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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女性心灵的自我拯救
——读从容的诗

2014-04-09吴思敬

关键词:禅宗心灵诗人

吴思敬

(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100089)

现代女性心灵的自我拯救
——读从容的诗

吴思敬

(首都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100089)

诗人从容提出了“现代女性心灵禅诗”的命题,并以自己凝神打造的诗篇作为印证,其核心就是希望在诗歌写作中融入禅宗思维,提升诗歌的精神高度,从而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使女性书写从琐屑的生活流与狭隘封闭的心态中解脱出来。从容这一主张及其浸透着佛性的诗作,为当下女性诗歌写作带来了一股熙和的清风。

诗歌;女性;禅宗思维;从容

当代女性诗歌写作,经历了1980年代以翟永明为代表的女性主义诗人掀起的性别风暴,进入90年代特别是新世纪后发生了深刻的转型。当更多的女诗人不再蹈虚凌空,而是以平常心态对待诗歌的时候,这一方面使当下的女性诗歌淡化了性别对立的色彩,从漂浮的空中回到地面,诗歌的主体也由女神、女巫、女先知还原到了普通的女人,但另一方面记录日常琐事,袒露小女子心态的诗作大量出现了,平庸的场景、琐屑的意象、百无聊赖的情绪,成为当下女性写作的通病。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女诗人从容提出了“现代女性心灵禅诗”的命题,并以自己凝神打造的诗篇作为印证,为当下女性诗歌写作带来了一股熙和的清风。

从容说:“之所以提出‘现代女性心灵禅诗’这一概念也来自于中国女性写作长期以来宗教情怀和哲思想象的缺失。针对这种状况,我认为当下的现代女性诗人一定要具备精神诘问和灵魂悲悯的气质,一定要具有圆融的宗教感和自审、忏悔意识。而这恰恰是多年来中国女性诗歌写作所缺乏的能力和意识。中国诗人是普遍缺乏宗教感的群体和社会层,而在愈益纷杂和物欲喧嚣的时代,诗人的诘问和对生命意识、存在精神和宗教情怀的探寻就更具有重要性。”[1]应当说,从容对当下女性诗歌的见解相当深刻,她提出“现代女性心灵禅诗”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融入了长期以来她对禅与诗关系的思考,在当下诗坛是有很强的针对性的。

禅宗思维的诗性体现

从容所提出的“现代女性心灵禅诗”是有宗教意味的,这当然与诗人的宗教信仰有密切关系。但是就从容提出这一命题的本意而言,是针对当下女性诗歌写作的弊端,而不是为了传播宗教。因此我在考察这一带有宗教意味的命题,以及探讨从容的相关诗作时,还是限定在哲学与诗学的范围内,而不涉及信仰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从容的“现代女性心灵禅诗”,其核心就是希望在诗歌写作中融入禅宗思维,提升诗歌的精神高度,从而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使女性书写从琐屑的生活流与狭隘封闭的心态中解脱出来,如法国诗人让·罗贝尔所言,让诗歌“中止绝望,维系生命”。

禅宗作为佛教的一个流派,是在中唐以后兴盛起来的。冯友兰指出,禅“是另一种形式的佛学,它已经与中国的思想结合,它是联系着中国的哲学传统发展起来的”。[2]禅宗既是宗教与哲学,也是一种隐秘的心灵体验,一种生命形态。禅宗希望超出人世烦恼,追求精神自由,但又不主张完全脱离世俗生活,不否定个体生命的幻想,适应了不同时代失意而苦闷的知识分子寻求精神解脱的愿望。

就诗与禅的关系而言,一方面二者的区别是明显的:禅是宗教与哲学,而诗是文学;禅是忘情的,而诗是主情的;禅是反对用文字表达的,而诗是语言的艺术,离不开文字表达。但另一方面,诗与禅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又是相通的:禅与诗都讲究“悟”,禅的“悟”与诗的“悟”,都是来自于现实生活,但又都是对现实生活的超越。从心理学的角度看,禅宗强调“心”对外物的作用,强调通过修习而顿悟活泼、自然的生命的本来面目,从而获得精神自由。这与诗人的审美与创造有相通的心理特征,诗人的创造也正是从现实出发但又超越现实,进而抵达人生的理想境界与精神的澄明之境。从表意方式上说,禅与诗亦有某些相通之处,如冯友兰所说:“禅宗中底人常可藉可感觉者,以表显不可感觉,不可思议者。例如竖起指头,举拂子之类,都是如此。他们所用底方法,有与诗相同之处,所以他们多喜引用诗句。”[3]正是基于此,金代诗人元好问把诗与禅的关系概括为:“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而我国古代不少杰出诗人如王维、苏轼等是禅宗思想的信奉者,一些杰出的诗歌理论家如司空图、严羽等则把禅宗融入到对诗学原理的阐释中。

禅宗在旁观者看来,似乎很神秘,虚无缥缈,难于把握,但一旦入门,却能发觉禅境其实就在平常的现实生活中,能真切地感受到。从容的诗通常来自于现实生活中的事物与场景,却不是对现实事物与景象的简单摹写,而是通过“顿悟”激活对现实生活的生命体验,感受到某种禅境,并用诗的独特的语言方式展示出来,从而创造一个似真而幻、以幻寓真的艺术境界。以她的代表作《倒车》来说,这是从容为她英年早逝的妹妹所写的一首悼亡之作。从容的妹妹是播音员,20年前录了一条“倒车,请注意”的广告,挣了七块钱。当诗人来到涠洲岛,在黑暗的香蕉树下,听到了妹妹的声音:“倒车,请注意”——诗人的思绪一下子从现实的时空转入一个虚拟的时空,她想到在涠洲岛所住客房的号码412,恰恰是妹妹的生日,因而向妹妹发问:“你是提前来涠洲岛等我吗?”接着诗人的思绪又到了北海,在狭窄的摩乳巷与年轻时的姥姥相遇,回忆起——

小的时候姥姥问,你们长大找个什么样的丈夫?

“像爸爸那样的!”

直到你死去,我们俩都没有找到

难道我们的爱人隐藏在过去的某个拐角?

“倒车,请注意!”

妹妹,你能再透露一点吗?

我将在未来的哪一天遇见前世的爱人?

如果他来了,你是让我替你爱他?

这里表达的对妹妹的深情、对爱的渴望是真实的,场景却是虚幻的。现实的巧合与冥冥中的命运之间呈现出一种隐秘的对应。这使诗人内心的变化显得神奇而富有深意,那种对逝去的亲人的思念,那种对生命无常的感慨,便在一种似真而幻的氛围中呈现出来了。

与轮回结合在一起的时间观

在诗歌中,无论是诗人情绪流的大起大伏,还是极其纤细的心灵震颤,全要透过与一定时间相联系的空间意象展现出来。因此如何把握时间、处理时间,是与诗人的创造性思维密切联系的一个问题。英国美学家佩特说,理想的诗应该是“精致的时间”的捕捉。艾略特后期的重要诗作《四个四重奏》便围绕着时间主题展开,借用人生经验、历史事件、宗教传说,表现出对过去时间、现在时间、将来时间的复杂关系的思考,抒发了一种对时间的空幻感,而这种空幻感又进一步触发了诗人内心深处的宗教观念。艾略特是一位有宗教信仰的诗人,他的时间观是与宗教情怀紧密交织在一起的。从容也是一位有宗教信仰的诗人,她的诗歌对时间变幻的精细表达也是与宗教意识缠结在一起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她的诗与以艾略特为代表的现代主义的诗歌观念是有某些相通之处的。

实际上,前边提到的《倒车》这首诗的题目就是颇有暗示意义的。“倒”就是往回走,就是逆时光之流而上。如诗人对妹妹所言:“我想到了你,故意让我听到的声音:‘倒车,请注意!’/你是在暗示我‘过去,请注意!’”这种对“过去”即“往生”的强调,很自然地显示了从容的诗歌观念与佛教的轮回思想的联系。从容有一首诗,题目就叫《轮回》:“我住在这么美的房间/粉色蚕丝被/某日 等待桑树上/一只鸟的歌唱/琉璃的香薰炉/发出幽蓝的荧光/她曾是法老脚下的一粒尘土/我就是桑树上的那只鸟/在法老经过时/亲吻过他长袍上落下的/那粒尘土”。古代印度哲学典籍《奥义书》认为,一个人的灵魂在死后可以在另一个躯壳中转生,转生的形态取决于他生前的行为(业),行善者得善报,行恶者得恶报,有的可以进入天道、祖道(人间),有的则堕落入兽道,沦为畜生等。佛教沿用这个原则并作了进一步的发展,认为众生今世不同的业力在来世可以获得不同的果报,往复流转,轮回不止。从容在诗歌中淡化了这一说法的说教色彩,汲取了轮回说关于生命的循环观念,并与她从生活中捕捉的“倒车”等景象融合起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时间观。按通常的理解,时间本来指的是物质运动过程的持续性和顺序性,它独立于主体的经验之外,不依主体的主观意愿为转移,永远朝着一个方向,按过去、现在、未来的顺序不断地流逝,而且一去不复返。然而,受轮回说的影响,从容在诗歌中构建的时间观,不是单向地奔流到海不复回,而是循环的、可逆的。可以说,与轮回说融合在一起的时间观,正是触发诗人灵感的触媒、放飞诗人想象的途径。如她所言:“我越来越感受到万物是一体的,生命是轮回的。我能够感受到这种轮回,在我和这些事物之中。”“让我成为时间的朋友,在走向死亡的路上,获得永生;它在开放和神秘的空间里让我重新找回自己,重新发现信仰世界的独特的呼吸,并让我获得无尽的创造力。”[1]这种与轮回结合在一起的时间观,渗透在她的运思过程中,在她那些涉及死亡主题的诗作中尤有集中的体现。

法国女作家埃莱娜·西苏说过:“那些爱着的人同时也预约死亡”,[4]219“正是这种介乎死亡与诗歌之间的生存,这种以诗与生命为伴的生存,使我们能够直接悟到,我们正置身于生命的进程中,正在运用为我们分配和计量好的那部分天地万物,那部分有生命的事物。这是一种仿佛先于出生或死亡而有的生存,仿佛一天都既是第一天,又是末日。这生存令人快乐而战栗。这便是写作对于我的意义,它如同黑暗之上一束颤抖的微光。人从死亡那里开始写作,通向生命中的死亡”。[4]220在20世纪以来的女性写作中,死亡成为反复出现的一个主题。美国自白派女诗人不仅热衷于写死亡,而且其中最著名的西尔维亚·普拉斯、约翰·贝里曼、安妮·塞克斯顿三位诗人均是自杀身亡的。作为女性诗人,从容与普拉斯等自白派诗人一样,有共同的对爱与死的关注,但是在对死亡题材的处理以及对待生活的态度上,从容与普拉斯等人却又是很不相同的。

从容是有爱心的诗人,她笔下的爱常常与死亡相伴。中国传统文化历来是以生为本,以生观死。人在生命的长河中,感受到一生的短促。中国传统文人或则以超越的姿态,以仁、义等理性精神覆盖具有感性特征的生命意识,从自身之外去求得心灵的充实和精神慰藉;或则是及时行乐,所谓“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而从容基于佛学的轮回说所形成的死亡意识却与此完全异趣,死亡不是彻底的消失,而是生命形态的一种自然转化,特别是从容笔下的死亡由于与爱纠缠在一起,因此总是伴有某种温暖。这是她写给已逝的父亲的诗:“昨晚/金色的箔在我的手上点燃/你看着我//你去的地方我还到达不了/那里的人都爱笑有菩萨的眼光/你的妈妈烙的饼比葵花还美/她用这堆成山的玛尼石唤醒你/一路铺到天上/你欠着你的妈妈 我欠着你//也许你以猫儿和我相见/让我轻轻梳理你的皮毛/金箔在你的眼里意味深长地/发光”(《父亲还在》)。基于轮回观念,诗人想象父亲下辈子会轮回成在她身边的一只猫,而贯通今世与来世的意象便是金箔。今世是点燃在手中的金箔,下世是猫儿眼中闪着的金箔的光。爱与死紧紧地交织在一起,这在她写姥姥、姥爷,写妹妹的诗中均可以看到。不仅如此,连她的爱情诗也是与死亡相伴,像这首《我们葬在同一个墓地》:

墓碑交织

穿越暗道的身体

躺在你的身旁

腿缠绕着腿

像孩子咬住乳头

你的女孩

才会在地下安睡

我的胳膊在你的臂膀下

像天空下的云

长眠里有着深度的欢欣

每一寸肌肤,就像

两片紧闭的贝壳

难以分开

我的眼睛在你的目光里

一千年都是秋水

冰冷的夜晚

思念越过北风

你用雷电唤醒我

我的面颊贴在你的耳旁

胜过草原上的黄昏。

这是一首别具一格的爱情诗,写的是躺在墓地的一对恋人躯体的缠结与灵魂的相通。如《倒车》一诗所写,诗人在现实的生活中没有找到心仪的丈夫,就只能到另一个世界去寻找了。此诗写的是死亡,却毫不阴森、可怖,而是充满了温馨的情调,把爱的执着与坚贞,写到了极点。

有着一颗僧侣心的诗人

钱钟书在《谈艺录》中引德国诗人诺瓦利斯《碎金集》的论述:“真诗人必不失僧侣心,真僧侣亦必有诗人心。”[5]从容便是有着一颗僧侣心的诗人。如她所言:“我从小就喜欢尖顶的教堂,喜欢寺庙。我一直生活在都市,心灵却在俗世和出世之间徘徊,诗歌与宗教是存于地下与宇宙中的宝贝,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早已经在那里等我。她如同一个人,天真,但不浮浅;成熟,但不世故;从未见过又一见如故;高如观世音,又直抵心灵。”[6]可见,她心中确是早有慧根。她诗歌中的意象许多是与宗教传说、宗教活动有联系的,诸如莲花、曼陀罗花、舍利、唐卡、酥油灯、哈达等。在诗人看来万物都是带有灵性的,诗人和它们之间是可以转化的。像这首《隐秘的莲花》:

我要让你站在高高的城堡

还要让你做一个和尚

“如如不动 信众万千”

当我穿着男人的铠甲骑马而过

你就会深刻地记得

我要聆听开示

在山中闭关在莲花旁静悟

羞愧于尘世的爱欲情仇

你就为我剃度 青丝入土从此清心

我以弟子的谦恭陪你云游直到老去

你将在此生圆满羽化而升

在另一个没有汗水没有泪水的世界

我会乘愿追随

在亿万朵未开的莲花中 你轻轻

唤醒我

隐秘的莲花,可视为诗人的自喻,是有慧根而尚未开放的莲花。当年诗人也曾“穿着男人的铠甲骑马而过”,但是现在却通过山中闭关,通过聆听开示,在莲花旁静悟了,“羞愧于尘世的爱欲情仇”,“青丝入土从此清心”。毫无疑问,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强烈的出世之感,渴望在佛光的映照下,通过静悟,进入一个“没有汗水没有泪水的世界”,让心灵的莲花得以绽放,让灵魂得以升华。再如《告别》一诗:在塔尔寺大经堂,面对晒佛节巨幅唐卡卷轴,一瞬间,诗人沉醉了:“我这个陌生女子跪下顶礼/涂过指甲油的掌心抚摸佛的衣襟——一秒钟/我像喝醉酒的恋人/望向四周经文一样密麻的人群/被无知的游人缄默包围的你只用眼睛追踪/一个爱了你无数世的人/四目珠联,我们只有一秒/有两条金色的哈达璧合/你在上面为我写下一首祁连山脉一样长的诗”。诗人在这里用了类似爱情诗的笔调,却是超出两性之爱,写出了礼佛时的“顶峰体验”,那种真诚,那种全身心投入的程度,那种与佛心灵相通的神圣感与幸福感,充分表达出来了,让我们看到了一颗虔诚、执着的僧侣之心。

从容的身份是双重的,她是佛教的信徒,同时也是诗人。在她身上神性与诗性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是统一在一起的。她所提出的“现代女性心灵禅诗”,固然有其宗教内涵,更重要的是个诗学概念,强调的是包容的姿态和开放性的努力。如她所言:“我们不能因为有了‘禅’而沾沾自喜于自己找到了一个别人未曾寻得的诗歌和精神之径。我们不能因为‘禅’而关闭了通往另一些路径的出口和‘法门’。所以‘现代女性心灵禅诗’既有着对另一个世界的探寻和揭秘,同时我也在俗世的万般困惑中寻求精神诉求的可能性空间。”[1]从容的诗,有浓厚的禅宗气息,更有强烈的当代感,在那些来自现实生活的意象与场景中,显示出深厚的人文情怀。这是由于禅思观念尽管体现了对现实的超越,却不等于诗人对现实的漠视与脱离。人生需要天空,但也离不开大地。海徳格尔说:“作诗并不飞越和超出大地,以便离弃大地,悬浮于大地之上。毋宁说,作诗首先把人带向大地,使人归属于大地,从而使人进入栖居之中。”[7]这是由于审美作为人的存在方式,不是指向抽象的理念世界或玄虚的彼岸世界,而是高度肯定和善待现实生活中的个体生命与自由。因此,终极关怀脱离不开现实关怀,日常经验经过诗人的巧妙处理,会发出诗的光辉。从容深悟此中三昧,她说:“我认为诗必须同时具备两个向度——向上和向下。向上的仰望能维持我们精神的高度和灵魂的纯度;而向下的叩问和观察则使得我们知道我们仍然卑微地处于滚滚红尘的世界之中。我生活在俗世的染缸里,我希望通过诗的莲花之手,最终出污泥而不染。”[6]从容是敏感的,她总是能在现实生活中受到触发,但不是一般地发一下感慨,而是带着对现实生活的疑惑与不解,构筑一个象征性情景,表达对理想世界的向往。在如烟环绕的喀纳斯,诗人渴望“能睡在浮木旁亲他碧绿的眼睛/野草莓般的夏日/图瓦老人为我们吹响整个森林的芦笛”,融入在这美好的大自然中,升华出一幅超验的画面:“那些浑身漆黑 面部雪白的牛/是我前世的书生吗/把每一棵草当成经文咀嚼”(《泪的喀纳斯》)。在外婆的葬礼上,“站在哀悼的人群里/人们都在投资股票、房子和生活/我今生只去投资爱情和死亡/左手是外婆滴血的手绢/右手是108颗圆满的化石/我只考虑死亡和右手/把每一件物品都当成心爱的遗物抚摸”(《我想我会老得像外婆一样》)。这更是把世俗逐利的蝇营狗苟与诗人礼佛的专注虔诚对照起来,凸现了一颗慈悲、纯洁的僧侣之心。

艾略特说过:“我们必须记着,一部作品是文学不是文学,只能用文学的标准来决定,但是文学的‘伟大性’却不能仅仅用文学的标准来决定。”[8]在从容的诗作中我们看到了,佛教信仰已经通过富有神性光泽的意象溶入作品,诗人以佛家的眼和心,述说着一位追求清静圆满和谐,渴望灵魂得以拯救的女性的心灵奥秘——

我和你是行走着的墓碑

每一天,都在身上刻下明天的碑文

——《在一条街的两侧》

就这样,从容在漫长的诗歌之路上行走着,她用浸透着佛性的诗句镌刻着明天的碑文,为诗坛留下了一部渗透着佛光的当代女性的心灵之歌。

[1] 从容.关于现代女性心灵禅诗的一点自语[J].诗探索(理论卷),2014(2).

[2] 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M].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4:198.

[3] 冯友兰.新知言·第十章 论诗[M]//冯友兰学术论著自选集.北京:北京师范学院出版社,1992:416.

[4] 〔法〕埃莱娜·西苏.从潜意识场景到历史场景[C]//张京媛.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

[5] 钱钟书.谈艺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4:272.

[6] 从容.关于现代心灵禅诗[J].星星,2013(1).

[7] 〔德〕海德格尔.讲演与论文集[M].孙周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201.

[8] 〔美/英〕T.S.艾略特.宗教与文学[M]//艾略特诗学文集.王恩衷,编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127.

(责任编辑:毕光明)

AnInterpretationofCongRong’sPoems

WU Si-jing

(SchoolofLiterature,CapitalNormalUniversity,Beijing100089,China)

The poet Cong Rong has advanced the notion of “psychic Buddhist poems of modern females” and has verified it with her own well-wrought poems. The crux of such a notion in the hope that the Zen idea can be incorporated into poetic writing so as to upgrade the spiritual level of poetry and to free female writing from the trivial life stream as well as the narrow and closed mental state in an era marked by materialistic desires. Cong Rong’s proposition and poems saturated with Buddhist nature have injected into current female poetic writing some refreshing and cozy elements.

poems; females; the Zen idea; Cong Rong

2014-06-04

吴思敬 (1942-),男,北京人,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诗歌理论研究和中国当代诗歌批评。

I207.2

A

1674-5310(2014)-07-00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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