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殿儒

这些天我在街上看到了卖榆钱菜的，不由想到了老家门前的那棵老榆树。

我家的这棵老榆树，已有上百年的树龄了，爷爷说是祖爷爷拢起来的。它是在一个春天里自个儿从地里长出来，被祖爷爷发现后就精心地照看，让它慢慢长成了大树。小时候听爷爷说，这棵榆树长在我家门前，是个很吉利的事情，意思是说，门前有一棵摇钱树，不怕没吃的而饿肚子。在那个年代里，人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吃饱肚子。不过，这棵榆树在那困难的年代里也真的成为我们一家人甚至是全村人的救命树。

记得1959年那年，村里实行了“吃食堂”大锅饭，各家的一点粮食都集中到生产队里过“共产主义”生活，可是，这样的大锅饭大伙儿没吃到一年，队里的粮食就被吃得精光，加上1958年又遭遇旱灾，队里几乎是绝收，所以到1959年春天，队里的大锅饭就变成了“大稀汤”，饿得人路都走不动，好多人都得了浮肿病。好在，日子挨到榆树结出了榆钱，杨树长出了杨芽，地里长出了野菜，才使村民们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保全了性命。这其中贡献最大的就是我家门前这棵榆树了。那年它结的榆钱特多，那翠黄翠黄的榆钱果实像一串串珠子一样，密密匝匝地把每一根树枝都串得严严实实，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垂着绿色长发的女人，走近再去看它时，你就会发现它又像是一个扛着沉重的东西不能迈步的老人。在它跟前，你会不断地听到一种“咯吱吱”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我就好奇地问爷爷，榆树是压得受不了吧。爷爷总是微微笑着对我说：“是呀！采榆钱时，可不能再爬到树上了，它结那么多的榆钱，那是看咱没吃的，在舍命救我们哪！”

因而，从那时起，每到榆树结了榆钱时，我就不再爬上爬下地到榆树上玩了。记得，那年我家采榆钱时，来了好多乡亲们观看。有人还主动帮忙，把采下来的榆钱往我家里端。可是临走时，我妈妈总是要给每个人分一大包带走。

榆钱，其实是一种很好吃的食物。我们那时家家户户没有油吃，就把采下来的榆钱放在锅里用开水烫一下，再往凉水里冰一下，然后把水分挤出用捣成的蒜汁凉拌，就成了一道美食。还有拿榆钱拌些玉米面放笼里蒸熟，再拿蒜泥拌了吃。这两种榆钱菜都很好吃，也许是饥不择食吧，那时的榆钱菜香味儿，一直还留在我的心里。

爷爷是一位乡村中医，他说，榆钱有健脾安神、清心降火、止咳化痰、清热利尿、杀虫消肿的功效，更是一种营养价值很高的东西。所以，在生活困难时期，每到春荒粮食接不上时就靠它来过活。我的母亲常常会把榆钱用开水烫了晒干储存着慢慢地吃。

后来，我们一家人搬到城里住了，每年春天都忘不了回去看看那棵老榆树。当然总也忘不了把一些榆钱菜带回城里，和邻居们分享。现在榆钱菜已成为城里人喜爱的佳肴，大饭店里也打出了“清蒸榆钱”等特色品牌菜肴。大家都再不为吃穿发愁了，而榆钱却愈来愈受人青睐，这也许是多食大鱼大肉引起的结果，不过我相信绝不仅仅如此，因为榆钱菜赋予了人们太多的“恩典”。人富裕了，不可忘记过去那些贫穷的日子，不可忘记贫穷日子里那些给予我们温暖的东西。

（编辑 汤知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