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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那恰

2014-03-25

北极光 2014年1期
关键词:吉尔仙人宝玉

《白那恰》获第八届“黑龙江省文艺奖”三等奖

80.拯 救

岳有华整天昏昏沉沉的,分不出白天黑夜,也认不清别人。这天她睡了一个下午,天黑的时候,她爬起来嘴里念叨着走出仙人柱。

岳有华先是到那只狍子那儿和狍子说了一会儿话,搂着狍子待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上冷了,就朝西面的仙人柱走来,她仿佛知道,这个仙人柱是她和帽活依尔宝玉和帽活依尔富贵的。

她走到仙人柱前,轻手轻脚掀开门帘,见里面火塘烧着火,就钻了进来,她先是烤了烤火,才看见躺在奥路席上的人。

左边这个奥路席,是她和帽活依尔宝玉住的地方,她用手推了推李谙达,“你啥时候回来的,咋不告诉我呢?”

李谙达刚睡着,被她推醒了,忙坐起来说:“我是李谙达,岳有华你咋不回去睡觉!”

在岳有华的眼里,面前这个人分明就是帽活依尔宝玉,于是很亲热地对他说:“你又瞎装,我知道你一整就装,往里面点,我也睡觉。”

李谙达想起来叫人,但这么晚了,吵吵闹闹地很失体统,就只好这么看着岳有华,听她说着她和帽活依尔宝玉的往事。

她把他当成帽活依尔宝玉了,说了一会儿,把他身子扳过来,钻进他怀里,很快她就睡着了。

李谙达被岳有华的举动吓得一动不敢动……很晚了,他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晨醒来的时候,李谙达看她仍然很香甜地睡着,好不容易推开她,走出仙人柱,找到吉若把昨晚的事和她说了。

吉若说:“别告诉别人,反正你们也没干啥,让她以为你是帽活依尔宝玉,对她的病有好处,走,我跟你回仙人柱。”

李谙达推辞着不回去,吉若仍坚持着,吉若把李谙达推回到仙人柱,岳有华还在睡着,她像是做着噩梦,全身一抖一抖的,嘴里像在说着什么。

吉若示意李谙达用手抚慰她,李谙达把手放在岳有华的肩上,岳有华又香甜地睡了。

岳有华醒来后,看见吉若和李谙达坐在她对面,岳有华对李谙达说:“诺诺来了,你也不叫醒我,你这个汉人,还说你是一介书生,一点也不懂我们待人的事。”

吉若站起身,对李谙达说:“你们说会话呗,我先走了。”

李谙达站起身也要跟着吉若走。

岳有华马上拦住他说:“帽活依尔宝玉,你……你回来,帽活依尔富贵,咱们的乌特呢?”

李谙达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顺嘴说了句:“他当谙达了,当谙达哪都得去,去收皮子,去送乌力楞要的东西,还得躲官府,官府不让私人谙达单干。”

岳有华问:“乌特当谙达了,乌特得进林子逮东西,谙达是你们汉人愿意当的……你想吃啥?我煮肉给你吃吧,不,我先洗洗脸,看咱家乱乱的,我整整,你又笑话我是神,我不是不会收拾仙人柱不是嘛……”

岳有华开始洗脸,又忙着收拾仙人柱里的东西,把这边桦皮桶放那边,又把那边马鞍放这边。

李谙达说:“你收拾吧,我告诉大伙一声,说我回来了。”

岳有华很舍不得地说:“你快去快回来呗!”

李谙达嘴上应付着,逃出仙人柱,他找到吉若,把事又学了一遍。

吉若像是挺高兴,她说:“你跑啥呀,她叫你帽活依尔宝玉,你就答应呗,这不是为了让她的病能好嘛。”

李谙达说:“我怎么能这样?她自己不明白,我不能不明白,扮什么都行,不能扮夫妻呀!我这是办的什么事……”

吉若笑了,她说:“帽活依尔宝玉也没了,你一来她像好人似的,挺好的,她不闹了,这也是缘分,我们乌力楞得咋报答你呢。”

岳有华走出仙人柱,风风火火地喊着:“帽活依尔宝玉,回来,我还有事说呢!”

吉若推了李谙达一把,李谙达有些不情愿地又回到岳有华的仙人柱里,岳有华过来拉住他的手,亲热地和他说着话。

岳有华说:“帽活依尔宝玉,你听过青鸟和白鸟的故事吗?我给你唱。”她唱道:

口弦琴哟天天弹响,

故事歌哟夜夜传唱,

狩猎人有唱不完的歌哟,

……

她唱完歌,又说:“帽活依尔宝玉,你还没听过口弦琴呢。”

岳有华开始打开桦皮箱子,找口弦琴,她没找到,就说:“等着我,我上我额尼那儿找去!”

岳有华兴高采烈地说着跑出去了。 岳有华又跑回来,很兴奋地说:“快看看呗,这就是口弦琴!”

李谙达接过岳有华递过来的那个东西看了看,那是用铁条葳成的,头部并在一起,尾部是个圆鼓肚,中间夹了薄钢片。

岳有华说:“我没跟你成亲那时候,可愿意吹了,找心上人都吹它,跟你成亲了我还吹啥呀。你没听我吹过吧,我可会吹了!”

岳有华说着就把口弦琴拿过去,把尖的那头含在嘴里,左手握住圆鼓肚,右手弹拨着钢片,随后发出了一种很奇特的声音,那声音低吟颤调,哀怨着,倾诉着,在静夜的山林里奏起,那仿佛是一个少女在诉说着她的情爱。

李谙达被这口弦琴声打动了,他像是看见很多年前的岳有华坐在林边的山坡上,面对着悠悠的河流,向她心爱的人传递着情思……

李谙达看到的是一个纯美的,豪健的,让人又怜又爱的女人,他不自觉地用胳膊揽住她,岳有华不吹口弦琴了,眼睛深情地注视着李谙达,那么温顺,那么乖巧。

这一切,就这么在一种和谐中延续着。

吉若和岳有华的额尼在仙人柱的门口,透过皮帘子看着他们,她们也感动了,吉若把她太贴扶走了,她们希望他俩就这样美好着。

李谙达借着火塘的光亮,端详着她,她长得白白的,不胖不瘦的,是那么惹人怜爱。

李谙达说:“咱们睡觉吧,明天你就会好起来的!”

他们躺下睡了,睡在一个奥路席上,这是一个柔情蜜意的夜晚,也是从此改变岳有华生活的夜晚。

81.李谙达和岳有华的姻缘

第二天早晨,李谙达醒了,岳有华还睡着,睡得那么香甜,李谙达下意识地抚摸着岳有华那张粉红的脸颊,心里很忐忑,但却很满足。

岳有华也醒了,当她看到坐在身边的李谙达,表现得很惊讶,但她心里很甜蜜。

岳有华一个人快步走出了仙人柱,往河边走着,地上是昨天夜里落下的一层清雪,她的脚印留在上面,深深浅浅的,时左时右地向前延伸着。

吉若很羡慕地望着她的身影,她感激李谙达,乌力楞的人也都感激李谙达。

岳有华的病好了,她似乎明白了她和李谙达的事情,她很害羞,她藏在她额尼的仙人柱里不好意思出来,李谙达也独自坐在仙人柱里,心情十分复杂。

吉若来看李谙达了,她笑着对李谙达说:“你干的是好事,去看看她吧,她都不好意思出仙人柱见人了!”

李谙达跟在吉若的身后去见岳有华了,岳有华见吉若和李谙达进来,脸红了,她没说什么,只是低着头给他倒了一碗茶。

吉若和岳有华打趣说:“姑姑,还是我师傅呢,咋这么不大方呢,人家把你救过来了。”

岳有华向李谙达笑了笑,又忙着煮肉去了。

岳有华的额尼对岳有华说:“诺诺,你的姻缘在命里和汉人早定下了,你跟他回你们仙人柱去吧!”

岳有华假意说不去,但还是跟李谙达去了。

李谙达和岳有华回到仙人柱,她躲避着李谙达的目光,她找着各种借口忙着,说:“桦皮桶咋搁这呢,马鞍搁的地方也不对。”

李谙达认真地对岳有华说:“岳有华,咱们办个什么仪式吧,我娶你!”

岳有华下定了决心:“你不娶完了吗,我啥也不要,有你就行了。”

李谙达和岳有华这种姻缘是人们想不出缘由的,但却实实在在发生了,人们都真心地为他俩祝福。

吉若想为他俩举办个仪式,大伙说别整那么像回事了,有那点意思就得了。

于是吉若就把乌力楞的人都叫来了。大伙在李谙达和岳有华的仙人柱里喝酒吃肉,说笑着,欢畅着热闹了一个晚上,就算是给他们成了亲。

82.尼力吉尔财旺求助

李谙达的原名叫李财旺,从现在起他叫尼力吉尔财旺,这也和当年赵宝玉一样,赵在这个民族叫帽活依尔,李叫尼力吉尔。

大伙在尼力吉尔财旺和岳有华的仙人柱里热闹的那个晚上,猎犬叫了几声,像是和什么野兽在乌力楞周围撕咬,当吉若他们拿枪出来朝天打了几枪之后,一群冒着绿光的野兽逃跑了。

但吉若的那只狍子被咬死了,而且身上被掏去好几块肉,有两只猎犬也被咬伤了。

他们知道,这是一群大嘴干的,这是一群饿急了的大嘴。

吉若很伤心,她心爱的狍子没了,就像又一次失去了白依尔伊嘎布,平时她思念伊嘎布的时候,就把那只狍子当成伊嘎布跟它说说话,狍子虽然不会说话,也像是能听懂她的话,眼睛纯净地看着她,有时还用嘴巴子抚摸她的脸来安慰她。现在狍子死了,她再思念白依尔伊嘎布的时候,不知道该和谁去说话了。

乌拉仁银嘎看见吉若这么伤心,就安慰她说:“现在岳有华也好了,又和尼力吉尔财旺在一起过日子,多好哇,就是狍子没了,也值了,大伙不是为他们俩高兴才把狍子的事忘了嘛,要是牵回仙人柱就没事了!”

吉若不哭了,她知道,乌力楞有很多重大的事等着她去办。

岳有华又开始高高兴兴地忙她该忙的事了,到了晚上,她对尼力吉尔财旺说:“你现在也是乌力楞的人了,我得教你懂我们的规矩和一些事,要不,该闹笑话了。”

尼力吉尔财旺说:“这些年和你们的人没少在一块交换东西,有些事我懂,比如见了长辈要行屈膝礼,不能直呼长辈的名字,不能用刀扎火,不能往火上吐吐沫和泼水。”

岳有华说:“你知道的还挺多呢,呵呵。”

尼力吉尔财旺说:“我现在就是为我钱兄担心,我一天天躲在这儿吃喝玩乐的,还不知道他死活呢。”

岳有华皱着眉头说:“那你就去救他不得了,咱乌力楞有枪还有马的怕他们啥呀?”

尼力吉尔财旺说:“你不懂外面的事,官府大牢里的人你还敢去抢?别看他们打不过罗刹,对平民百姓可厉害呢,哎,都怪我无能……”

岳有华看他为难,凑到他身边问:“没法整了?”

尼力吉尔财旺说:“也不是说没法整,他们把钱兄抓进大牢,也是看我们赚了银子眼热,就想弄点给他们自己。”

岳有华说:“那就给他们呗,你们要那么多银子干啥呀?”

尼力吉尔财旺说:“银子都让他们抄走了!”

岳有华说:“还有啥招? ”

尼力吉尔财旺说:“看来这事得劳烦你们乌力楞了,让吉若和乌拉仁银嘎她们来商量看怎么办好。”

岳有华把她俩叫来了,将尼力吉尔财旺说的事和她俩学了一遍。

吉若很仗义地说:“人咋不救呢?你说咋整就得了呗。 ”

尼力吉尔财旺说:“硬拼不行,还得来软的,先借你们些鹿茸、熊掌啥的,还有貂皮、水獭皮,送给牢头。”

吉若爽快答应:“给啥都行,钱谙达他们跟咱们这么好。”

乌拉仁银嘎说:“我去吧,谁也不知道我和你们咋回事,我懂他们汉人的事。”

尼力吉尔财旺说:“我有一些朋友,我给他们写封信,让他们帮忙,这事就全拜托给你了!”

吉若催促着说:“把东西带上,姑姑快点去吧!”

他们急忙准备好了许多东西,乌拉仁银嘎骑马驮着东西到山外去了。

83.尼力吉尔财旺清闲的日子

岳有华又想起了帽活依尔宝玉和她的儿子帽活依尔富贵,岳有华问尼力吉尔财旺那些男人们的事情。

岳有华问尼力吉尔财旺:“你说说,咱们抗击罗刹的事和帽活依尔宝玉的事,到底是咋回事呀?”

尼力吉尔财旺听她又打听这事,就有些担心,他说:“我说了你可别再激动,抗击罗刹的事,咱们吃了大亏,要是他们活着,不早回来了吗?帽活依尔宝玉这事其实也不够杀头的罪,可他嘴不老实,骂官府,骂朝廷就是杀头的罪了。”

岳有华开始恨帽活依尔宝玉了,她生气地说:“书生就这样,有能耐跟他们干就得了呗,说那些话有啥用呀!”

尼力吉尔财旺不想说这些事,他心里想的是乌拉仁银嘎能不能救出他的钱兄。

乌拉仁银嘎来到镇上以后,找到了尼力吉尔财旺的朋友们,他们托人找到官府大牢里的人进行走动。牢头正犯愁牢里犯人多挤不下呢,见又有好处又能腾空就答应帮忙。

乌力楞里,吉若看岳有华的病好了,几个孩子的病也好了,就把男人们叫到一块,商量出去逮东西的事。

吉若对大伙说:“乌力楞的枪多,马也多,女人也出去逮东西得了,我和我姑姑和白依尔托恩托元一个安嘎,我阿哈和阿什库、安巴、代苏荣三个额车黑一个安嘎,咱们都出去逮东西吧!”

他们进林子里逮东西去了,尼力吉尔财旺没事干,就坐在阿其格查莫日根的仙人柱里和他说说话,能看得出来,阿其格查莫日根挺看中尼力吉尔财旺,自从他第一次和钱谙达来乌力楞,他就总是挺稳重,不说狂话,实实在在的。不像帽活依尔宝玉那么不知深浅,又自命不凡,于是阿其格查莫日根和他讲了他们的好多事情。

尼力吉尔财旺也更加了解和理解了这些人。

吉若他们进林子几天后回来了,却几乎没逮着什么像样的东西。

吉若来到她雅亚的仙人柱说:“雅亚,咋回事呢,林子里咋没东西呢?”

阿其格查莫日根说:“这冷水河边乌力楞多呗,逮东西的人多,东西就少了呗!我看冷水河封住了,在河里抓鱼得了,等再下场雪再出去逮!”

吉若开始和大伙到冷水河里抓鱼了。

这条冷水河的河面已经冻结了,河上结了一层透明的冰,人们站在冰面上就能看见冰下的鱼在水里面游动。

他们把河面上的冰刨开几个大窟窿,用柳条篓捞着鱼。鱼很傻,见到有冰被刨开就游过来,露着嘴喘气,鱼很容易被捞了上来。

捞鱼的时候,人们又想起了绰布绰克,想起了阿其格查乌热松,他们那么会抓鱼,要是都在就好了,而且绰布绰克会想出很多花样,能给大伙带来许多欢笑。

他们这时候多么希望能有点欢笑啊!

这一次他们虽然捞了好多大的细鳞鱼和哲罗鱼,但心里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绰伦布库和白依尔托恩托元他们没说什么话,像是无话可说,心里却想,一个猎人,不能进林子逮东西,捞什么鱼……

猎人逮不着东西是很丢人的。

他们捞了不少的鱼,整天吃手扒鱼,但他们觉得这没有肉好吃,就像尼力吉尔财旺的心情一样寡淡无味。

84.祭拜白那恰

吉若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她开始想,后来一下子想起了一件事,她差点把一件大事给忘了。

吉若马上来找阿其格查莫日根,说:“雅亚,你咋不想着点呢,咱们乌力楞把白那恰忘了,没有白那恰保佑能逮啥东西呀!”

阿其格查莫日根说:“咋把白那恰忘了呢,我老了,咋记不住这事呢。快去吧,把白那恰像刻好,祭拜。”

吉若带着乌力楞的人来到北山的林子里,选了一棵大松树,在树根剥下一块树皮,用猎刀和黑炭刻画出一个老年男人像,然后点燃树枝和爬山松香,神像被火燎过,摆上酒肉供品,一齐向白那恰跪下磕头。

吉若嘴里喃喃地祈祷着:“山神白那恰呀,我们给您安了神位了,您和我们在一起了!这里有山有水,挺好的。我们刚从北边过来,我们来的晚点了,白那恰您别生气,别怪罪我们,我们没忘了您老人家,我们又搭仙人柱,又给孩子们治病。现在,他们都好了,白那恰保佑我们,保佑我们乌力楞平平安安的,让我们有吃的穿的,多赐给我们野兽吧。逮着东西,我们先来祭拜您老人家,敬献您老人家!”

吉若把酒敬献给白那恰,最后又把一块肉抹在白那恰嘴上,人们磕头谢过就回来了。

祭拜过白那恰之后,大伙心里有了依靠,他们相信白那恰会赐给他们东西的。但他们嘴上从来不事先说进林子能逮什么东西,也不说能逮多少东西,说这些是犯忌的。

他们又出去逮东西了,绰伦布库、阿什库、安巴一个安嘎,吉若、岳有华、代苏荣又是和白依尔托恩托元在一个安嘎,吉若这样做也是想关照一下白依尔伊嘎布的阿麦。进林子以后,吉若、岳有华、代苏荣一切都听白依尔托恩托元的,他说往哪儿走,他们就往哪儿走。

进林子逮东西的人都走了,尼力吉尔财旺就一天天坐在阿其格查莫日根的仙人柱里。阿其格查莫日根每天早晨很费力地从记事绳上拔下一根木棍棍,然后转悠着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或是和尼力吉尔财旺说点什么。

到了第二天晚上,逮东西的人还没回来,阿其格查莫日根有些着急了,他就用枪占卜,看大伙能不能很快回来,是不是平安。他嘴上含混不清的念叨着什么,一次次的举枪,显得很吃力,但他却举起了枪,他这是占卜那两个安嘎啥时候回来,逮着东西没有。

阿其格查莫日根卜得很准,他们真的回来了,而且逮了好多狍子和野猪。

他们回来后就去祭拜白那恰了,因为他们相信这是白那恰赐给他们的这些东西。尼力吉尔财旺和岳有华说,他想进林子逮东西,岳有华和吉若知道他想啥,没让他去。

85.帽活依尔宝玉获释

尼力吉尔财旺每天看见阿其格查莫日根,把记事绳上的小棍棍拔掉一根,心里就开始着急了。

他整天盼望着乌拉仁银嘎回来,担心乌拉仁银嘎会遇上什么事情,能不能救出他的钱兄。

尼力吉尔财旺看见乌力楞逮回好多东西,更是着急,他对吉若和岳有华说:“我不能帮你们进山逮东西,我又不敢出山帮你们换皮子,这么多好皮子这时候在山外能换好多东西呢。”

阿其格查莫日根劝他说:“别急,早晚有一天你就能出山换东西去的,出不去就在山里待着,安心住吧,有皮子大伙穿,有肉大伙吃,想那么多干啥,咱们不是一家人嘛!”

尼力吉尔财旺照例每天来到阿其格查莫日根的仙人柱里,这一天,他刚坐下,猎犬就开始狂叫起来,他心里顿时十分紧张,不知道怎么办。

阿其格查莫日根焦急地说:“快进林子躲躲吧!”说完拿起他的火绳枪走出仙人柱。

尼力吉尔财旺飞快地跑了,他钻进仙人柱北面的那片林子藏了起来。

阿其格查莫日根和尼力吉尔财旺都注视着远处来的一匹马,那马上骑着两个人。走得更近一些的时候看出是两个男人。

等马来到仙人柱前,阿其格查莫日根才看清一个是她的女儿乌拉仁银嘎,而那个骨瘦如柴的人却看不出是谁,乌拉仁银嘎是把那个男人抱下马来的,她扶着他走进仙人柱。

阿其格查莫日根向林子里挥了挥手,尼力吉尔财旺知道没有危险了,才敢从林子里走出来。

阿其格查莫日根问:“他是谁呀?”

乌拉仁银嘎说:“他不是帽活依尔宝玉吗……”

阿其格查莫日根十分惊异,看着躺在奥路席上的帽活依尔宝玉,他像是病得不行了,有气无力地半闭着眼睛呻吟着。

尼力吉尔财旺进了仙人柱,听说被救回来的是帽活依尔宝玉,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他马上走出仙人柱,乌拉仁银嘎跟了出去。

尼力吉尔财旺问:“帽活依尔宝玉没被砍头,这是怎么回事,我钱兄呢?”

这时,吉若和岳有华也逮完东西回到乌力楞。

乌拉仁银嘎告诉她俩说:“我找到尼力吉尔财旺的朋友,他帮我托人找到管大牢的一个人,我把东西给他了,他说放了钱谙达,我又问帽活依尔宝玉的事,他说帽活依尔宝玉在大牢里快病死了,愿意要就带走吧。”

岳有华听完又昏倒了,吉若面对着突然又出现的帽活依尔宝玉,也不知道咋办好了。

尼力吉尔财旺还问:“我钱兄呢?”

乌拉仁银嘎说:“你钱兄也放出来了,他也病了,没跟着进山,他让我告诉你,说你出山没事了……”

吉若和乌拉仁银嘎等岳有华醒过来,岳有华说:“他又回来了,我咋整啊,我咋整啊?”

吉若和乌拉仁银嘎也不知道咋办。

乌拉仁银嘎说:“我啥也没告诉帽活依尔宝玉,我不知道咋说这事。”

尼力吉尔财旺说:“这事别告诉他,他病得那么重,要是知道我和岳有华成婚的事,肯定受不了。”

他又转身向岳有华说:“岳有华,这样吧,我先出山,咱俩的事,往后再说!”

岳有华情绪很激动, 吉若劝着岳有华,她前后想了想,对尼力吉尔财旺说:“这样也行,你先走,你们俩的事等等再说吧。”

尼力吉尔财旺像逃亡似的,而且带着一种极复杂的心情骑上马离开了乌力楞。

86.隐瞒的一个秘密

尼力吉尔财旺骑着马往山外走了,岳有华哭着把他送出去很远。他们相互就这么看着,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恩都力安排的,出了这么个难题,让大伙犯难。按规矩,岳有华成亲有了孩子是不能再找男人的,那时候都以为帽活依尔宝玉死了,她又病成那样,不然,这种亲事是不可能成的。现在这样,谁有啥办法呢,他俩依依不舍地分别了。

吉若马上召集乌力楞的人,对他们说:“咱们乌力楞的人,谁也不能说尼力吉尔财旺和岳有华的事。”

帽活依尔宝玉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他对大家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我刚被关进大牢的时候,我不吃饭,我骂他们,他们有一天说给我吃上路饭,我当时的表现那真是英雄气概震动朝野,我的大义之气令牢人十分敬佩,……第二天又说不斩了,准是被我给吓的。”

乌拉仁银嘎说:“帽活依尔宝玉在牢里,是骂人来的,开始想把他拉出去砍头,是想吓唬那些不愿意抗击罗刹的人,不知道咋回事,这时候真出来一个抗旨的,就把那个抗旨的人砍了,就没砍他的头。”

岳有华急忙问:“咱们那些人呢?”

乌拉仁银嘎说:“这事我也打听了,他们都过江那面抗击罗刹去了,咱们没打过罗刹,他们把咱们的山林占了一大片,老多人都死在他们那边了,活着回来的不多,还有的说,咱们的人有的留在那边回不来了。”

吉若愤恨地说:“这是个啥佐领,来要人的时候说的挺好的,人的死活也不告诉一声,咋这样呢!”

阿其格查莫日根生气地说:“清廷不给东西不放人,给东西就放人了,要早知道这样,早就救帽活依尔宝玉了;要是早给他们东西,咱们的孩子们备不住就不用去抗击罗刹了。帽活依尔宝玉活着回来是好事,啥也别说了。”

乌力楞的人没人说什么,面对这一切,他们能说什么呢。但当大伙和帽活依尔宝玉在一起的时候,都有些无法和他面对,每个人都知道岳有华和李谙达成亲的事,只是对帽活依尔宝玉一个人是个秘密,这在那时算是件好事,可如今却让大伙都觉得很对不起帽活依尔宝玉,大伙就什么事都很顺从他。

只是岳有华对他很冷淡,岳有华对他说:“先不能和你在一个仙人柱里住了,你身上的晦气太重,神不能接受。”

帽活依尔宝玉对她半信半疑,一想岳有华总是神神的,也没有办法,暂时就由她去吧。

87 .钱谙达谢恩

自帽活依尔宝玉从大牢回到乌力楞那天起,岳有华就又回到她额尼的仙人柱里去住了,整天显得沉默。起初,帽活依尔宝玉身体虚弱,待他身体恢复了,他找岳有华回自家仙人柱,岳有华仍旧不理他。

帽活依尔宝玉很伤心,他怎么也想不通,岳有华为什么这样对他。当年他是为救岳有华才打伤了骁骑校,这回让骁骑校抓进大牢,前前后后,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了,他心里想,岳有华指不定多感激他,多盼望他回来呢,可是,却落得个没人理会……他怎么也想不通,人怎么这么不讲良心,他开始酗酒,经常喝得烂醉如泥。

人们都来劝慰他。

乌拉仁银嘎对帽活依尔宝玉说:“自从你被抓走后,岳有华得了一场大病,她想你想疯了,疯的可厉害了,从那以后,她就有神附体了,不能跟平常人那样过日子了。”

帽活依尔宝玉半信半疑,但又没办法,就整天苦闷着喝酒,喝过酒后一个人在仙人柱里大声叫道:“我在清廷大牢的时候,那真是英雄气概震动朝野,我的大义之气令牢人十分敬佩……”

他喊叫过后,躺下就睡,醒来又是喝酒,又是大喊大叫。

一晃就快过年了,乌力楞的人都开始准备着过年用的东西。

钱谙达和李谙达又驮着好多东西来到了乌力楞,钱谙达是来感谢乌力楞的人的,他只把带来的东西留下来,什么皮子也不要。

李谙达也不说什么,这时候大家又都叫他李谙达,没人敢叫他尼力吉尔财旺。

钱谙达从山外带来好些上等的好酒 ,又带了些汉人佳肴,请全乌力楞的人吃喝 ,他说:“我是来谢恩的,要是没有阿其格查乌力楞,我活不到今天,非死在大牢里不可。”

钱谙达话还没说完,帽活依尔宝玉就抢过话说:“我在清廷大牢的时候,那真是英雄气概……”

阿其格查莫日根生气了,他说:“你老说那些事有啥用啊,还不是乌拉仁银嘎把你救出来的,不救你,你早死里面了,以后别说那事了,钱谙达这不说话呢嘛,老插啥话呀!”

帽活依尔宝玉把嘴闭上了。

钱谙达很感慨地举着酒碗说:“我这一辈子,算是交到你们这样的好朋友了,不管以后怎么样,大家互相照应,我敬大伙一碗酒,谢你们对我的救命之恩。”

帽活依尔宝玉又接过话说:“这叫苟富贵,勿相忘……”

代苏荣问:“咋的,狗富贵了就互相汪汪了?”

大伙都忍不住地笑。

帽活依尔宝玉摇摇头说:“枉我高山流水莫知音啊!”

吉若没理代苏荣和帽活依尔宝玉,她接着钱谙达的话说:“这事感谢我们干啥,还不是李谙达出的主意,我们也不懂你们汉人的事,他要不说,谁懂官府要东西才放人呀,啥也别说了,咱们是朋友,这点小事算啥呀!”

阿其格查莫日根说:“大伙喝点酒吧,都好好的,多好啊!”

李谙达一直低着头喝酒 ,他不敢看别人,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李谙达还是尼力吉尔财旺,这晚他喝醉了,岳有华想让他在这住一夜,但他还是坚持要回去,岳有华心里很难过,却又没有办法。

两个谙达走的时候,吉若硬塞给他们一些皮子,吉若知道,他们现在能用得着这些。

岳有华把两个谙达送下山坡,她握着尼力吉尔财旺的手哭了,一遍遍地问他:“我咋整啊?”

李谙达也只是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岳有华要和他们告别的时候,迎面又过来一个骑马的人。

走近才看清,来人是那个流浪萨满,岳有华见是自己的师傅,非常高兴,急忙擦去眼泪,给两个谙达介绍。

他们相互看了看,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流浪萨满说:“那年,我去你们那个乌力楞还是他俩跟我说的呢,说你们乌力楞的人好,说塔坦达人也好。咋地,你们俩要回去是咋地?”

钱谙达说:“我们回去啦,我这贤弟酒用得多了点,他非要回去。”

流浪萨满说:“也没和你们喝上一杯酒就走了,以后啥时候再见面吧!”

他们说过话后就分手了。

88.流浪萨满

岳有华领着流浪萨满来到乌力楞,又进了阿其格查莫日根的仙人柱。

岳有华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很高兴地说:“阿玛哈,您看谁上咱这来了,我师傅,那年秋祭的时候不是我师傅帮咱们秋祭的吗?”

阿其格查莫日根也认出了流浪萨满,亲热地让他坐下。

岳有华又向乌拉仁银嘎介绍说:“这是我师傅,他教我当的萨满,这是乌拉仁银嘎。”

乌拉仁银嘎笑了,流浪萨满也笑了。

流浪萨满说:“你不用说了,我和她早就认识了!她是好样的,不管咋说我是个男人,她一个女人哪儿都敢去,多厉害呀!”

阿其格查莫日根说:“你们都认识啦!这是我女儿,我们分开那么多年才找着我。”

流浪萨满说:“你们这回好了,父女团聚了,她也不用流浪了,就剩我一个流浪萨满喽。”

吉若匆匆地走进仙人柱,一见到流浪萨满就笑了,说:“咋这么有意思呢,我师傅的师傅来了,我咋那么高兴呢,咱们乌力楞四个萨满在这坐着呢。”

帽活依尔宝玉听见这个仙人柱里热热闹闹的,也凑了过来,见到流浪萨满他先是一惊,然后就说起来:“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神仙是从天而降的吧,太巧了,你们这是神仙会呀。萨满,你教会了我家岳有华之后,她可变成另一个人了,整天请神跳神的,她变成神了,让我这凡人可怎么办!”

吉若说:“别说别的了,我师傅的师傅那年帮咱们多大忙呀,那年秋祭全指着我师傅的师傅了,他还教会我师傅,我师傅给咱乌力楞的人祛邪治病的都整的多好,快点喝茶 ,我把肉煮上,咱们喝酒吃肉呗!”

大伙围着火塘喝着酒,吃着肉,说着乌力楞和乌力楞外边的事情。

吉若突然感到流浪萨满和乌拉仁银嘎相互看时的表情很微妙,就问流浪萨满:“师傅的师傅,你们俩是啥时候认识的,你们咋都没说过这事呢?”

他们俩相互看了看,谁也没回答。

帽活依尔宝玉说:“这还用问,都在江湖,又为同道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且又是老识故交,该是知音吧!”

吉若笑着问帽活依尔宝玉:“又说书生的话,知音是咋回事?”

帽活依尔宝玉说:“这么说吧,要不是知音,一个人说的话那个人听不懂,就像我说苟富贵,勿相忘,代苏荣还说是狗富贵了就互相汪汪了,这就不是知音,知音是你说一句话对方就能听懂了,有时候尽在不言中,而心中亦明,知音原本是指一个人弹琴……”

吉若笑得更厉害了,她说:“岳有华姑姑,你咋给我找这么个姑夫呢,让他上朝廷当最大那个文官还差不多,在乌力楞也用不上他,他又没知音啥的!”

阿其格查莫日根说:“快过年啦,大伙都碰上了,真是有缘分,这回好了,过年的时候会祭祀的人又多,恩都力、白那恰、阿娇儒博如坎也高兴,人多热闹,快喝酒吧!”

流浪萨满和乌拉仁银嘎互相都不说什么,但岳有华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她把乌拉仁银嘎叫出了仙人柱,吉若也跟了出去。

阿其格查莫日根对流浪萨满说:“你这回咋不说话呢,你不是挺能说来的吗?喝酒,咱们喝点儿,她们女人事多,不用等他们。”

绰伦布库也说:“喝点儿呗。”

岳有华把乌拉仁银嘎叫出仙人柱,问她:“你说实话,你俩咋回事?”

吉若也说:“我都看出来了,你和他咋像有啥事似的呢?”

乌拉仁银嘎说:“没啥事,你们瞎说啥呀,我跟他老在别的乌力楞见面啥的,有时候我和他一起给人家祭祀。他跟我说过,他要娶我,那我能同意吗,俩人都流浪呢,娶啥呀。”

吉若兴奋地对乌拉仁银嘎说:“太好了!”

岳有华说:“有个人在身边多好,何必一个人呢,这事我帮你整。”

乌拉仁银嘎说:“都好几年的事了,你们可别瞎说呀!”

帽活依尔宝玉摇晃着走出来问:“什么事不让说呀!我喝多了,要回仙人柱了,反正也没人理我,我一个人睡,孤雁也得飞呀。”

吉若推着她两个姑姑说:“咱们快进去吧,今晚就让我师傅的师傅住这仙人柱,咱们都一起住呗。”

她们回来之后,又喝了一会儿酒,夜已经很深了。

阿其格查莫日根让流浪萨满住在仙人柱的玛路席上,他和绰伦布库住在左边的奥路席上,吉若和乌拉仁银嘎住在右边的奥路席上。

这一夜,吉若感到乌拉仁银嘎和流浪萨满都没有睡,后来她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吉若醒的时候,仙人柱外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吉若把她阿麦绰伦布库、白依尔托恩托元和岳有华叫到一起商量年前再出去逮东西的事。

绰伦布库说:“出去逮东西是好事,过年吃呗!”

岳有华看着外边的雪,不解地说:“我咋看这雪挺怪呢,雪花挺浑的。”

白依尔托恩托元说:“进林子逮呗,多逮点儿东西心里就有底。”

吉若决定说:“逮,你们大伙快吃点儿东西,吃了东西马上就进林子!”

他们急急忙忙准备妥当,然后就进林子逮东西去了,这次还是吉若和绰伦布库两个安嘎,他们这次出去,是要把过年吃的东西都逮回来。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阿 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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