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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当公务员

2014-04-14焦东雨

公务员文萃 2014年3期
关键词:费城公务员办公室

焦东雨

浙江人何奇恩最初希望在美国当教师,可工作太难找了,最后,他成为了一个美国公务员,一干就是10多年。

何奇恩的生活是平淡的,也是幸福的。

每天五点早起,先去游泳,后吃早餐,然后搭城铁转地铁进市区;七点开始上班,中午在工位上吃自带简餐;忙够八小时,下午三点半下班,回家给老婆孩子做饭;晚饭后,会在后院打理下果蔬,偶尔还有野鹿前来分享他的劳动成果。一家三口散步归来,他总会保证一小时的读书看报时间。

这是一个美国联邦政府十三级公务员的生活。按照现行标准,十三级的公务员年薪介于七万一到九万三之间。除上班时间机动灵活外,做这份工作的人与其他职业白领一样,只是扮演好自己的社会角色,不享受一丝一毫的特权。

这份工作压力不大,也不需要外出应酬,让何奇恩有很多时间静心阅读中国的古典文学,他甚至设想将来自己说不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文艺评论家。

感恩的同时,何奇恩不忘本职,“自己过上幸福生活的时候,也要尽量让人家过上好生活,如果连这个原则都不能坚守,那肯定不会是一个好公务员。”

美国公务员强调首要职责是为社区谋福利,何奇恩坚持的正是这种信念。“一些华裔老人年轻时很有身份,到老仍未融入美国社会,生不如死,半夜打到办公室给我留言,我至少能让他们过得幸福一些。”

无奈才去“当官”

“联邦政府的公务员,并不是众人追捧的职业”,供职于美国卫生部联邦医保中心费城分局十多年的华裔何奇恩,在其2011年出版的《我在美国当公务员》一书中如此写道。有一年,女儿就读的学校举办未来职业定向会,何奇恩受邀去讲联邦政府的工作。结果“几乎没有学生表示未来要做公务员的,他们宁愿去作厨师或猫狗的美容师。”

何奇恩也是一度找不到工作,才最终干上这行的。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出国潮中,妻子与何奇恩前后赴美,何在费城天普大学先后读下双语教学硕士和社会语言学博士。

博士临毕业时,何奇恩的女儿即将降生。双喜临门,他却愁眉不展。他一心想当老师,先是锁定费城附近的几所两年制社区学院,多次遭拒后又降低标准,转向义务教育阶段的公立学校,然而要拿到相应资格证书,还得读一年书并通过考试。

语言学博士断了当英语老师的梦,又转投费城及周边的教育行政岗位,情急之下甚至去应聘进出口贸易公司、孤儿寄宿学校。“我只是想找一个工作而已”,何奇恩说。但这最底线的愿望也遥不可及,直到女儿周岁,他都没找到工作。

取得绿卡后,何奇恩开始申请宾夕法尼亚州政府公务员。

州政府设在费城的公务员考试中心与国内的人才市场类似,接待室三面墙上贴了几百个空缺职位。但没有与何奇恩专业对口的。

一位挂着胸牌、50岁上下的白人女士得知他是教育学院毕业的博士,邀他进办公区,向他推荐州教育厅的高级管理岗位,免试,年薪六万。但五年工作经验的要求,又把他瞬间推下谷底。

何奇恩只好从墙上勉强找了一个福利工作者的社工岗位,填申请表,等待走笔试、面试的流程。那次考试,何奇恩没能进入前三,仅被排在轮候名单上。

女儿周岁前一天,妻子也惨遭裁员。没有医保,孩子生病都只能从唐人街买中药吃。

在包中药的华文报纸上,何奇恩看到一则招聘费城难民协调员的广告。这是联邦卫生部资助的为期一年的老年难民项目,何奇恩抓住了这个机会,于1997年12月成为费城难民协调员。

一年后,何奇恩被提拔为老人局少数族裔专员,他的努力改善了亚裔老人的生活状况。1999年6月30日《费城问询报》一篇报道,让何奇恩小有名气。

随后何奇恩两度“跳槽”,先是卫生部民权办公室,再到联邦医保中心费城分局,这两个岗位已是正经八百的联邦政府公务员。

“为官”切忌收礼

美国公务员不得收礼,但何奇恩最初却连连犯忌,不是因为收,而是因为送。

考宾州社工被排在轮候名单后,何奇恩仍抱着收到面试通知的希望。三个月后坐不住了。于是,他带了条上好的真丝头巾到考试中心,一来想感谢那位主动帮他的女士,二来也想套套口风。

结果刚掏出头巾,说这是一点小礼物。对方“全身显得很紧张,仿佛我递给她的是一条毒蛇,拒而不接。她转身逃回办公室,关上了门,再也没有出来。”

后来,美国朋友向他解释,“算你运气好,她没有报警。在美国千万不能向只有一面之交,而且是工作关系认识的人送礼,尤其不能送私人用品,更不能追着一个女性,她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2002年年底,何奇恩受聘为联邦医保中心受保人服务办公室医保咨询专家,他又一次犯了送礼的忌讳。

何奇恩的上司马克非常赏识他,正是马克面试、招录了他。新年元旦,马克给每位下属送7份礼物,何奇恩得到的是一瓶红酒。

这是美国上司的传统,新年给下属一点小礼物感谢过去一年的努力,并期望来年再接再厉。中国文化讲究礼尚往来,而美国则只能是上司送下属。

何奇恩最初没领悟到这点。他知道马克喜欢中国艺术品,就挑了个双面绣,趁第二天中午马克在办公室吃饭时送了过去。马克拆开包装后,大呼漂亮,并出人意料地手捧双面绣走到外间大叫,“看,奇恩送我的双面绣”。两个本来就对何奇恩态度冷淡的同事,拉长着脸,满脸不屑,像是在说“他就是一个奉承拍马的小人”。连与何奇恩有些交情的同事帕特也面露不悦之色。

何奇恩此后再也不敢送上司任何礼物,也不敢接受别人的礼物。

一次,给华裔老人讲解医保福利时,何奇恩得知一位赴美探望女儿的老先生不慎摔倒,昏迷在床,医生诊断说不成植物人也要全瘫,治疗费少则几十万。

作为医保咨询专家,何奇恩谙熟医保政策,一番沟通后,就说服院方全免了这位老先生的急救和住院费用,出院后,还帮助老人获得了免费老人公寓。

做这件事,虽合法合理,但也颇有难度,这让何奇恩在附近的华人社区小有名气。一位年近百岁的华裔老人,银行有不少存款,还住着费城市中心的花园别墅,不在医疗补助范围内,但听说了何奇恩的“神通”之后,就送了一篮自家院子种的大桃给他,请他办理医保,何奇恩只好登门把桃子送回去。“腐败也好,办事靠关系也好,都是从这些小事发展起来的”,何奇恩说。

“官微”不误履职

现在,何奇恩在卫生部联邦医保中心受保人服务办公室工作,这份工作相当于医保中心的“信访办”,需要受理大量来信来电。除来自受保人外,还有保险公司、医院、维权组织、联邦议员和总统办公室。

这其中最重要的则是普通受保人,因为美国政治选举中,20%的投票来自受保人。而医保是老人最看重的福利和权利,所以任何从政者都不敢得罪老人。普通公务员虽无选票之忧,但受保人一个投诉电话打到议员办公室,也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医保咨询专家的工作一是轮值接电话,二是对每一起投诉所反映的问题予以调查解答。

办公室同事,该休息就休息、该吃饭就吃饭,公私分明。但一轮到何奇恩值班接电话,他就“紧张得连厕所都不敢上,生怕自己误了一个生死攸关的电话”。

有一年,圣诞节后新年前的一天,何奇恩接到一位受保人女儿来电,说父亲癌症后期,医保被中止,取不到止疼药,痛得在床上直打滚。不巧的是,办公室计算机系统年底检修,何奇恩没法操作,而接下来周末加新年,办公室会关门三天,保险公司则称联邦医保不恢复,他们也无能为力。于是何奇恩把电话打到老人的药房,请药剂师帮忙,以减少老人生命尽头的痛苦。最终,药剂师被打动,同意动用紧急处方权,给病人开三天的药。

周六日何奇恩连着往办公室跑了两趟,终于在周日下午计算机系统恢复后,帮老人恢复了医保。周一是新年,老人的女儿在周二早上打电话告诉何奇恩,父亲在周日晚去世了,是怀着对联邦公务员的感激之情离开的。

“周末加班这种事,美国人是不会做的。我是一个中国人,我必须按中国人的方式行事,否则我在美国也做不好的。”何奇恩骨子里的质朴区别于美国人的公事公办,但美国人工作起来也不含糊。

2013年10月1日到16日,美国联邦政府关门,非核心部门百万政府雇员回家放起了无薪假。何奇恩也在家歇了16天,办公室仅留两位同事处理紧急事务。

16天里,这两位同事不仅没工资可领,还得揽下别人的工作。何奇恩回到办公室,只是向他们道了声谢,对方不仅毫无怨言,还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接下来的细节则让何奇恩对美国“干群关系”之融洽深有体会。他重新开始工作时,一度担心被积压10多天问题的受保人责骂,结果那些“上访者”的反应是:“你也是政治事件的受害人,我对你深表同情。”

“人都是将心比心的。即便是碰上棘手情况,被人骂,我也会耐心处理,让对方心服口服。”何奇恩生于浙江农村,学生时代赶上“文革”,初中毕业回家当了农民。他不禁自问,出身农民,英语是第二语言的他,到美国当公务员为什么就能做到恪尽职守、有声有色?

他的理念很简单:“现在我有饭吃了,我必须让人家至少也有饭吃。”“一般当官的如果有这种思想,可能做不了大事,但他至少能造福一方。”

正如他在《我在美国当公务员》一书自序中所言——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即使像做了和尚中那份最低级的撞钟差事,也得守时尽责,也算得上是敬业。纵然是资格老职位高的公务员,也不能像老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摘自《中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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