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光伦

学校的教师周转房已经建好，在开学的时候，按实际情况分配给了教职工。星期天收假，几个大一点的学生，来给我搬家。我正蹲在地上整理着书，突然一个学生大声问道：“老师，这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呀？”我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一看，原来是那台油印机：“同学们，轻一点，这可是宝贝呢！”

“老师你骗我们的吧！这黑乎乎的东西怎么会是宝贝？”班上最调皮的一个男生眨着眼睛说道，其他几个也附和着。

“同学们，你们相信吗？这台油印机的年龄有你们爷爷奶奶的岁数大呢，说不定还不止呢！”

同学们一个个不相信地摇摇头。见此情景，我便心一横，决定耽搁点时间，给他们讲讲这台油印机的故事。

2001年7月，我从楚雄师专毕业分配到了永仁县维的乡中学任教，教语文。在11月中旬的时候学校要组织期中考，试卷由科任教师自己出。当时我想着自己的电脑水平在我们师专班里是数一数二的，不就是出一套试题吗，在电脑上也就是半把个小时便能完成的事，到时再做吧！便去忙其他事情了。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我才到教务处准备出试卷。可推开门一看，我顿时傻眼了，哪有什么电脑，哪有什么复印机啊？一问同事，他们都笑了：“再过几年就可能有了！”拿着蜡纸、刻笔、刻板从教务处出来，我才好好地审视了我们学校：一个贫困县的乡村中学，破烂的校舍，还有吃不饱饭的学生……那些教学设备怎么可能有呢？

带着一种失落感回到了宿舍，第一次拿起刻笔刻试题，只记得曾经上学时老师刻给我们做过，但现在却是我刻给学生们做，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糊弄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刻好了，便急忙拿着蜡纸到了文印室。结果，在刻蜡纸时，刻得太轻太细了，印了几张出来，效果不好，字迹太淡看不清。于是便加了点劲，但用力不均，没几下蜡纸便皱了，印出来的更看不清，没几下，蜡纸便破了。这下可惨了，明天早上就要考语文，这可怎么办呢？正当我急得满头大汗时，老校长轻轻地推开了文印室的门：“小毛老师，还在忙呢？”我指指试卷：“明早考我的语文。”“哈哈哈，小毛老师你看你都快成一只花猫了。”我害羞地低着头：“以前没弄过这东西。”老校长走进来看了看：“噢，这也难为你了！小毛老师，你去把出的题找来我们重新开始吧！”

老校长铺开蜡纸，拿起刻笔就在那刻板上哗哗哗地刻了起来，那么的认真，那么的熟练，半个小时就刻完了。老校长站起身来说：“小毛老师，这刻蜡纸可是有讲究的，刻的时候力度要把握好，轻了印出来的试卷就不明，刻重了粗了，试卷卷面就是花的，蜡纸也经不住印。”我听着，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重新铺上蜡纸，老校长拿起油印机的滚筒说：“你也别小看了这个滚筒，使用它也是有技术的，劲的力度一定要均匀，这样蜡纸才不会皱，卷面也才会整洁。”我一边翻着白纸，一边认真地听着老校长的话，心里满是钦佩。

看着老校长那么的熟练，我好奇地问道：“老校长，你怎么这么熟练呢？”

老校长停顿了片刻说：“这台油印机是上届校长退休时交给我的，现在在我手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每年送走这么多的学生，刻了印了那么多的试卷和复习资料，能不熟练吗？”我点点头。是啊，这台油印机不知撑起了多少山区孩子的求学梦啊！

第二天，看着孩子们在整洁清楚的试卷上认真做着题，我感到了一种喜悦，暗下决心：一定要像老校长那样刻出好的试卷给孩子们做。同时，我也有了一个梦想：什么时候我们这儿的学校也能有电脑和复印机，我们农村的孩子也可以和城里的孩子一样用上复印出来的试卷。

令我欣喜的是，这个梦想没过几年就实现了。我们乡村学校也配备了现代化的教学设备，电脑、复印机一应俱全，学生们可以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再也不怕风吹雨淋了。

一天老校长叫我们年轻教师收拾一排老房子里的东西。走进老文印室，我看到了那台再熟悉不过的老油印机，静静地躺在角落里，满是灰尘。我轻轻地捧着它走出来：“老校长，现在不用这个了，能送我吗？”老校长愣了片刻后说：“好的，我就把它交给你了，虽然现在用不着了，但它是一种见证，希望你收好它。”就这样，这台油印机就摆在了我的书架的最上层。

孩子们听完后，小心翼翼地捧起油印机，给它搬了个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