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田

云舒云卷等闲观
——遂初园主人的诗与画

◎张瑞田

《牡丹》/刘国仲

日前，恩师杨匡满从牡丹江转回到北京，对我说：“我认识一位画家，懂诗，画也不错。”恩师是当代著名诗人、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对诗歌的专业判断毋庸置疑。说完那句话，恩师便把刘国仲先生的诗作拿给我。我对画家的诗特别有兴趣。不久以前，我读了黄宾虹老先生的诗作，只觉深邃而高古，突然间便明白了后人无法超越黄老先生的一个因由。于是，我当即就有滋有味地吟诵起刘先生的诗来：“伟岸斑斓一大虫，此君不与众生同。大泽饮血英豪气，长岭舐犊慈母情。空谷低吟秋月朗，高崖雄踞晚霞红。沧桑历尽神威在，信步犹存王者风。”一首写虎的诗，有形，有声，有情，有景，有生活的气息，有生命的沉思，浅显，易懂，显然出自画家之手。

作为画家的刘先生还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常写咏虎的诗，诗写得多了，就又开始画。诗中的虎化在心里，便使他画虎的笔有了生机，笔下的虎自然生动鲜活。虎是中国画中的老题材，画俗容易，画雅很难。那是因为画家常把虎的霸悍看成老虎的全部，喜欢刻画虎的“权威主义”，从而忽略了一个美丽生灵的忧郁和天真。我在刘先生的“虎”中没有看到外化了的“强”，所看到的恰恰是内化了的“弱”。对艺术来讲，“弱”的感染力似乎更强。刘先生画中的“弱”并不是薄弱、病弱的消沉、萎靡，而是沉弱的感伤与回味。刘先生有诗云：“岂有豪情似往年，云舒云卷等闲观。啸声已逐秋声远，化蝶庄周一梦酣。”刘先生写虎，更多的还是关注虎的“心灵”。虎的豪情仅仅是虎的往昔岁月，引起刘先生遐想的还是“啸声已逐秋声远，化蝶庄周一梦酣”的悲凉心绪和沧桑记忆。在这样的感觉上画虎，自然与众不同。刘先生画虎，注重刻画虎的性格，着力从眼睛入手，把老虎的冷峻、优雅、高傲细致地表达出来。不过，我更喜欢刘先生笔下之虎的无奈——那种颇富诗意的英雄末路的惆怅。虎是强者，如果我们只能看到虎的桀骜不驯，一味放大虎的凶猛，就无法感受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的脆弱、在历史时空的渺小。

诗人往往喜欢悲秋。萧瑟秋风，想到历经风尘的自己。恩师常向我描述刘先生耕作、写诗、画画的“遂初园”——遍地是树，人稀鸟多，周围满是庄稼，画室在一栋朴素的房子里，窗外是两棵交叉的柳树，枝干苍劲，如宿墨擦出。在那里，没有虎啸，也听不见虎的叹息，可是，刘先生却能画出“饥寒历尽雄心在，未许人前摇尾生”之类的感觉。他画虎，其实就是在画他自己。

在听不到虎啸的遂初园，可以听到狗吠。恩师对我说：“你的写小说的老马大哥，每天都领着狗在树林里走来走去，走累了，就回房间写小说，乐此不疲。”老马大哥在俄罗斯游历多年，写小说，专写俄罗斯的狗，把狗写成了人，把人写成了狗，耐读。他也打电话说：“刘先生画虎的地方，我写着狗。有机会你与匡满先生一同来，看我们的虎，再看我们的狗，有可能就不想回北京了。”

诗、虎、老马与狗，多有意思的世界，焉能不向往！

《老虎》/刘国仲

张瑞田：1963年生于吉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作品有随笔集《在政治的浪尖上——我对首脑们说》《探险亚马逊》等。任中国作家书画院常务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