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均生

子君的恨

□徐均生

张侃说：“良心？多少钱一斤？有卖的吗？你别天真了，现在这个年代，那些赚到钱的，能有多少良心？”

子君的恨是从张侃那儿开始的，子君以前从来没有过恨。无论别人怎么伤害他，都没有记恨过。那天，他去张侃那里后心里却有恨了。

张侃是他的好朋友好兄弟，是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读书的同学，相处快二十年了，关系一直很哥儿们的。问题是这次子君晚上顺道去张侃的厂里，却发生了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事。

张侃在微弱的灯光下指挥工人清理下水道，如果这管子真的是下水道，那也不会发生接下来的事了。这下水道其实是排污管，这排污管如果正大光明往地上排，也说不定不会让子君有恨了。问题在于，这排污管是直通地下的，污水是直接往地下数十米深处排。

子君责问张侃：“你把污水直接排到地下，污染地下水的后果，你想过没有啊？那可是要断子绝孙的！”张侃说：“没有这么严重，你别想得这么多了，反正现在大家都是这样排污的。”子君喝道：“就算大家都是这样排的，你也不能这样排啊！”张侃说：“如果我不这样排，我的工厂就要倒闭你懂吗？”

子君说：“我问你，你想过那些喝地下水的老百姓没有，他们等于在喝毒药啊！”张侃说：“反正你不喝，我不喝，你管这么多干吗？”子君愤然道：“你……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真是赚钱赚得连脸面良心都不要了。”张侃说：“良心？多少钱一斤？有卖的吗？你别天真了，现在这个年代，那些赚到钱的，能有多少良心？”

子君劝道：“你既然认识到这一点，最起码你不应该这样做啊，我们又不是没文化的，应该做一些对得起子孙万代的事吧，何况，你也是有正义感的人啊！张侃，把管子封了，别排了好不好？”张侃却冷冷地说：“你走吧，希望看在过去二十多年朋友的面上，别到处乱说。”

子君感到非常无助，竟然说服不了张侃，他也知道张侃办企业的艰难，但再怎么样，也不能这样做啊！这连最起码的做人的底线都没有了。他很难过，真想哭！

子君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可怕，如果这些污水排到地下，长年累月，那整个地下水系全给破坏了。当地老百姓的生命安全将受到非常严重的威胁。

三天后，子君再次找到张侃，非常诚恳地说：“我们是朋友是吧，这么多年了，无论有钱没钱，都非常友好地过来了。我们的友谊跟有钱没钱没有关系是吧。这也就是说，我们并不一定要有很多的钱，而我们口袋里的钱比以前多了许多，我们过得也非常安逸了是不是？我想，你现在真的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张侃说：“你的话说得很对，生活过得幸福不幸福，快乐不快乐，很多时候跟钱多钱少没有关系。”子君立即附和：“就是啊，我们小时候根本没钱，却很快乐是吧。”张侃却说：“我们这边有三十家企业都是这样排污的，如果我不这样排，你想过后果没有？”子君问：“什么后果？”张侃说：“我的工厂会被他们砸了。”

子君没想到会这样，子君面对眼前这片工厂，忽然心里有了恨，他恨这些排污的企业，他也恨张侃，怎么会跟着做这样缺德的事。子君想：我要举报，我一定要举报！如果是我举报的，张侃的工厂就不会被人砸了。

子君先向当地环保局举报，环保局回应：“开发区的事不归我们管。”子君又找当地政府部门，政府部门回应：“开发区有很多是外企，我们不便管理。”子君再找上一级的环保部门，答复是：“这个事，我们会去查的。”子君等了一个月也没见人去查。

子君深深地受伤了，他恨，恨这些部门，他恨这些说大话空话的单位，恨那些为了赚钱不顾百姓死活的人！

子君联系了在新闻单位做记者的同学，说明了情况，同学对他说：“这事你别管，安心做好你自己的事吧。”子君很不解：“为什么？”同学说：“我们都是平民百姓，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可是……”“别可是了，好好赚你的钱吧。”说着就挂了电话。

子君气得要命，也恨得要命！他感到自己要恨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要恨，那个要恨，反正，他处在恨的包围之中了。

一个月以后，张侃的工厂突然被网络曝光，往地下排污的事，大白于天下，连同那片工厂全跟着受到严厉的查处。张侃被抓了起来。

当晚，子君接到张侃妻子的电话：“子君，张侃是听你的话上网举报自己排污的，你去看看他吧。”

子君气得要命，也恨得要命！他感到自己要恨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要恨，那个要恨，反正，他处在恨的包围之中了。

（作者地址：浙江龙游县十里坪医院 邮编：324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