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析李昂《杀夫》中的人性悲剧

2014-03-13钟声

语文学刊 2014年4期
关键词:李昂男权江水

○ 钟声

(武警警官学院 人文社科系,四川 成都 610213)

一、人性悲剧的探寻

李昂是台湾文坛中备受关注及争议的一位女作家。她备受关注及争议的原因在于其小说敢于选取禁忌题材。李昂的小说对性问题、性主题及与之相关的伦理道德问题都有露骨的描写,因此对其小说的评论褒贬不一。小说《杀夫》是李昂的代表作,也是她个人创作的高峰。虽然对这部小说的评价颇有争议,但作品中对人性问题的反映及对封建制度迫害的揭露是具有其深层意义的。李昂曾在受访问时讲到:“文学的最终目的是写人性,而人性是被社会所制约的,所以我很愿意去探讨社会制约所影响的人性问题。”①由此可见,李昂的小说《杀夫》不是“以性写性”,而是“以性言他”,以性透视社会人性,以性透视社会弊病,具有重要的社会历史意义。

《杀夫》被李昂称为“吃不饱的文学”,主要讲述两代人、两个女人的悲惨命运。陈林市的母亲,因饥饿而失节,后被家族惩处,从此失踪。陈林市在饥饿中长大。随后又成为交易的货物嫁给屠户,为叔叔家换得长期吃肉不要钱的“肉票”。陈林市在最初嫁给陈江水之后,对自己终于能吃饱的生活现状很满足,文中有这样一处描写:“(林市)心中模糊地想着这个男人就是人家所说终身的依靠了,可是究竟依靠什么,一时也没能想清楚。”虽然陈江水每天晚上肆意虐待她,但第二天都会带回相对“丰盛”的食物。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吃饱就让林市满足。认识邻居阿罔官之后,她想有个好名声,想融入村里妇女姐妹的小团体圈子。当听说自己丈夫赌博时,林市表现出的更是一个贤妻的形象。胆怯而坚决地劝告丈夫:“你能不能不要去赌”,“免得遭人闲话”。甚至天真地希望和陈江水同甘共苦:“再怎样艰苦我都会跟你。”小说最后,在描写到林市拿起杀猪刀砍向自己丈夫时,也是带有一种反抗的自发性和盲目性,林市置身于幻觉中,把陈江水时而当成穿军服的男子,时而当成挣扎嚎叫的猪仔。所以林市杀死丈夫只是精神失常者的非自觉行为。可悲的林市从未觉醒过。小说从林市的“安分守己”揭示出封建社会对女性的道德标准,妇女最重要的本分是“在家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小说中阿罔官那些长舌妇对她的“公众舆论”压迫,以及农耕社会中,人类自身对鬼神的敬畏。这种种的封建礼教作为社会道德束缚着林市,活活将她逼上绝路。小说在林市杀夫之后,林市并没有得到解脱,等待她的是被判决枪毙以及游街。”在这里,“‘示众’无疑象征着被逐出历史的女性,连同他们对历史发言的权利,也一道被驱逐了。”[1]

《杀夫》是一部描述传统社会两性关系本质的作品,作品中处处体现出“杀夫”框架下的人性书写。陈林市的人性完全被封建体制和男权道德标准所绞杀。作为小说中男性形象的代表——陈江水,虽然外表强势,身上流淌着恶魔般的血液,依然是社会底层中的一个悲剧性小人物。陈江水年幼时便没了父母,从小备受欺凌;为了生存,走上杀猪的谋生道路。成年后,就以猪肉换取媳妇过门。小说的结尾以陈江水被杀而告终,看似他折磨虐待林市是罪有应得,但他的本性中还存在着“善”;他人性中的“恶”,是受整个封建社会男权思想的毒害所致。他对于邻居阿罔官,虽然很厌恶,却在阿罔官危险时,出手相救。这些“善”与“恶”构成了陈江水复杂的人性特点,同时也显现出了他人性被侵蚀的悲剧所在。

《杀夫》这部小说,作者李昂用了大量笔墨来进行环境描写:既有突出鹿港当地风情的自然环境描写,也有通过菊娘显灵等鬼魂传说及各种民间祭拜神鬼的活动,所营造出的浓厚封建迷信氛围。在以男权为中心的中国封建社会,这些封建礼教文化已经深入女性的灵魂,俨然让她们成为男权社会权力的代表与化身,这是女性自身人性丧失的悲剧,也是女性自身不觉醒,缺少反抗意识的深层悲剧。

二、人性悲剧形成的原因

(一) 女性自身原因

李昂小说《杀夫》中的人性悲剧,根本原因是由于女性经济上不独立,男性往往处于经济上的主导地位,女性在家庭经济中只能处于被动的附属地位。整部小说的主题只有“性”与“饥饿”,所以就性别与权利的关系而言,弱势的女人为了解决“食”(饥饿)问题,只能以身体来换取生存资料。相对于林市的肚子的“饥饿”,陈江水对于“性”的索求似乎也是迫切的“饥饿”,他每次“杀完猪后回来要她,这已经成为习惯”。《杀夫》透露了传统男权社会对女性经济地位及身体的操控。如《杀夫》中的“林市身上没几两肉”,在面对身强力壮的屠户丈夫时,她根本无力抗衡。传统女性没有自己独立的地位和任何发言权利。小说《杀夫》曾在故事开头中叙写到林市做的噩梦,她向别人倾诉自己的恐惧、害怕和苦恼,没人愿意听她的胡言乱语,还被人说成“思春”。作品中还特别写到,以阿罔官为首的妇女们,整日以邻里的隐私作为谈资,最感其兴趣的,就是人们禁忌但又关注的有关性方面的流言。当林市听到诋毁自己的流言,凄惨的嚎叫声被扭曲成叫床声,心灵上又一次受到重创。于是,流言变成了杀人于无形中的利器,更变成了摧毁人精神意志的毒药。

(二) 时代社会及封建文化的影响

李昂的《杀夫》其批判的锋芒直指封建家族势力和以经济基础决定的男权文化的弊端;揭露出了当时社会及体制压迫在女性身上的族权、夫权、神权的残酷性。如林市母亲失节后,面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这里受压迫者得不到任何同情,有的只是压迫者的冠冕堂皇。因此,封建体制化的影响在老百姓的脑海中已经根深蒂固。神灵鬼魂之说是封建迷信观念发展到极端化的产物;更是封建社会体制对人的精神控制。小说在叙写陈江水误杀母猪和鸭仔之后,都会有惊恐的罪恶觉,烧冥纸祭拜,祈求生灵另行投胎转世。陈江水进猪灶必拜“兽魂碑”,以及在救了阿罔官之后对吊鬼的心存忌讳,都可以看出封建迷信思想对人们精神上的要挟。小说中,连陈江水这种凶煞恶神似的人都被神权所压迫,像林市般的女性弱势群体更表现出对鬼魂神灵的极端敬畏。《杀夫》所表现的神权下人的精神危机是对历史的控诉,更是对封建体制把人制度化的控诉。

李昂的小说在创作时,经常触及“性”题材,但李昂并不单单是一位有着强烈女性意识的作家;“性”题材的选取只是剖析问题的切入点,李昂重在借此来反映社会现状、透视社会人生,揭露人性问题。《杀夫》就体现出李昂的情爱小说敢于直面现实人生,敢于向封建传统体制以及不合理的社会现实发起强烈的拷问,打破了台湾女性文学所惯用的闺秀文学模式,具有更为强烈、厚重的社会意义,走在了新女性主义文学创作的前列。

【注释】

①李昂语.转引自邱贵芬.(不)同国女人聒噪[M].第99页 第93页.元尊文化企业股份有限公司,1998.

【参考文献】

[1]雷岩岭.看·说·女人的示众——谈现当代文学作品中女人的两种“示众”[J].湘潭大学学报(哲社版),2004(1).

[2]樊洛平.性文学领域的大胆叛逆——试论台湾女作家李昂的小说创作[J].中国文学研究,2006(3).

[3]王德威.性,丑闻与美学政治——李昂的情欲小说[C]//李昂. 北港香炉人人插.麦田出版社,1997.

[4]梁鸿.从性的成长看女性的命运——试析李昂小说中的性意识[J].华文文学,2001(3).

[5]李昂.杀夫·鹿城故事[M].华岳文艺出版社,1988.

[6]朱刘霞.“杀夫”框架下的人性书写——李昂《杀夫》与池莉《云破处》比较研究[J].文学自由谈,2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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