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崭

“起初，莫迪还有兴趣和我聊天唠家常，甚至会关心厨房的琐碎事务……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夫妻生活。”

退休乡村教师贾苏达本微笑着说，

“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做出这些牺牲，我是能理解的。”

“我想向全国人民保证，没必要为过去不好的经历而悲观……”5月20日，63岁的莫迪，这位一贯以强硬示人的政客，难得地露出了感性软弱的一面。谈及印度民众是投票给“新的希望和愿景”时，他几近哽咽，“我是个很乐观的人，只有乐观的人才能带来乐观。”

60年的时间，从出身低种姓的“卖茶童”，到近5亿印度人支持的新总理，莫迪在各种媒体报道中，俨然已是“印度梦”的最佳代言人——哪怕在十几年前，都没人知道他是谁。

“没有夫妻生活”

在接受BBC采访时，儿时玩伴沙玛尔回忆称，“莫迪曾告诉我，说他的掌纹预示着他某天会成为‘大人物，自己将来会是常坐轿车出行的人。”

1952年纳伦德拉·莫迪出生在古吉拉特邦的一个小种姓家庭，6个孩子中排行老三，祖上三代都在当地经营一个小杂货铺，家境虽称不上小康，但也算丰衣足食。父亲还在火车站开了一个茶摊——从小，莫迪就在那里帮父亲卖印度奶茶。在报道这段岁月时，印度有媒体还详细描述了上世纪60年代印巴战争爆发之时，小莫迪如何在火车站为路过的士兵端茶倒水、打扫卫生。

表面上，莫迪平静地完成了自己的学业，先后取得了德里大学和古吉拉特大学的政治学学士和硕士学位——这个教育程度在印度并不算特别拔尖——看不出有什么突出之处。连他在中学时期的老师也认为这个学生“智力表现平常，有点内向和腼腆”，唯一的长处是擅长辩论。

从出身低种姓的“卖茶童”，到近5亿印度人支持的新总理，莫迪在各种媒体报道中，俨然已是“印度梦”的最佳代言人

18岁的时候，在家里的安排下，莫迪与17岁的贾苏达本结为夫妻。“结婚前一天，莫迪还曾请求父亲重新考虑让他结婚的决定，但是他父亲表示，请帖都发出去了，无法更改。”《印度时报》写道。

因为要结婚，贾苏达本放弃了学业，然而，她的婚姻生活只有三个月。“起初，他还有兴趣和我聊天唠家常，甚至会关心厨房的琐碎事务……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夫妻生活。”靠每月1.4万卢比（约1500元人民币）养老金生活的退休乡村教师贾苏达本，即使在讲述最不易说出口的话时也保持着微笑，“结婚后，莫迪很忙，几乎不回家。他的上级曾告诉他要过独身生活，他答应他们不与我有任何接触。为了自己的政治理想做出这些牺牲，我是能理解的。”

莫迪的“上级”，是印度教民族主义团体“国民志愿服务团”（RSS）——甘地即是被该组织成员刺杀。这是一支秉持印度教激进思想的准军事志愿者组织，宣扬印度教思想、反对穆斯林以及其他教派，崇尚成员独身。

早在8岁时起，莫迪就经常在RSS的当地分部玩耍，在那里接受体能训练和教义熏陶，这给莫迪一生的价值观和政治理念留下深厚的烙印。

上世纪70年代，成年后的莫迪正式成为RSS一员，主要从事宣传方面的工作，他和贾苏达本的三年婚姻也名存实亡——莫迪离家出走了。

1975至1978年，时任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宣布印度进入“紧急状态”，RSS组织被禁，莫迪的工作转入地下。作为志愿团的年轻骨干，他的任务是：一、安排好领导人的住所，照顾好他们的家人；二、戴上墨镜，贴上大络腮胡，用布包上头，装成锡克人，秘密将反对中央政府的宣传册运至首都新德里。

这段地下岁月里，莫迪的才能得到了认可，成为日后他在RSS内的资本。1985年，随着RSS并入印度人民党组织的政治团体“全国民主联盟”，莫迪开始踏入政坛。

不成邦长，宁做白丁

经过三年锻炼，1988年莫迪被任命为人民党古吉拉特邦秘书长，其后为人民党赢得1995年古吉拉特邦议会选举胜利立下汗马功劳，从此平步青云。1998年，时任印度总理瓦杰帕伊提拔莫迪为人民党全国总书记。

2001年，时任古吉拉特邦邦長裴特尔健康状况堪忧，人民党也在竞选中处于不利地位。于是人民党开始另觅改邦领导人，曾经抱怨过裴特尔执政的莫迪也在候选人之列。党内一名高官曾担心莫迪经验不足，所以想任命莫迪为副邦长。但是莫迪强硬地回应道：“除了邦长，不接受其他职位。”

最终，人民党高层妥协了，当年10月7日，莫迪成功担任古吉拉特邦长，由是开启了其“印度政坛红星”模式。

在人民党中，莫迪一向是“不走寻常路”的那一个。RSS崇尚节俭，而莫迪则从小就非常注重外表，特别是穿衣。

“他对衣服挑剔到，衬衫和夹克的扣眼都从不允许用机器锁边，只能手工缝制。”古吉拉特邦“翡翠蓝”服装店店主桥汉兄弟说。上世纪80年代末，这兄弟俩就开始担任莫迪的裁缝。当时，“翡翠蓝”还没有创建，兄弟俩只有一间小店面，莫迪也只是骑着小摩托在城里来回跑，而现在，莫迪成了时尚，单单他宣誓就任古吉拉特邦邦长时穿着的那件灰色半袖无领“莫迪”衬衫，每年“翡翠蓝”都要销售出上万件。

莫迪对胡须和头发也非常注重。2012年《印度时报》报道，“在他助手的记忆中，莫迪衣兜里总是装着梳子，还会带着可以修剪长得过长胡须的工具。”2007年的议会选举之前，他决定进行头发移植，让自己的谢顶看上去不那么明显。多年报道莫迪公开集会等活动的记者回忆说，在听别人讲话或者自己将登台讲话时，经常看到他在整理自己的头发。

但在同事看来，莫迪是“爱出风头”，“总是想看上去与众不同，要在人群中凸显出来”。

一位认识莫迪几十年的同事表示，“如果我们穿长袖长衫，他就会穿短袖的。如果我们穿卡其色短裤，他就穿白色的。”

但是，莫迪这种与联盟中有关集体高于个人、控制个人情绪、遵守联盟规章等制度格格不入的个性做派，并没有影响有关他“执行力强”、“做事高效”的名声。在联盟领导人看来，莫迪一定会完成布置给他的任务。这种声誉使得莫迪在短短几年中就成为联盟中不可或缺的组織者，并一直延续至今。

说不出优点的好人

作为一个“光棍”，工作是莫迪需要关心的全部，除了瑜伽之外，他没有任何的业余活动，每天只睡3个半钟头。在支持者眼中，“高效、果断、廉洁、以解决问题为己任”这些和印度政客丝毫沾不上边的形容词，正是对莫迪最好的诠释。

如果没有2002年的事，莫迪在政治上简直是“完美无瑕”。

当年，古吉拉特邦爆发严重的宗教骚乱，导致2000多人死亡，其中大多数受害者都是穆斯林。邦长莫迪被指责应对危机处理不当，被控煽动和纵容暴力，甚至因其RSS成员背景，被各界怀疑有意纵容与包庇印度教徒的失控行为。

尽管印度当局此后的调查并没有认定他个人的责任，不过，2005年，美国根据一项国内法撤销了莫迪的签证，理由是禁止任何涉嫌“严重侵犯宗教自由”的外国官员入境。英国等西方国家也与其保持距离，直至近一两年，才释放善意，积极与古吉拉特邦接触。

而2008年10月，塔塔集团进驻古吉拉特邦成为了莫迪名声的最大救赎，他的政治形象由暴力事件的“教唆者”逐渐扭转为支持商业发展的“友好人士”。

当时，因反对人士呼吁抵制强制搬迁，塔塔集团与最初选址地的建厂协议“流产”，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莫迪给塔塔董事长拉坦·塔塔发了一条仅一个词的短信，Suswagatham（印地语“欢迎”的意思）。

不久之后，塔塔集团接受了邀约，投资20亿卢比在古吉拉特邦建厂，古吉拉特邦则报以极其慷慨的优惠政策。随后，福特、标致等大型集团也闻讯赶来，古吉拉特邦成了“印度的广东”。

如今，只占印度人口总量5%的古吉拉特邦，却占到了全国工业产值的16%、出口总值的22%，成为莫迪当选总理的最大资本，“一词短信”也在莫迪各类演讲中被频频提及。

“经济发展偶像”，是莫迪在竞选中贴在自己身上最亮眼的标签，相比传统印度政客，他更擅长宣传自己。

应用新科技方面，莫迪堪称与时俱进，他是印度最早拥有电子记事本的人，手机也总是追求最新款，在YouTube、推特和脸谱等社交媒体上有自己的账号。此外，莫迪还有自己的专门APP“iModi”——印度首个拥有自己APP的政治人物。

起初，莫迪在社交媒体上主要刊发日常活动消息，并用印度教大师的名言等建立自己的“品牌”特征。后来，莫迪开始注重宣传自己在古吉拉特邦的执政成绩，以此来塑造自己的良好形象。他不仅“互粉”了人民党的同事、国际领导和名人们，还“互粉”普通粉丝和祝福的路人，而且注重与粉丝们互动，拉近与粉丝的感情。这些社交媒体上的印度粉丝，大多又变成了投票给莫迪的选民。

随着古吉拉特邦的经济发展，自由派的专栏作家和记者开始称赞莫迪为发展经济的能人，认为他是印度的“救星”，甚至一些赫赫有名的宝莱坞明星也加入其中，媒体上卷起“莫迪旋风”。

当“莫迪是个好人”的舆论建立起来后，寻常印度百姓对此深信不疑。新德里一位名叫拉黑利的出租车司机就承认，自己投票给莫迪，是因为他是个好人。但当记者追问莫迪好在哪里时，他回答说：“不知道。”

坚定拥护莫迪的，还有仍然视莫迪为丈夫的贾苏达本，尽管从2001年开始，莫迪每次参加地方议会选举，都不填写婚姻状况。

《印度快报》报道称，贾苏达本曾4个月不穿鞋，祈求莫迪成为总理候选人。其后又数月不吃米饭，以此来苦修祈求莫迪登上总理宝座。

“我知道，迟早有一天，莫迪会成为印度总理。”贾苏达本说。

让她激动的是，莫迪成功了，而且在4月份竞选登记时，他第一次在婚姻状况里填上了“已婚”——妻子住址是“无所知悉”。

现在，贾苏达本对未来有了新期盼，盼望着接到丈夫的电话，“只要他一通电话，我随时准备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