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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京和年轻艺术家聊天

2014-02-28

东方艺术·大家 2014年1期
关键词:课桌椅公共性铅笔

成功是指标,或穷或达,决定了独善其身和兼济天下孰前孰后;艺术家这个职业是最适合滋生个人主义的土壤,仿佛有个特别的权利或者说余地实现个人主义的胜利。北京各个角落,每个时代,前仆后继,都生存着细菌一样的艺术家。我若是摄影师,就把北京这些艺术区扫荡般地拍下来—无不精彩,记录自由主义群体,如何上演个人梦想追逐的悲喜剧。生存是人的首要问题,艺术是关于人的问题,生存方式常常决定我们的思考方式,当然,艺术家—即便是艺术家,一定也需要寻求阿伦特“在现代以降的社会领域”的“积极行动”,以此获得“意义”。张新军从毕业起就成了黑桥艺术区的常驻户,他是大名鼎鼎喻红的学生,但他的生活和作品真的和喻红扯不上一点儿关系,简直是主流和边缘的两极。他用各种媒介重复着个体经验与社会共性的联系以及冲突,情感细腻精巧和方式笨拙执拗构成了他作品的面貌,自身存在的焦虑被放大,也无不凸显个人理想色彩在当下现实的各种不合时宜,常常让我联想起我挚爱的导演赫尔佐格的作品—而且是个有着年轻美丽外衣的赫尔佐格。

向:你在黑桥住了多久?毕业之后都做过什么?

张:从09年夏天到现在。毕业之后没有找工作,有艺术家需要助手,我就去。

向:你好像对生活要求很低,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你很长时间都靠给艺术家做助手为生,这样的生活是你无奈为之还是自主选择的?

张:我希望我的生活足够简单。一屋、一床、一桌是我理想。给艺术家做助手,也许很适合我。我从未决定要去做什么样的工作,接着助手的工作就来了。它对我来说比较容易,不至让我失落于我不是健全的社会人。也并不无奈,我靠劳动养活自己,是正当手段。

向:你做作品的时间很长,方法媒介也挺多,但作品数量却很少。是没时间,还是故意小心维持这样“想好再做”的方式?

张:我做作品比较慢。“纸上铅笔”在制作上需要花些时间,做出一两件来,觉得没有再做的必要,就会停一段时间。其他作品想的时间比较长。总体来说,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过程上了。应该不是时间上的不足,我想是工作方式和工作状态决定的。这样的方式也是自然的吧,就像有些人说话很慢,再怎么急也不可能叽里呱啦说一大通。

向:展出方式和展出形态是当代艺术时常思考的问题,关于艺术的公共性意义,常常在某些地方展出的作品不仅具有偶然性,也有不可复制的不确定性,意味着作品在离开这个环境之后可能含义就失效了,对你个人而言,通过这样的“临时”展想要解决的是什么问题?

张:我理解的公共性主要有两方面的因素:发生地和观众。发生地和观众决定是否具有公共性。艺术家的创作是封闭的,即使有公共性的内容,在作品没有进入到传播过程是不具备有公共性的—我把作品本身和公共性如此区分。两者虽然处于各自独立的位置,但在操作上也经常互相渗透,公共性成为作品的一部分,传播和创作同时发生—或许这是有些作品发生和展出跟环境与公众不可分割的一种解释。偶然因素和不可控因素是这些艺术家须要面对的问题,在实施上只能靠经验来解决,在认识上会帮助艺术家建立新的经验。对我来说也在解决一个经验的问题,经验会告诉我怎么实施,会遇到哪些不确定和不可控因素,另一方面,习惯于一种经验后,能否让自己从中跳出来获得新的经验。

对于这种临时展:我是否获得了创作的新经验?个人之外,于作品本身,我有没有负到应负的责任,让它有一个好的结果?我认识到自己不具备的能力,对公共性的认识和自己的勇气。这个临时展,带来了我事先设定好的意淫。

向:你的行为我非常喜欢,表演给你带来了什么?你的身体在这之中的语言又是什么?把表演记录下来的方式你有详细的考虑吗?

张:行为我没做几件,在这些作品里面其实没有表演,它们更像是我在某个情境里构思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在艺术空间里面做过现场,这种感觉不像演员,面对任何剧情他都能应对。当我面对一个空间我可能像一张白纸。目前,还谈不到语言这个层面,我还在学习状态中。这几件行为作品中,身体是一个白画布,我把一些材料放进去,看看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从最开始的“河流”,我被石头压在下面,到“暴雨”被太阳晒出汗,再到铁路上划船,穿着抽屉移动,似乎我也在从对身体内部的观察慢慢向外,所以现阶段还是在学习,认识什么是身体。

用影像记录是第一反应,因为这些行为是在特定情境下发生的。不同于现场,影像记录和行为本身是两个不重叠的概念。对于拍摄来说,我会简单的设计。具体说来,是行为录像,不能是记录体的,也不能有太多的影像语言,所以一般都是固定机位。我大概不会做视频作品,那需要更多的精力来学习并掌握这门语言,况且我对机械设备比较迟钝。

向:能简单讲讲你这几个阶段的线索或是主题吗?

张:从“小学课桌椅”,到“纸上铅笔”,可以看做一个阶段;注意力在材料和形式上,工作方式也是工作室式的。从吧台公共参与的创作到行为,对自身的观察也开始慢慢走出封闭状态,对作品呈现的认识也逐渐变得开放。后来在户外项目的创作中,对作品展示空间和展览方式的关系上有了更多的探究。联系每件作品间的线索,我不再去刻意强调。它们紧凑或散乱的联系,我也不再去纠结。

主题,有关于自身的,比如“小学课桌椅”和“纸上铅笔”,一个是个人化的经历,一个是对无用的回避;也有跟社会擦边的,比如“舟”,和“我跟你丈夫很熟”中的睡袋,对社会日常和周遭有一些自慰式的反抗。

向:你在凳子上钻洞和缠彩线的《小学课桌椅》系列,如果你是个女人,肯定会有人把你定义为女性主义方式,这批作品的个人经验在哪里?

张:就算我是个男人,仍然会有人把我定义为女性主义。这也恰恰是我最吃惊的地方,因为这种定义方式的基础是统计学的,是先验的。很少有人去注意课桌,注意它的破旧和上面的线。我不排斥这种定义与注意,因为这种导向让我意识到温暖的表达式。

课桌椅是我上小学时用过的,线是我的情感线。我来自这课桌、来自这贫穷、来自这教育。这就是线的联系。个人经验来自母亲,母亲与我也有好多线的联系,小时候为家人织布、做衣服,都是从一根根线来的。这就是我所说的温暖表达式。若追溯这些作品的来源,首先我要学会如何丰富它们,让它们成长。若这些因素在我作品中呈现出色彩,那我就要学会如何使用这些色彩。

向:你用铅笔划纸的作品非常有力量,更像是行为,不过最后呈现的形态又有很强的作品感,这件作品和其它作品的联系在哪儿?

张:这组作品在“课桌椅”之后,作品形式上有联系,都是从线到面。课桌椅是用线整齐的排列与覆盖,纸上铅笔这组作品是用铅笔画出的线排列,不同的是后者随着时间在慢慢改变着形态,从平面到景观。工作方式上跟背上放石头那件比较接近。

向:《我跟你丈夫很熟》中睡袋的材料是你需要这个颜色还是这个材质本身拥有它的属性?我觉得像降落伞,甚至和电影《孔雀》的影像并置起来,你为什么喜欢做有那么多颜色的作品?

张:选择睡袋是因为它的属性,移动的、温暖的。色彩是我有意选择的,这样显得暧昧。在冷冰冰的环境里需要这种暧昧。这说明我的生活丰富多彩啊!

向:对你来说,媒介意味着什么?

张:如果呼吸是创作的话,媒介就是呼吸系统。创作是动作,媒介是工具。我喜欢的材料多半比较温和,比如使用过的木料。我不是逻辑性很强的人,不适合相对冷性的媒介,如影像。所以通常是装置或雕塑,行为我在慢慢地尝试。在我的认识里,这些媒介相对要直接些。

向:如果你拿到一笔资助,你会把哪件最想做但一直没钱做的作品实现?

张:这件作品的题目还没想好,方案是买下一栋楼,让艺术家永久居住。

向:你想有钱吗?除了给艺术家当助手以外,你还有更理想的工作吗?向往做个职业艺术家吗?还是觉得用工作养艺术更纯粹?

张:当然想有钱,有钱可以养家。有机会做别的工作是我一直期望的,我不确定什么样的工作对我来说是理想,能养活自己的工作都可以说是理想的。

总有一天艺术家不再需要我继续为他们工作,也总有一天我不想再继续为他们工作。我想我会尝试其他的工作,比如剧院。如果非要把艺术家分为职业和非职业,我情愿做个非职业。谈不上纯粹,纯粹是境遇。什么样的方式,是我可以选择的,也是我不可以选择的。条件好不好,不影响每天衣着整洁。纯粹时常被我们美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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