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阳古镇

文/雷 文 图/张学金 编辑/柳向阳

12月28日早晨，当我从巴中出发时，还有一些薄雾，我一直怀疑这样去到恩阳，会不会给这趟行程也蒙上一层阴影。出巴中西上高速，也就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恩阳古镇。一出车门，雾居然散了，天蓝瓦青，古镇倏然出现在面前，好像老天格外开恩。

大多数开车自驾游的人，都会绕古镇半圈，将车停在万寿宫停车场，而我则直接从大石坎街口进入，沿着石阶而下，明显看到岁月的脚步磨平了石阶的棱角，中间部分凹下去许多。在正街有名的“十大碗”隔壁，我找到了一位年过六旬的大叔作向导，想对古镇从根本上有一次了解。这一平方公里的古镇，如今依然完整保持了明清兴建的原貌，每条街依地而建，错落有致，层叠弯曲又不显杂乱，石板的缝隙处，街沿石的结合处，还残存着雨季青苔的痕迹，置身新场街禹王宫的门口，仿若自己也布衣长衫，有一种穿越的感觉。

向导大叔指着禹王宫说：“当年恩阳水运发达，上通广元木门，下通重庆、上海，曾有文人写下诗句：千盏桅灯照恩河，只见帆船不见波。据说，明末连年战乱，四川东北部地多人少，在康熙执政时，制定政策，大批湖北、湖南、广东人移迁这里。禹王宫修建于清嘉庆年间，由湖广来恩阳的郭、陈、邬、谢等姓的后裔合资修建，又叫湖广会馆。恩阳镇现存古街共三十八条，都是原汁原味的。当年除这个湖广会馆外，还有万寿宫（江西会馆）、龙母宫（广东会馆）、天后宫（湖北会馆）、武圣宫、三圣宫供客商住宿和交易。”而当年红四方面军总后勤部和省工会，曾组织万余民工疏浚恩河礁石险滩，船帮们利用水运，为红军著名的营（山）渠（县）战役的胜利，提供了极大的支持。边走边谈，大叔对古镇的古往今来，沧桑变迁，如数家珍。

左上：佛门之地。

左下：红色印记。

右上：恩阳古镇一角。

右下：老茶馆。

穿过半边街和田湾街，来到油坊街，恩阳河便出现在眼前。这是临河的一条街，也就是现代人讲的水景建筑。这些房屋多为木质吊脚楼，风风雨雨，有的已经偏离了修建时的定位，木质发白，但它立于河边，见证了这条河流是如何给小镇带来繁华，又如何从繁华走向衰落的历程。放眼望去，恩阳河、之字河在此交汇流过，“两河环绕，宛如弓弦”。义阳山三峰耸立，形若笔架。的确有一种山中有水，水中有山，山水辉映之感。

在油坊街一家茶馆外遇到几个从成都来的摄影爱好者，要大叔带他们一起下到河边，近距离接触这来自秦巴山脉的点点滴滴汇成的河流。正是由于河水的到来和奔腾不息，成就了恩阳古镇的辉煌与荣耀。冬季，稳定的流量，经过一路沉淀的河水清澈见底。与北方的河床不同，恩阳河床多为石坝，冬季水位下降，偶尔也有露出的石头，一次一次的冲刷，使石头都有流线的外观，在每年夏季，这些卧于河床上的石头，都接受过洪水的洗礼。大叔告诉我们：过去靠水吃水，所以古镇上的人至今还喜欢到河边的洗衣台洗衣，洗菜，钓鱼……这种水运文化很难一时从人们的骨髓中消失。

从河边拾级而上，再次进入古镇，上二十多步台阶是老场街，而且也是保存较好的街道之一。成都摄影者们来之前，就详细搜集过资料，那位来自某报的记者说：“这条街的建造者为了避免与以前的建筑雷同，但又考虑到统一，全建造成两层，底层青砖砌墙，木门雕花窗，阁楼为纯木穿斗结构且向街心延伸。—眼望去，户户相连的阁楼如空中长廊。人在阁楼下的街沿上行走，既不会淋雨又不会晒太阳。阁楼临街一侧的栏板上，雕有花鸟虫鱼的图案，令行人感觉漫步于画廊。整条街的走向呈一条平滑的弧线，令人有移步换景的新鲜。这条街对当今的摄影人来讲，可以很方便地取景构图，拍出幽深古朴的效果。”向导大叔听后，一阵大笑：“再简单的事，经文化人的口—说出来，就显得特别了！”

我们一行在征得一户主同意后，有幸穿过店铺，进入后屋天井，四面木墙，颜色斑驳，看来近年并未重新上漆，只是在墙上挂着现代空调柜。古镇的房屋构造，多以经商考虑，口面窄，做店铺子用，讲究纵深，有一进，也有二进，后带天井、鱼缸、假山、后花园，窗雕内容丰富，手法格调各不相同。想当年，恩阳码头船桅林立，客商南来北往，镇上会馆云集，这些丰富的遗产，更是一种文化的包容，从建筑的风格上看，工艺有湖北、广东、江西的文化融汇，这种用手工精雕细琢的建筑物，一度让我产生了对建造者的敬畏之情。

游恩阳古镇，绕不过的一道景观和话题，就是老场正街、姜市街、大石坎街上的各类红色标语，包括向导大叔讲的古镇周边保存完好的红军石刻，充分见证了1933年至1935年徐向前、李先念、许世友等先辈在恩阳建立了仪阆县、恩阳特别市、恩阳县苏维埃政府的经过。恩阳古镇于是成了当今许多人抚今追昔，寻找先辈当年足迹的地方。一提起这段历史，本地人都引以为豪，但历史的风风雨雨，政权的更迭，恩阳人为保存这些石刻和标语，可想而知，费出了多少艰辛！

我们一同去大叔家道谢并提出付钱时，被他和家人婉拒了，他们给我们一行人斟茶，还拿出提糖麻饼让我们品尝，这种以面粉、糯米、红糖、芝麻、香油、麦芽等原料做成的饼，据说工序过70道之多，看起来黄而不焦，吃起来皮酥心脆，香甜化渣，芝麻味浓郁。提糖麻饼是川东北一绝，也是陕西、湖北、成都一些游人临走时的必带之物。这种食品的纯正、讲究与地道，更是给每一位来古镇的旅客留下一种余味无穷的感觉。

恩阳古镇，远不止这些，更不是几个小时就能完全领略其中精髓的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它周围的十八胜景，古道文化，水运文化，大大小小的桥梁与建桥的故事，寺庙书院，石窟祠庙，教堂遗址……无不将人一步一步带往历史的深处，探微求真，流连忘返。

春到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