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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擒

2014-03-13唯蕴意

三月三 2014年3期
关键词:粮站暹罗贡品

唯蕴意

地林县是云南一个边陲小县。这日,县衙大堂异常地肃静,大堂下众衙役垂头肃立着。大堂上县令来回地踱着步子,过了良久,才拉着长长的语气说:“你们都从辰时站到午时了,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吗?就还剩下三天了!”此时为首的衙役跪倒在地,哭喊道:“要是能知道是何方神怪作祟,我们豁出老命也要拼了,但现在都不知道是人是鬼做的,我们……我们……”堂下众衙役也都无奈地跪倒在地。县令满脸绝望,喃喃地说:“皇上已经下旨了,庆典之日看不到那些宝贝,我们都得掉脑袋啊!”堂下顿时乱作一团,哭声怨气不绝于耳。县令长叹一声,神情悲悯地说:“也罢,也罢,我知道你们都尽力了,你们都回家务农去吧。皇命难违,这案子我一个人顶着,待我把这瓶鹤顶红喝下去,这事就算了结了。”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就要往嘴里倒。

不料此时冲进来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大叫:“县令大人,万不可自寻短见啊!要破此案,不是没有办法!”此话一出,堂下顿时安静下来,县令一愣,说:“丁葛,这是衙门之事,不可开玩笑!”原来那书生名叫丁葛,只听他说:“在下知道,本朝规定,无官职者不得参与断案。在下只是个落榜的书生,回乡路过此地,承蒙县令厚爱,许我寄宿于县衙。前些日案发后,仵作叫我去现场帮做记录。在现场,有诸多线索可寻,在下这几日苦思冥想,稍有眉目。如今县令您自觉无法破案,何不听在下一番言语后再作决断。”“难不成你有办法?”县令忙问。丁葛说:“此事大有蹊跷,得到现场边看边说才行。”县令心想,这书生此时绝不敢胡言乱语,反正寻不回贡品也要论斩,何不先随这书生走一趟再说。于是便随着丁葛快马加鞭地往案发现场去了。

原来,那县令所说的皇上要问罪一事,其实是暹罗国向朝廷送贡品被劫一案。时值明朝万历皇帝迁都北京之际,为表北定中原之大功,万历皇帝要举行定都大典,邀四方邻国都来参与,于是便派使团和各地有名的戏团前去邻国走访和表演,以示大明国国力昌盛,百姓生活安乐。四方邻国听闻大明要举行定都大典,纷纷派护贡队护送贡品前来朝贺。暹罗国率先派出护贡队来大明,岂料进入大明第一站的地林县时贡品就被劫了,护贡队20人大多被杀,只有两三个人逃过劫难。万历皇帝听闻此事,龙颜大怒,下旨要地林县追查此事,限在庆典之日前追回贡品,否则办案官吏一律论罪处斩。县令接到圣旨后,万般着急,聚集官兵、衙役追查此事,但半个月了仍不见眉目,看着离大典之日越来越近了,县令自知三日之内再找不到贡品,即便日后找到,快马加鞭也赶不上在大典之前送到京城,到时就挨处斩。无奈之际,他只想一死了之。

如今听到丁葛说有破案之法,便随丁葛先到现场去看看。

案发现场是一个边关守军的旧粮站。此粮站是个二层的木楼,极为宽敞,第一层的四面用石灰粉粉刷过,呈白色,每面都有一扇纸糊大窗。第一层住人,第二层原为屯粮所用。粮站现已被弃用,但仍作为一个临时驿站供往来的官兵休息,只是没有守驿站的人。因劫朝廷贡品是大事,现场有驻军守住,至今仍未动过。

来到粮站,丁葛先带着县令在每扇窗口旁边走了一遍,然后说:“县令,您不觉得这四面的窗户有点蹊跷吗?”县令问:“有何蹊跷?”丁葛指着一扇纸窗说:“您看,这是个拳头大的破洞,而且四面的窗户都有。”“这有何稀奇?”县令不解。丁葛并未急着作答,他在一扇窗旁捡起一些小布块,递给县令说:“县令您看,这个小布块剪了个人形。”县令疑惑:“这又有何蹊跷可言?”丁葛不语,又在窗户旁边捡起一个灯笼。县令拉长着脸说:“平时官兵在这里住,点灯笼用蜡烛那是正常的啊,你捡个破灯笼干什么?”丁葛说:“官兵住在屋里,蜡烛灯笼不在屋里点,偏要点在外边的窗户上?”县令一愣:“难道这个和此案有关?”丁葛说:“您可记得那几个幸存的护贡官兵说案发当晚的事吗?”

说到此事,县令一个哆嗦,说:“怎不记得,那是可怕之极啊!幸存的官兵说,当晚他们守着贡品,不敢入睡,大家分批闭目养神,为安全起见,还在房间的四周点上蜡烛,以防有人趁机入内行盗。但到半夜忽然听到有人大声嚎叫,他们就都挺起精神来,谁知那嚎叫声刚落,房里忽现飞来飞去的鬼影,硬是不见有人出现,大家顿时慌了神。大家正慌乱之际,从楼上跳下几个蓬头乱发怪模怪样的东西,一边鬼哭狼嚎般嘶叫,一边不断地甩头转身,初看是人模样,但每一转身,那脸就变成一副不同的鬼脸,看起来极其阴森可怕。大家当时乱成一团,此时从楼上飞下一支枪,插中一个官兵的胸口,那枪插中后嗡嗡地颤抖着,看似掷枪的力道非常的大,那官兵顿时“啊”的一声,口吐鲜血死去了,大家更加慌乱了。随后鬼影越来越多,大家都被晃得眼花了,这时那几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乘机冲入人群杀了几个官兵。官兵慌乱之中乱砍乱刺,有的刺死同僚,有的慌忙出逃,场面异常混乱。后来逃出去的就到了县衙报案,我领着官兵赶来时,贡品就已不见了。”丁葛说:“如此正对了,但说那是鬼魅作祟实属荒谬,人死去后就没见着谁能回来过,世间哪有那鬼魅之事!那只是盗匪的一个伎俩,只是当时事发突然,大家被恍了神,乱了阵脚,才给盗匪一个可趁之机。”

县令捻着山羊胡,说:“那即使是人为,现在也不知是哪伙人干的呀!”丁葛带着县令来到粮站的大厅,捡起地上的那支当晚刺死官兵的枪,还叫守现场的官兵送来一支普通的兵枪,说:“县令,您觉得这两只枪有何不同?”县令乍一看,一脸茫然:“这都是很普通的枪啊!”丁葛说:“您先分别握稳这两支枪,然后用同样的力道抖一下。”县令照做了,然后惊讶地说:“用同样力道抖动,杀死官兵的枪颤得厉害,而兵枪却不颤动。”丁葛说:“正是如此了。”“这又有何蹊跷?”县令还是一脸茫然。

丁葛沉思了一阵,说:“我断定劫贡品的盗匪是戏团的人。”县令瞪大了眼睛,忙问:“此话怎讲?”丁葛慢条斯理地说:“县令莫急,听我慢慢道来。先从我们在窗户旁见到的人形小布块和灯笼说起。幸存的官兵说当晚他们在房间四周点燃了蜡烛,然后半夜就看到鬼影重重,这其实是窗外的盗匪玩的一个皮影戏。”“皮影戏?”县令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丁葛继续说:“就是皮影戏,皮影戏是用蜡烛的光照到兽皮或者布匹剪成的人形,人来操控这些东西,让它们倒影在白色的墙壁或者是纸壁上。当日盗匪定是在纸窗上破一个拳头大的洞,然后点燃灯笼,在灯笼前用人形的小布块在纸洞前玩起皮影的戏法,粮站四壁都是白色的,当时大厅内四面又点有蜡烛,所以厅内的人是看不到厅外的灯笼的,此时四个窗外的人玩的皮影倒影在四周的墙壁上,就造成了飞来飞去的鬼影,而懂得玩这么逼真皮影戏的,很可能是戏团里的人。”

县令觉得丁葛说得在理,但又不禁问道:“单凭这个皮影,就能断定是戏团的人?”丁葛说:“这还不能断定,只是一种可能。但幸存的官兵说,从楼上跳下几个模样怪异的东西,不知是人是鬼,因为一转身脸会变,这其实是戏团的一个变脸法戏,只是这变脸戏法暹罗国的官兵未曾见过,所以才心慌神乱。”“变脸?!”县令两眼一亮,说,“我也曾在戏团里看过人家演变脸,演的人一扭头或一转身脸就变成一副新脸啊,那么说,那几个怪模样的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人,只是玩那变脸的戏法吓唬暹罗国的官兵,也确实有道理。”

丁葛继续说:“此为其二。其三,从那支枪也可以看出。戏团的人演武戏的时候,为了表演得逼真有力,往往在台上抖动手里的枪,因为兵枪是不抖动的,所以戏团往往用特别的材质制作演戏用的枪,能让它在一般的力道下抖着能颤起来,戏团里的枪都是这样的。”县令听罢也点头说:“正是,我每次看戏的时候,看到舞枪的人手握着枪一抖,那枪就颤动不已,乍看是握枪之人非常用力,实则是因为制枪的材质不同,用普通力道便可颤动它,这样看戏的人看来觉得逼真。如此说来,那幸存的官兵说当晚那飞下来的枪插中了一名官兵的胸膛,颤抖不已,其真相原来如此!”但县令又皱起了眉头说,“那盗匪为何留下这些线索呢?”“那是当时已有几名官兵在慌乱中逃走,盗匪劫贡品,定不想多生事端,得了贡品就要走,也就不追赶逃走的人,但怕他们前去报案,所以盗匪会迅速离开,就来不及处理现场了,便留下这些蛛丝马迹,后来您带着官兵到来后守住了现场,他们更没法回来破坏了。”丁葛这么一说,县令频频点头,但还是有所顾虑,又说:“玩皮影戏、变脸和用戏枪乍看是戏团的人干的,但也不敢说一些江湖艺人不会啊,如此断言与戏团的人有关,似乎还缺说法。”

丁葛说:“县令您想,这贡品一到地林县境就遭劫,听幸存的暹罗官兵说那晚的事,那伙盗匪显然是有备而来,预先布好了局的。护送贡品这样的大事谁能知道?如果不遭盗匪抢劫,连您县令大人都不知道,寻常的盗匪哪会知晓。但县令可曾记得,为举行定都大典,皇上令各地有名的戏团前去邻国表演杂技,地林县离暹罗国最近,去暹罗国表演的正是地林县的那几个戏团啊,他们和使团一起到暹罗国王宫表演,自然也知道暹罗国要向我朝皇帝朝贡之事,戏团在和使团去暹罗国的路上就经过此粮站,在通往暹罗国近百里的官道旁,也就这旧粮站可以休息,他们料定护贡队过来也会在此作息整顿,所以才会预先布局好了一切的。”

这一说令县令豁然开朗:“如此几点合起来,还真的是戏团的人干的!但当时县里派去暹罗国的戏团有5个,现在只知道是他们其中的一个戏团或者是某些人干的,是谁还不清楚,如果派兵把他们全抓起来,他们矢口否认,我们没有证据也无能为力啊!要是在这三日内寻不得贡品,我们也还是被问罪的啊。”谁知丁葛哈哈一笑,说:“县令大人,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盗贼为钱财而生,也要因钱财而亡,我们何不以一招‘以财制盗,用盗贼之心制贼之命呢?”县令忙问:“何为以财制盗?”丁葛在县令耳边耳语一番,县令哈哈大笑:“就这么办!”

第二天,县令叫回县衙的官兵和衙役,叫他们去通知去过暹罗国演出的所有戏团,说定都大典将至,要从去过暹罗国的戏团中选出10个单人表演的戏目到京城演出,今晚要在县衙预演,凡参加者每人发20两银子,被选中的戏子还另外加赏。当晚,那几个戏团来报名的人很多,但也有近10人没来报名。如此一来,县令暗中叫来官兵,命他们按计划行动。各官兵分头行动,不到天亮,就抓了10名戏团的人,这10人便是劫了贡品的盗匪,同时官兵也寻回了贡品。

大事告成后,官兵都大赞县令神算。但县令哈哈一笑,说这事得归功于书生丁葛。大家好奇,就叫来丁葛问个明白。丁葛这才说出事情的始末。原来,那日县令也确定了劫贡品的是戏团的人后,丁葛就建议县令开一个戏团个人表演会,赏钱从平时每人一两银子提到每人20两银子,如此一来,按常理,如此丰厚的赏钱演戏的人一辈子难见几次,谁不想拿!但劫了贡品的人,此时已经得了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哪还会再在乎这点赏钱,当然不会来参加演出!这么一来,就看那些不来演出的是哪些人。丁葛料定盗匪劫了贡品,白天一定不敢去藏贡品的地方,怕引起怀疑,但夜间定不能安然入睡,一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藏贡品的地方查看,怕有人独吞。这样一来再派官兵暗地跟踪那些不来演戏的人,定会找到藏贡品的线索。县令觉得丁葛说得入理,命官兵按计划行动,果然,午夜时分就有几个戏团的人鬼鬼祟祟地出门了,官兵暗中跟上,待他们走进山里的一个山洞后就一举擒获了,也就在洞里发现了被劫走的贡品。

大家听丁葛把事情说明白了后,都大赞丁葛智谋超人。丁葛谦虚地说:“盗匪因大财而做盗,也必然会为图大财而轻小财,这不过是以盗贼之心制贼之命而已。”

事后,县令欣赏丁葛才干,就把丁葛留在身边做了师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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