是被他的皮相给迷惑了!”

紫嫣十分不解:“卫大人是云国万千女子心目中的上佳夫婿人选,难道你在民间不曾耳闻卫大人之风采?”

这还真没有。

她见我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也就没有继续策反下去。

这天晚上算起来也是我进宫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没有了要出嫁的烦恼,也暂时躲过了被发现的危机,这一觉睡得那叫一个舒畅。

在梦里我回到了福瑞楼,爹爹正从外头回来,又给我带了许多宝贝,我欢天喜地地抱着爹爹的胳膊说起皇宫见闻,然后小篱笆就跑过来叫我:“小姐,小姐!”

我朝她笑了笑:“怎么啦?”

然后她就不理我直接找爹爹去了:“老爷!大将军府的人上门来提亲啦!”

“你说什么?”我大惊失色,“哪个大将军府?”

爹爹拍拍我的手:“还能是哪个大将军府,当然是卫大将军府了!”

我一下子松开抱住他胳膊的手,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能吧……”

这时候卫延风那臭小子就从福瑞楼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我身边,还伸手捏了捏我的鼻子:“小丫头,你除了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然后我眼睛一瞪,朝着他的眼睛一拳挥过去。

真可惜啊,没看到卫延风精彩的反应我就醒来了。我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伸懒腰,咦?我的手被谁捉住了?

“小篱笆你又皮痒了是吧?”

“谁是小篱笆?”

哎?这声音好耳熟啊!咦,不对啊!这是个男人的声音啊!

“啊!”我大惊失色,“救命啊!”

那人很快捂住我的嘴:“别嚷嚷!是我!”

我这才看清,怎么这个卫延风还真的跑到我寝殿里来了?

我朝他眨眨眼,他才松开捂住我嘴的手:“你刚刚在梦里叫爹爹。”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我梦里喊谁关他什么事?四处看了看也没见紫嫣的身影,我靠着枕头坐起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卫延风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公主头不疼了?”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当日被他砸到的头:“你还说!我告诉你!这仇我非报不可!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小将军,没事跑去逛什么窑子?还把我头上砸出个‘卫字来,你知道我爹爹关了我多久吗?”

他感兴趣般地看着我:“逛窑子不是小将军该做的事,那倚红轩又是公主该去的地方了?关?皇上就算不关公主,公主难道还能再出宫一次?”

他这一问倒是提醒我了,现在我可是艾金公主,不是福瑞楼的大小姐,我很快冷静下来,淡淡地看着他:“就算本公主再逃出宫一次,也不过就是拼着父皇再一次责骂,不过卫大人擅闯公主寝殿,不知父皇又会如何处置呢?”

他笑了笑:“艾金,今日你说话,为何我总觉得变了一个人?”

我板起脸来:“你再不走本宫可要喊了!”

卫延风这才从我床榻上起身,随意地抖了抖前襟,不得不说,从我这角度看上去他的动作都能如此飘逸,当真不负这云国第一美男的名头!

我正欣赏着,他突然回过头来:“劳烦公主更衣,子卿在正殿等候公主大驾。”

说完他就出去了,我恨得牙根痒痒,这是一个臣子该对公主的态度吗?说起来好听,等候本公主大驾,可这不是明摆着在要求我立即就要更衣洗漱?我凭什么听他的,越想越生气,我大声喊道:“紫嫣!”

紫嫣很快跑进来:“公主怎么了?”

“怎么了?”我愤愤下床来,“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

她用疑惑的表情望着我:“公主为何事生气?”

“外臣可以随意进出本公主寝殿?”我气愤地问。

“当然不行!”紫嫣回答得十分肯定,“谁有那么大胆子敢擅闯公主寝殿?”

“罪当如何?”

“其罪当诛!”

好家伙,砍头可不是闹着玩的,以紫嫣对卫延风的崇拜,不可能在知道他进了我寝殿的情况下还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看样子连她都不知道卫延风曾经进来过,那姓卫的是怎么进来的?

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方才你在何处?”

紫嫣帮着把洗脸水打进来:“奴婢一直在殿外候着。”

乖乖,卫延风居然能躲过就站在殿外的紫嫣?这人也太恐怖了吧?我打了个哆嗦,又问:“公主平日可会招外臣入内?”

“别的外臣当然不会。”紫嫣笑道,“不过卫大人倒是时常奉命来与公主切磋琴艺。”

琴?该死,他今日来该不会又是想和公主切磋琴艺吧?我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你们公主会什么琴?”

“琵琶!”

我一个没站稳,手一抓带翻了洗漱架,水撒了一地,紫嫣立即过来清理:“公主您怎么了?”

“紫嫣啊……”我干笑两声,“我、我想你们家卫大人今日可能又要来了。”

“太好了!”她连控制都不愿意控制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我忍不住提醒她:“他是来跟公主切磋琴艺的吧,可我不会琵琶。”

……

卫延风来请安的时候,手里果然抱着紫嫣形容的那把玉面琵琶,他笑了笑:“公主上次说的那首《十面埋伏》可练好了?”

我略带焦虑地摇头。

他又问:“那《春江花月夜》……”

我很烦躁地打断他:“统统都没有!本公主今日不想弹琴!”

卫延风倒是脾气好得很:“既然如此,那臣为公主演奏一首。”

他的手指又细又长,弹奏起来动作飘逸又优美,我焦躁的心情都渐渐平静下来,一曲奏罢,他抬起头问我:“公主可还满意?”

“满意啊。”

“不如公主和臣合奏一曲?”

好吧,话题又绕回来了,我挠挠头:“是这样,本宫今日上观星宿,发现不宜奏乐,所以……”

他大方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臣明日再来便是。”

笑!笑什么笑!你后日再来也是白来!我不会弹就是不会弹!

卫延风这个妖孽转头又去跟紫嫣套近乎:“多日不曾尝到紫嫣姑娘做的银耳莲子羹,不知今日可否有机会……”

紫嫣立即红着脸答应,然后飞奔去小厨房了。

我冷眼看着,过了一会儿才问:“把她支开你想说什么?”

卫延风这才把琵琶放下,转身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掌心的茧子,果然是将门出身,他的手绝不仅是用来弹琵琶的。

“臣只是想问……”他转过身来对准我的眼睛,“你到底是谁?”

我冷冷地看着他:“卫大人忘性也忒大了,连本公主都不认识,那你今日是来向谁请安?”

没有了紫嫣在侧,他也不跟我客气了:“公主右手手腕上栀子花般的胎记可还在?”

幸好紫嫣早有提示,我让她照着给我画了一个,这时候掀开衣袖扬起右手:“卫大人说的可是这枚胎记?”

他诧异地望着我的手腕,我得意地把手收回来:“卫大人还有什么话要问?”

卫延风当然不会这么快善罢甘休,他很快又问:“为何公主今日不肯奏琴?”

我不耐烦:“都说了今日本宫上观星宿不宜奏琴了,是否连本公主何日奏琴都要劳卫大人过问?”

其实我也知道,上观星宿什么的也太牵强了,可我和紫嫣合计来合计去,除了这一点也没办法找到个合适的理由,就算他不信,也只能不信,不能拿着这说事。

他笑了笑:“公主向来称呼皇上为父皇,不知这几日如何改了性子,也学起寻常百姓叫起爹爹来了。”

就知道他还记着我喊爹爹那梦话,我冷笑一声:“卫大人说起这个,倒是让本宫想起来了,大人似乎是忘了公主的寝殿不能随意进出的。”

我这话本意是想敲山震虎,提醒他方才闯进我寝宫的行为太不像话,谁知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公主非但性子变了,看来记性也差了许多,臣自小和公主的那个秘密,公主怕是也已经忘了。”

糟了!看样子卫延风和艾金公主还有个什么默契,显然这默契是紫嫣都不知道的,这下麻烦了!

我抬起头对准他的眼睛:“卫大人几次三番试探,究竟是想说什么?”

他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公主何出此言?”

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我哼了一声:“实不相瞒,本公主前几日不知为何醉酒,醒来后便忘了从前的许多事,卫大人不必费心试探,本宫也十分苦恼。”

卫延风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承认自己忘了许多事,不过他很快朝我拱手:“不知微臣能否为公主略尽绵力?”

我满意地回答:“那是自然,本宫既与你自幼一同长大,又身负婚约,卫大人想必有法子让本宫想起些什么。”

打消一个人的疑虑,最好的法子就是将他拉进你的阵营来,爹爹每每签下大单子都是用的这办法,一试一个准。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心想爹爹教的这法子果然奏效!

他微微弯了弯身子:“公主吩咐,臣必当竭尽全力。”

紫嫣欢天喜地地捧着银耳莲子羹进来的时候,卫延风刚放下茶盏起身告辞。紫嫣眼巴巴地献过去,他看都不看:“臣还有事,就先走一步,至于紫姑娘的银耳莲子羹,子卿改日再讨来尝尝。”

一听说他改日还要再来,我越发忧愁了。紫嫣却很高兴,连人家根本就不吃她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都不在意了,跟在后头把他送了出去。我望着桌上那碗银耳莲子羹,突然就觉得肚子饿了,等紫嫣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吃完大半碗,她还捧着脸在回味:“卫大人真潇洒啊。”

我听完冷笑了一声:“那可不是?平日里你也就能看见那些个老太监、小太监,随便看见个男人就当宝似的。”

紫嫣噘嘴:“难不成公主还见过比卫大人更俊逸的男子?”

还真见过。

第一次跟着爹爹去北疆的时候我才八岁,爹爹和阿穆太老板谈羊肉买卖的时候,我一个人偷偷跑到了大草原,就在那里认识了小尧哥哥,他那时也不过二八之年,一袭白袍站在被风吹得呼呼响的草丛中,显得格外俊朗。

算起来也有好些年没见过小尧哥哥了,我十分遗憾地告诉紫嫣:“若是小尧哥哥也在,你就知道你们家卫大人不过尔尔了。”

紫嫣摇头表示不信:“能有多俊朗?卫大人之风采可不仅仅因为相貌,这么些年大人征战沙场,这才为咱们云国换来了安宁,这岂是北疆的宵小所能企及?”

小尧哥哥可不是北疆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上京的儿女,只不过他爹爹死在北疆战场之后,远在上京的叔叔还未将他接回来罢了。

不过紫嫣这丫头已经中了卫延风的毒,我也懒得跟她计较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突然想到白日里紫嫣的话,原来这姓卫的还常年出去打仗,我还以为他只是跟着大将军出去玩玩,然后又想起了他放琴时露出来掌心的老茧,在残忍的战场里摸爬滚打之后还能保持如此好的风度,他也算是很难得了。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再去上战场呢?他走了我就不必担心身份被他识破,也不用成天想法子和他斗智斗勇了。

想着想着我就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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