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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70后”女作家魏微小说中的叙事主题

2014-03-11

延边党校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异乡科长故乡

(梧州学院,广西 梧州 543002)

上个世纪70年代出生的女作家魏微,在“70后”的女性作家中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在她的笔下大都市的灯红酒绿都淡去了,她喜欢叙述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细节,并懂得它们,且知道怎么去享受它们。在文学创作的领域里,其中对记忆、爱情和现实的反抗的叙述往往都是大部分作家们共同构建的小说叙事主题。魏微的小说创作中也涉及了这三个方面,本文欲从这几个方面来探讨一下魏微小说的叙事主题。

1 记忆的忧伤之美

自古以来,文学总是以各种不同的面孔和方式,与“记忆”保持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同时亦成为人类记忆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这是因为,文学作为人类精神活动的一种特殊形式,永远也无法剥离个人记忆或者集体记忆的重组构建。在魏微的小说作品中,对童年的记忆,对过去生活的记忆,造就她的小说主角们的情感记忆和性格。她笔下的回忆是天真与成熟、理想与现实、过去与现在的混合物。在她那些关于爱情、关于亲情、关于友情,和一个房间、一座城市、一个乡村的小说记忆中,我们看不到历史的血腥,却有着作者对生命的深深爱怜。记忆如此的迷离,然而对年少的追忆却是我们今天的疼痛之源。即使如此,那些淡淡的、没有激烈的爱与恨,没有极度的悲与喜的人生记忆,在魏微的笔下虽然总是带着一份莫名的忧伤,但终归是美丽的。

《化妆》里到处充满了嘉丽对十年前自己的追忆。记忆中的她“还是个穷学生,沉默,讷言,走路慢吞吞的,她长得既不难看,也不十分漂亮,”她的回忆带着莫名的忧伤,因为“她不能忘记她的穷,这穷在她心里,比什么都重要”这穷使“她受过伤害,她耿耿于怀。她恨它,亦爱它”。掀起她另一段痛苦回忆的是一通电话,电话那头是那个与她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纠葛的科长。当关于科长与她过去的种种慢慢浮上心头的时候,回忆里那些不愉快的部分都随时间的长河流失殆尽了,剩下的只有那些使她永难忘怀的感人片段。这个部分的记忆在她看来即使泛着忧伤,但也是带着美感的。毕竟,嘉丽曾经深深爱过。

《尖叫》的叙事话语是“我”的记忆,而“我”的记忆中又夹诉着男主角石头的记忆独白。“我”回忆着二十年前的那个夏天,关于一位十七岁少年和一位八岁少女的故事。回忆中的石头让妹妹和夏雪的“尖叫”声弄得不安、躁动。他想要寻求解脱,然而解脱的结局是被判了两年的牢,他成了一名强奸犯。即使是这样,这份惩罚却无法清除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他回忆说,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他就喜欢上了她。不,那已经不是喜欢了,而是比喜欢更深的爱恋。所以二十年后的某天,当他和夏雪不期而遇时,虽然彼此已互不相识,但石头却清清楚楚地记起了记忆深处的“尖叫”,他又听到那噬咬他灵魂深处的久违了二十年的那种“尖叫”,他失控地想要拼命抓住这即将消逝的幸福,然而这情爱的巅峰却再次将他自己推回了二十年前的那个罪恶之夏。魏微点出忘不了的记忆之伤是罪恶的,也是石头个人的幸福。所以,对石头来说,夏雪的尖叫对他来说,虽然是一种折磨,但更是一种甜蜜的负担和幸福的来源。在他看来,这份尖叫自有它的美丽所在,不然,不会被它吸引。

《一个人的微湖匣》以“我”的童年记忆为主要叙事主线,在这部长篇小说里魏微一改先锋派童年叙事对乡村的残酷描写,重新赋予乡村以温暖的亲情。《一个人的微湖匣》里回忆中的语言是精微的,回忆中的人和事物都是卑微的,但他们亦是最真实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微湖匣里的一切事物均为时间洪流中的历史性产物,认识微湖匣的历史,才能更好地追忆自我,知道已经做过什么,才能知道自己是谁。回忆中的微湖匣固然泛着一股淡淡的忧伤之情,但是“我想说,我在微湖匣度过了幸福的、平静的童年。一定如此。”在微湖匣“我”寻找到了童年美好的印记。

2 真实平凡的爱情

魏微的主角们要的是一份真真实实的,平凡的,日常化的爱情。在她看来,这样的爱情反倒可以搭上幸福的列车。

魏微的《乡村、穷亲戚和爱情》就小说的题目而言全文共分为三个小节,分别为:乡村、穷亲戚和爱情。这个爱情故事的主角“我”,即小敏,最初是一位生活在欲望时代下的城市女孩,同时亦是一位享乐主义式的物质女孩。然而,就在因要把奶奶的骨灰送回乡下而在乡下留住一段时间的日子里,作为城市女性代表的“我”居然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代表农村的表哥陈子平。虽然这场爱情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切实际,然而,事实上它又是那么的坚韧而真实。这是因为“我们家族的人,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骨子里都是尊贵的,这是从血液深处带下来的,没法子改变的。……他们淳朴,平安,弱小,也尊贵。”我们都是尊贵的,我们血液中涌动着的尊贵的品质使我们彼此相互吸引,灵魂在互相碰撞着并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回响,于是,我们相爱了。“我”理想爱情“呵,和贫穷人一起生活,忠诚于贫苦。和他们一起生生不息,最终成为他们中的一分子。”这种理想化的爱情是那么的平凡,平凡到它无法长存于现实生活中。它只能在“我”和表哥子平各自的内心中慢慢发酵、成长,而后枯萎,那么的稍纵即逝。然而,这样平凡而日常化的爱情,即使仅仅是想象,“这样的想象能让我狂热”。

《大老郑的女人》里的大老郑,40来岁,已有妻子和两个孩子。但由于漂泊在外倍感孤独,所以,他给自己找来了一位说是已离异的乡下女人作情人。刚开始我们并没有接受他们,但后来他们的真心相爱却打动了我们,包括保守的母亲也相让了。也许,如果没有后来的“离异”真相,他们亦可在我们家生活下去吧。大老郑和他的女人是恩爱的。但是他们的爱情生活并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爱情经历,正如魏微所言,再庞大的叙事也须落在最不起眼的日常里。于是魏微在描写大老郑和他女人的爱情生活的时侯,完全是从他们日常的生活情境开始描写的:

“也真是奇怪,原来我们看见的散沙一样的四个男人,从她住进来不久,就不见了,他们被她身上一种奇怪的东西统领着,服从了,慢慢成了一个整体。有一次,我母亲叹道,屋里有个女人,到底不一样些,这就像个家了。

而在这个家里,她并不是自觉的,就扮演了她所能扮演的一切角色,妻子,母亲,佣工,女主人……而她,不过是大老郑的萍水相逢的女人。”

“她和大老郑算得上是恩爱了。也说不上哪恩爱,在他们居家过日子的生活里,一切都是平平常常的,不过是在一间屋子里吃饭,睡觉。得空大老郑就回来看看,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陪陪她,一起说说话。她坐在床上,他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门也不关。——门一不关,大方就出来了,就像夫妻了。”

女人为他把这个原本不像家的家整合起来,为他管理这一家子,让他在异乡里得到了爱与温情。他们的爱情是日久生情的,微微的,温温的像一壶慢开的白开水。表面看不到波澜,内心却早已沸腾。

3 与残酷现实进行积极的抗争

魏微小说的主角们生活在欲望极度膨胀的现代化都市,在这种欲望横流的生存环境中,人们的伦理观念和价值取向都无可厚非地遭受到现实残酷的冲击和无情的颠覆。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她的主角们渴望追求有独立人格的自我,追求理想的生存状态。因此,他们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世界进行积极的抗争。

魏微小说里对现实的反抗虽然也有消极逃跑,但更多是面对冷酷现实时的一种积极奋进精神。那份积极来源于对压迫本身的恐惧和反抗。当对现实的恐惧和忍耐达到了某一个极点时,魏微的主角们就开始了发自于内心的最原始的反抗。他们重新构建和树立起他们心中所认同的价值观、人生观和道德观。勇于解放自我、追求自我的人格独立。

《化妆》状写的是一个名为嘉丽的女子为反抗现实贫富差距带来的卑微、怯弱和伤痛所走过的十年心里路程。十年前的嘉丽还是一位在读的大四学生,她在实习期间与所在科室里的科长发生了一段婚外恋情。因为穷,她的内心是卑微的,但她用尽全力让这种卑微隐藏于心。她不要因为她的穷而丢掉她所仅有的自尊。所以,她不要科长的钱,只是一心守护那份虽然残缺却不被金钱所玷污的爱。但是,最后她没能守住。十年前不得不分手的那天,在肮脏的火车站小旅馆里最后一次缠绵之后,科长竟然塞给她300块钱!那羞辱的300块钱狠狠把她的自尊踩在脚下,她被穷伤得体无完肤。自此,嘉丽开始了另一段的人生。十年过去了,几经磨难,嘉丽成功地出人头地了,她变得刚强、富有了。她成功摆脱了穷所带来的自卑,但是,她不快乐。直到接到十年前带给她屈辱的科长那通约见的电话后,嘉丽才明白她不快乐的原因所在。她憎恨踩着她自尊的科长,憎恨这个金钱至上的社会,以前她穷,没能力反抗和报复,现在她有钱有地位了,她可以反抗和报复了。于是,她开始制定一系列的报复行动,并一一实行。首先,她经过精心的化妆“扮穷”,成功逃票了,完成了对这个虚伪社会的反抗和报复。接下来,就是科长了。见面的时刻来临了,嘉丽的穷扮相和她撒谎编造出的种种苦难经历使科长对她表现出了莫大的同情和怜惜。于是,她准备放弃这个报复计划,“有那么一瞬间,嘉丽甚至想重新恋爱了。十年前的一切她准备既往不咎”。但是,科长随后而来的那些暧昧不明的发问却打破了嘉丽那瞬间的美好。他根据她粗糙的衣着,干燥的头发和苍黄的脸色,这一身穷外表来怀疑她这十年来贫困潦倒到靠出卖自己的肉体来维持生计。嘉丽内心的反抗因子再次苏醒了,她决定向他卖淫,但是,最终没能成功。科长的那句发自肺腑的暴怒“我在你身上花过钱,你别忘了……我不欠你的”捅破了科长最后那张虚情假意的面具,还原出他那张肮脏丑陋的面目。“穷”像一块试金石,换得的是那男人的蔑视侮辱与仓皇逃离,十年终梦醒。魏微写物质上和精神上的“穷”与“贫困”,本文中的嘉丽成功反抗了物质上的穷,却无法摆脱烙印于心的精神之穷。当一个人无情、不爱,心中除了满足一己私欲之外再无他物时,这个人便是世上最“穷”之人。

《大老郑的女人》同样讲述了反抗贫穷的故事。首先,大老郑四兄弟承担着沉重的家庭责任,为了反抗和摆脱现有的生活困境,需要他们从家乡福建莆田来到我们小城做竹器生意来挣钱拿回家养家糊口。大老郑是一个已婚且有两个孩子,40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因如此,漂泊在外的他情感上是贫困乃至孤独的。为了反抗情感上的贫困与孤独,大老郑为自己找来一位情人。虽然大老郑和他的女人这种“露水夫妻”关系,更多的是在满足生命本能需求之上的现实生存的需求而建立起来的。但是正是有了这位女人,使这个本来只有四个大男人不像“家”的“家”像一个“家”了。大老郑得到了情感上的慰藉和生活上的救助。与大老郑相比,他的女人同样也是为了反抗贫穷而来到这个小城的。现实的贫困使她不得不以她特有的生存方式来反抗它,她成了大老郑的女人。她欺骗我们说已离异,其实并没有,她靠出卖自己的身体和情感来换取支撑家庭的报酬。如同大老郑为反抗孤独在外找情人一样,她反抗贫穷的方式是有悖于道德的,是受到世人所谴责的。但是,她是为这个家真诚的奉献着妻子、母亲、佣工、女主人多种角色的温情和责任。与此同时,她用从这个家挣来的钱改善了那个生活在农村艰苦条件下的另一个家的生活环境。因此,我们仅是从传统道德上的观念去评价这样一个女人是立不住脚步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老郑和他的女人他们都用各自的方式来成功反抗了他们所面对的贫穷。于是,作者魏微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看待着这一切,以童稚的语言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我们无论如何也说不清,在大老郑的女人和冯奶奶之间,到底有何不同,可是我们能谅解冯奶奶,而不能谅解大老郑的女人。”

《异乡》中魏微叙述的主人公是子慧,她是众多“京漂一族”中的一员,离开故乡,来到异乡,返回故乡的故事。子慧离开故乡吉安小城并不像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离开故乡为了追寻理想,挥发他们的热血,她仅仅是“为离开,为一种她完全不能掌握的、漂泊不定的生活,为了让自己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为了在贫困中偶尔回忆一下她温暖的小城”。她的离开其实是对故乡平庸无波的生活的一种积极的反抗。来到异乡,当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种漂泊无依的恐慌感和卑微感之后,她渴望回家了,渴望回到梦中那透着温情的吉安小城。于是,她带着实现理想后的满足感与疲惫感重新投入故乡的怀抱。为了反抗故乡的平庸而离开故乡,为了反抗欲望都市的残酷而返回故乡。虽然最后却发现,故乡已经不再是梦中那聚满温情的故乡,它陌生得可怕,比异乡更像异乡。身处故乡的她却像一个十足的异乡者一样,无所适从。原来有意义的反抗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等到看破大都市喧嚣返回故乡时,却“发现屋子里仍是寒冬”,故乡成了“一个谜一样矛盾的地方,一个难以概述的地方”。但是,从子慧的离开和归来中,我们她身上却看到了一种为追求自我而积极奋进的精神。

《一个人的微湖匣》中杨婶的“出走”可以说是魏微小说里积极反抗不满现实的最强而有力的例子。杨婶刚开始是为丈夫、为孩子而活的,从未想到自己。她是一位体面的妇人,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她善良、能干,只是一心遵循着一切传统美德的道德规范。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妇人,却做出了震惊整个微湖匣的举动,她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小伙子私奔了。为了反抗压在她身上几十年的无形的枷锁,去追寻自我的价值,去实现她的心跳,此刻,丈夫、孩子、家庭等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以顺手丢弃的,于是她毅然出走了。杨婶成功地出走了,完全跳出来了禁锢她几十年的牢笼。她不再是为别人而存在,而是彻彻底底地为自己而存在着。魏微借此也完成了一个女性成功追求自我人格独立的质的飞跃。

魏微的小说就是这样,从日常生活入手,以其精微的语言,描写卑微的人物和人物细微的心情,从而向读者揭示她笔下人物的生存状态和价值追求,因而在“70后”的女性作家里,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参考文献】

[1] 魏微.大老郑的女人[J].人民文学,2003(4).

[2] 魏微.化妆[J].花城,2003(5).

[3] 魏微.一个人的微湖匣[J].收获(长篇增刊),2001.

[4] 魏微.乡村、穷亲戚和爱情[J].花城,2001(5).

[5] 陈晓明.暧昧的后现代性:消费社会中的文学叙事(三)[DB/OL].网易文化,2004—06—29.

[6] 魏微.异乡[J].人民文学,20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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