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华

（大庆职业大学，黑龙江 大庆 163311）

刘长虎送我他的一本新著《一看你就笑》。拿到这本书，一下子对书名产生了兴趣。因为它既可以理解为：一看你——就笑，这显然是一个述宾词组做主语的变式句；又可以理解为：一看——你就笑，这显然是一个主谓词组做谓语的变式句。

回来后，在读它的过程中，我明显地感觉到作者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他不断地观察生活，深入地感受生活，艺术地表现生活，因此，《一看你就笑》，它不是一般的噱头，更不是哗众取宠，它是作者精心设计的一个个“包袱”，抖响之后，给人留下的是意味深长的思索……

全书148篇文章，长的5000余字，短的300余字。内容：市井百态，无所不包；手法：亦庄亦谐，变化多端。

先看内容。

古人云：“不精不诚，不能感人。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严不威。”（《庄子·渔父》）《一看你就笑》是一部“精”“诚”之作，作者的笔深入到了人间社会的个个角落，他将人间万象巧妙地勾画、描绘出来给人看，歌颂真善美，鞭挞假恶丑。他借《唐僧被吃》揭露人的奸诈、阴险与恶毒；他借《评奖》讽刺原本圣洁的学术殿堂也充斥着造假与欺骗；《李白斗酒诗百篇》他告诉人们如何活才能活出本色，活得自由；《父母让女儿最感动的一句话》昭示人们亲情是何等重要！没有“精”“诚”谁能写出这样的作品？没有“精”“诚”谁去写这样的作品？“然则，文人之笔，劝善惩恶也。”（王充：《论衡·佚文》）这是普天下文人为文的基本准则，当然刘长虎先生更恪守不渝。“文之不可绝于天地间者，曰明道也，纪政事也，察民隐也，乐道人之善也。若此者，有益于天下，有益于将来，多一篇，多一篇之益矣。若夫怪力乱神之事，无稽之言，剿袭之说，谀佞之文，若此者，有损于己，无益于人，多一篇，多一篇之损矣。”（顾炎武：《日知录》）刘长虎先生显然是前者而绝非是后者！《一看你就笑》中的文章，皆为“明道”“纪政事”“察民隐”“道人之善”之作！“明道”者如：《春风桃花》《诸葛亮与刘备第三次会谈纪要》《搞掂》《收网》《坏好人》《牛头前饼》《叛徒》等等；“纪政事”者如：《知道》《喝酒》《最后的演讲》《节水状元》《绝妙的滑稽小品》《新楼》《开刀》《戒》《买与卖》《你看我是谁》《猫与虎》《谁喝的》等等；“察民隐”者如：《完人》《佛爷保佑》《被杀之前》《倒挂二则》《守财奴》《真正的师傅》《再给你一刀》《残疾》《病》《创纪录》等等；“道人之善”者如：《新东郭先生》《关于对千里马保护和工作与生活安排的请示》《对狗的采访》《我服了的人》《“皇帝新装”之骗子》《狼与羊的又一个故事》《乌鸦喝水之后》《众媒》《新〈论语〉》《被发现的良心》等等。除了如顾炎武所说的诸项外，《一看你就笑》中存有特别注重亲情描述的相当篇幅，以此表现人世间的“血浓于水”的永恒主题。此类佳什如《父母让女儿最感动的一句话》《献给母亲的爱》《成才的孙子》《生日》《幸福》《遗产》《父亲的信》《请父亲》《复活的父亲》《那裙子和冰棍》《淡真》《梦中的太阳》等。《新东郭先生》新就新在：原来寓言中忘恩负义的狼，这次救了人反被人害死了！为什么遭此厄运？这还真须重温一下明代马中锡的《中山狼传》。《中山狼传》称：战国时赵简子去中山打猎，一条狼中箭受伤。它在逃命的过程中，遇到了一个书生就是东郭先生，狼向他求救，请求让它钻进他的书袋子里以躲过猎人的追杀。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东郭先生见狼可怜，就把它藏在了书袋子里，当猎人追来时，东郭先生谎称没有看见狼，并说岔道多，狼说不定从哪条岔道逃走了，猎人便向一条岔道追去。待猎人走远，狼被放出来，可这狼却说它饿了，要让东郭先生做好人做到底，它要用东郭先生充饥……而《新东郭先生》却反其义而用之：东郭先生路遇蒙面大盗，像他当年救狼一样，狼用同样方法救了他。这次狼没有提出用他充饥，而是他与赶来的那个人将狼骗进了书袋子里，并残忍地将它杀害了！原故事中说狼野性难改，恩将仇报，可以接受；新故事中说明人与狼比，比狼还坏！眼看为救自己遍体鳞伤疼痛难忍的狼，不但连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却暗起杀机，施用骗术，将它装入书袋子里，活活将它打死了！人之初，性本善；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论怎么说，救人的狼也不该被杀掉……可在《新东郭先生》里，人却将救人的狼杀掉了！尤其是杀了狼之后，为了狼皮和狼肉，两个人又大打出手……这就是人，这就是人的本性！作者把它写得淋漓尽致，入木三分，鞭辟入里。作者说“一看你就笑”，可谁看了谁又能笑得出来呢？还有《再给你一刀》，讲的是农民工讨债的故事。一个干了一年的农民工，本该拿到5550元钱，可却只给50元钱，一个农民工上到县政府大楼的楼顶要往下跳。不远处路旁的路牙子上还坐着一排要饭花子似的人，他们是要跳楼的那个人的同伙，一共9人。他们个个低着头，神情木讷，一言不发。主管城建的郭副县长，将轿车停在了几百米以外的地方，像游泳似的两手扒开人群挤出一条缝，来到了大楼前，他抢过公安人员手中的话筒喊着说：“上面的民工兄弟，请您冷静一下，不要干傻事呀！我是郭副县长，我现在上去，咱们谈谈好不好？”更精彩的对话在下面：

“不好！不好！你不要上来！如果你上来，我就跳下去！不！我就抱着你跳下去！”（标点符号有所改动——笔者注）

“这……你这是为什么呀？”

“我……我们辛辛苦苦干了一年，可包工头不给我们工钱，我们……”

“多少钱？”

“每人五千五百零五十元。”

“啊哦，不就这点……”

“这点钱对你们不算啥，一顿大餐都不够，可对我们那是救命的钱呐……”

“好好，这个问题我们一定能解决，请您相信我……”

“解决？解决个啥，都是骗人的……”

“这次绝对不一样，我可以向您保证。”他迅速地向周围看了一眼，“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不上楼，只坐升降筐上去，我们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有什么问题我们解决什么问题。如果我解决不了，您往下跳我绝不拦您。”

楼上的民工想了想，擦了把眼泪点头答应了。

……

多么善良的民工啊！但请看结果：

“没问题，我负责给你们要工钱，如果要不来，我个人全包。”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我还是个副县长！我以副县长的资格，以自己的人格向您保证，我决不食言！”（标点符号略有改动——笔者注）

“谢谢，谢谢。”民工抱拳连连鞠躬。

郭副县长向下挥了挥手，升降筐向前移动，郭副县长伸手拉住民工伸过来的手，把他拽进升降筐里，并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下面响起一片欢呼声，尤其是他那9个兄弟……

升降筐刚一着地，还没等站稳，郭副县长突然一把把民工推出了升降筐，指着公安局的人破口大骂：“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为了几个小钱就要死要活地要跳楼，以此要挟政府，并造成人群围观和交通堵塞以及人力物力上的损失，尤其是政治影响极坏。你们公安是干什么吃的？要按照治安方面的法律严肃处理！”

结果，这位民工被行政拘留15天，罚款500元。“一看你就笑”，谁看谁能笑得出来吗？

以上说的是内容，真是市井百态，无所不包，赏析个例，恕不一一。

再看手法。

左拉说：“一个伟大的小说家，就是一个有真实感的人，他能独创地表现自然，并以自己的生命使这自然具有生气。”（左拉：《论小说》）刘长虎先生“就是一个有真实感的人，他能独创地表现自然，并以自己的生命使这自然具有生气。”《一看你就笑》真有“一看你就笑”的。《知道》简直是一张官场百丑图之精彩的一张图。故事很简单：某单位超编要进行精减，而精减谁人人都哑巴吃豆心有数——办公室李副主任。为什么都想到他身上去了呢？一言以蔽之——工作表现太差……可结果却是领导一个一个地到他办公室跟他“套近乎”，他不但没被精减下去，反而又提了半格——由副主任提升为正主任！什么原因呢？原来他在知情者面前亮出一个黑色笔记本，在他手里拍得“啪啪”响之后说：“就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件件都记在咱这小本本上，别说全撂出去，就是拿上一件往纪检委一递，就叫这些龟孙子蹲小号吃小灶！”他还眼睛剜着知情者说：“不仅他们要完蛋，就连那些为虎作伥、狗仗人势的家伙也得去陪绑！”真是做贼不打三年自招，后来他道出了实情：“其实，其实呀，我什么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当初那几句胡说的话能把他们吓成那样！”谁看了这样的“一看你就笑”能不笑呢？如果说我们前面赏析的让我们笑不出来的那些佳什可以冠之为“庄”的话，那么这些让我们笑出眼泪的篇章就可以冠之为“谐”了，真可谓亦庄亦谐，相映成趣。“庄”是庄严、庄重，那么“谐”就是有趣、幽默了。正是从这幽默中我们看出了作者深厚的写作功底。正如老舍所说：“幽默的作家必须是极会掌握语言文学的作家，他必须写得俏皮、泼辣、警辟。幽默的作家也必须有极强的观察力与想象力。因为观察力极强，所以他能把生活中一切可笑的事，互相矛盾的事，都看出来，具体地加以描画和批评。因为想象力极强，所以他能把观察到的加以夸张，使人一看就笑起来，而且永远也不忘。”（老舍：《什么是幽默》）刘长虎的《一看你就笑》，为老舍的这段论述提供了鲜活有力的例证。

《一看你就笑》的表现手法除了亦庄亦谐外，还有一种表现手法——意识流。

《一看你就笑》所使用的意识流手法，《武松二次打虎》就是一例。故事中的人物古今都有，时空变换平稳无间，人物心理活动活灵活现，虽荒诞，但自然；话虽俗，理深刻。小说的主人公武松是中华大地妇孺皆知的一个人物，他人生的最大亮点，就是在景阳冈打死一只猛虎。而作者给我们编织的新故事却使武松成为了另类——一个违反我国保护珍稀动物法律规定的犯罪分子。在故事情节推进过程中，意识流手法起到了重要作用。没有意识流武松活不起来，是这流动的意识，使武松从古代舞台走到了这现代舞台；是这流动的意识，使祥林嫂、西门庆、东郭先生、孔夫子聚到了一起；是这流动的意识，由这现实生活中的警察宣示了保护野生珍稀动物的法律规定，才使武松成为了另类；也是这流动的意识，揭示了古今中外无一例外的人的劣根性：实用主义——一切皆因“实用”而变！祥林嫂求武松打虎时说：“阿毛让老虎叼走了，阿毛被老虎叼走了……”当武松见大事不好，慌忙高喊“祥林嫂救我”时，她却自言自语道：“阿毛被狼叼走了，阿毛被狼叼走了！”东郭先生曾向众人道：“那老虎太没良心，它被人追赶，见到我……我把它藏在书袋子里……它却要吃我……”当武松紧接着大呼“东郭先生救我”时，他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恨恨地说：“那只狼太没良心，我救了它，它反要吃我！”当武松喊“孔夫子救我”时，这位“万代师表”也没逃出人类心理活动的周期律，实用主义主宰他的灵魂，他手一挥，两名学生哗啦展开一副对联，上联写：“脚踢南山猛虎”；下联是：“拳打北海蛟龙”。（上下联做了变动——笔者注）“还有横批！”武松大叫，孔子一抖手中的横批：“千万别干！”当武松喊“县尊大人救我”时，县尊一抬手，伸出4个手指头：“来人啊，给我重打40！”凡此种种，将人的两面性描绘得惟妙惟肖，将人的劣根性批判得体无完肤……再看《孟姜女哭长城后续》，在这篇故事新编中，孟姜女却完全是反抗暴虐追求光明的英雄壮举！靠什么？意识流！没有流动的意识，孟姜女永远是一个以泪洗面的弱女子！是意识流成就了她的英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