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伶

历史上，能称得上大国的都是有世界影响力的国 家，所以，大国的崛起也必然会产生世界性的影响，造成 国际体系的变动。如今，随着中国的崛起，“安全困境”的 历史命运也降临到中国头上，但由于时代条件与中国国 情的不同，中国崛起的“安全困境”又被赋予了新的性质 与形式。

中国成为新格局的重要塑造力量

20世纪末，世界发生了三大历史性事件，并由此促 发了国际社会的深刻变革。一是两极格局的解体，使世 界由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对立转移到民族国家间的 竞争，但国际社会层状权力格局依然占据主流；二是以 信息技术为代表的科学技术以及全球化的重大发展，推 动世界向网状格局方向发展，但这一网状格局仍以层状 格局为基础；三是中国在世界格局的上述双重变动中迅 速崛起，并有力冲击上述两大格局，成为新格局的重要 塑造力量。

上述三个维度的巨大变化，在人类历史上都是绝无仅有的，必须用时间来慢慢消化，而这一消化过程将可 能充满变数，只能由世界各国，特别是主要大国一起 “摸着石头过河”。从这个角度看，中国崛起的“安全困 境”具有时代变更所带来的“迷茫性”特征。

处于战略守势的“不平衡困境”

在现实主义的政治字典里有一条“铁律”，那就是 新兴大国的崛起必定伴随国际体系的动荡与战争。今 天，以现实主义为指导的权力逻辑，仍然是国际关系的 主角。所以，我们经常会听到一些西方学者不断提醒，中 国崛起将带来国际社会的“权力转移”，导致中国与霸 权国之间的“紧张、猜疑与冲突”等各种杂音。

但“9·11”事件的发生，开辟了“全球化的政治进 程”，使全球化进程越出了经济轨道，进入到国际关系 的上层建筑领域。至此，全球化呈现出全方位和多维度 的面貌，并在和平与发展的时代主题之外，增加了“全 球治理”的新课题。原有的竞争性“安全困境”逻辑在 这一历史变动中也变得模糊起来，中国崛起的“安全困境”也随之变成了一种“非绝对困境”。

“9·11”的另一个标志性含义是国际政治权力的 分散化，这种分散化为中国崛起提供的机遇就是，国际 社会很难形成一个牢固的“反崛起同盟”。但同时也要 看到，中国在崛起过程中仍处于战略守势，尽管美国的 盟友对美国出现了离心倾向，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可以 与这些国家结成“反霸权同盟”。因此，中国不论政治、 经济还是军事实力，都还难与西方抗衡，中国崛起的 “安全困境”是一种“不平衡困境”，这也是中国面临的 最大的崛起困境之一。

“中国威胁论”背后有历史惯性阻力

从有关“中国威胁论”的言论中，我们看到两个现 象，一是历史类比非常严重。虽然战争的绝对规律已经 不完全适用于国家安全战略，但历史类比依然严重，加 之中国还是历史上唯一一个在没有解决国家统一问题 时崛起的大国，更加重了这种类比，这是中国崛起难以 摆脱的历史惯性阻力。二是这种历史类比是一种预防性 类比，因为历史上每一个被称为“挑战国”的崛起大国 都是在其实力与既有大国相当时开始崛起的。如，德意 志在1900年就已在工业生产总量上超过英国，并对英 国海上霸权发起严峻的军事挑战。但中国却是在实力还 远未达到向他国构成挑战时就被冠以“挑战国”来防范 的。由这一点我们就可以看出，关于中国崛起问题争论 的焦点，是大国政治的逻辑以及对未来中国如何使用其 强大的国力和影响力的疑惧。因此，当代中国崛起的 “安全困境”是西方大国带给中国的“预防性困境”。

“中国模式”崛起的“价值性”困境

20世纪是以“西方”战胜“东方”结束的。但西方 胜利的美酒还没来得及细品，中国的崛起就让它们不得 不放下酒杯。中国不是通过战争，而是在全球化提供给 中国的时代机遇以及中国自身的改革开放这两大历史 动力中，实现了中国在世界上影响力的扩大。这一发展 道路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得到世界绝大多数国家特别是 广大发展中国家的认同与赞誉。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 中国的崛起意味着“中国模式”的崛起，意味着西方发 展模式普世论将被重写。而这是西方所不容的，所以，在 讨论中国的未来发展时，它们总要为中国贴上各种标 签，并以此为中国的行为减分。由此可见，带有强烈意识形态色彩的“安全困境”，对于中国来说，无疑是一个巨 大的压力，这也预示着中国实现和平崛起的艰巨性。

西方推行“接触+规范”的两手策略

中国的崛起在西方人的头脑中展现了一幅复杂的 图景。西方学者曾这样形象地描述：“中国是一个巨大 的屏幕，外人在这个屏幕上放映着他们的希望和恐惧。 对经济利益的期待与对金融危机的担忧并存，有关中国 影响力的尖锐警告与有关中国崩溃的预测并存，对中国 民主变革的看法与对当前现实的讽刺并存。”

尽管西方社会不情愿中国崛起，但中国强劲的发展 势头，与世界各国经济交往的加深，以及世界诸多问题 需要中国合作才能解决的现实，使国际社会意识到中国 影响力的正确发挥将是世界和平的重要保障。

有不少外国学者就认为，中国能够成功融入国际系 统中来，不论对中国还是美国，甚至对整个国际社会来 说都是非常有利的。这一点反映出美国在称霸策略上与 历史上其他国家不同，其他国家都是极力阻止一个新兴 强国进入国际力量主导体系，而美国则是愿意其进入体 系内，但前提条件是必须进入由美国主导、符合美国规 范的体系。因此，中国与西方的安全困境其根本就在规 范之争，给中国以崛起的机会，但条件是要中国归入西 方体系，演化成政策就是“接触+规范”的两手策略， 既强调中国威胁，又强调中国机遇。总之，中国与西方关 系的改善仍将是缓慢、曲折、有限度、有条件的，我们须 做好长期准备。

国家成长的战略命题

上述中国崛起“安全困境”的历史特征表明：中国 崛起的“安全困境”已经不再是一个国家安全的博弈论 命题，而是国家成长的战略命题。它是全球化时代一个 社会主义大国在国家成长中由于实力的迅速增强而引 起其他国家疑惧的历史现象，是传统安全逻辑在当代中 国作用的结果。

中国的前途命运日益紧密地与世界的前途命运联 系在一起的现实说明，中国崛起问题已经超出了一国崛 起的范畴，它是现行国际体系向中国提出的时代问题， 也是中国向现行国际体系提出的现实问题，二者均面临 两难。这是造成中国崛起“安全困境”的核心所在。

（摘自《中国国防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