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子茹+万佳欢+周赫

“你这个没遮掉，还差点，还得再来。”央视春晚副总导演兼舞蹈总监沈晨在乱哄哄的化妆间转了转，指着演员李晋手臂上的文身，笑着说道：“他这个就得拿刀，给他抠掉。”说完，沈晨转过身，对一位化妆师强调，让他注意脸型偏瘦的演员，两颊上的粉就打薄一点，“像他这种圆脸的正好”。

他们正在筹备的节目是《万马奔腾》。与往年一样，这是歌舞类导演组为央视马年春晚有针对性创作而成的，参演演员来自中国最顶级的中央芭蕾舞团。往年的舞蹈节目，多是为了烘托春晚的气氛而作。功能主要是伴舞。但今年，总导演冯小刚要求沈晨，除了必须的伴舞以外，“还要有几个独立的舞蹈节目”。

“雅致、一个一个节目都要好看。”春晚执行总导演吕逸涛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作为央视哈文团队的一员，这已经是吕逸涛第三年参与央视春晚的创作。除了舞蹈总监沈晨和音乐总监赵麟外，总导演冯小刚有一个来自央视的执行团队配合他的工作，这个团队中的大多数人之前与哈文一起做过前两届春晚。吕逸涛就带领着这个团队负责协助冯小刚实现他对春晚的想法。从各渠道找节目、与创作者约作品等等。冯小刚天马行空的想法都需要这个团队去将之变为一个个具体的节目。往届的春晚按节目分类分定为语言类、歌舞类、杂魔类和创意类，今年杂魔和创意合为一组，构成春晚三块主创团队，每个团队各有一位负责人。

“就是要呈现效果最好的”

从执行团队的角度看，冯小刚是个新人。“注重细节”是导演组所有人对冯小刚的一致描述。从建组开始，他几乎没有寒暄，上来就直奔工作细节。“开头要先导片，零点的时候要怎么来，直接就是说这些。”杂魔创意组导演张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都有点措手不及，还以为要互相认识认识，像动员会那样。”

整个导演团队以年轻著称，少数70后，多数是80后。生于1989年的张妙是其中最年轻的。这个留短发，穿格子衬衫的姑娘在现场指导排练时成熟而干练。她手里共有九个节目，在三个分组导演中负责的节目最多。张妙因为点子多，又直率，“有啥说啥”，冯小刚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张奇妙”。

春晚剧组建组之初，张妙发现了一段很火的视频，是《英国达人秀》上的一段影子舞，表演者是匈牙利一个舞蹈团。夏天进组开会不久，冯小刚就确定了这个节目。张妙还记得，第一次见面会一开完，各分组导演就分别搜索节目视频，到会上再拿给冯小刚看。有国内的，国外的。“只要觉得有意思的就拿过来。”张妙说。从各自的领域中寻找合适的节目是几个分组导演的先期工作。这段工作从去年七八月份建组之后就很快启动。

冯小刚对那段影子舞的印象很好。后来，张妙又给他看了这个舞蹈团在总决赛上的作品，用影子舞的形式梳理了英国的历史，丘吉尔、英国女王等人物都惟妙惟肖地呈现出来，音乐很激昂，“内容很振奋 ”。冯小刚最终确定请他们做一个关于中国的节目，主题起先定位“十二生肖”。

接下来，分组导演的工作是去联系和邀请节目主创，和对方商定加入春晚的可能。初步接触之后，张妙发现对方在世界各地巡演，根本无法敲定方案和合同。

“没办法，他（冯小刚）就是要原班人马，要最好的效果，这是他的风格。”张妙说。到了国庆前后，冯小刚催张妙亲自去一趟匈牙利，“把这个事儿给敲定下来。”但张妙忙于其他的工作，没有成行。“一直快到冬天，这事儿才逐渐有了眉目。”

“让舞蹈回归舞蹈”

8、9月份找节目的时候，春晚副总导演兼舞蹈总监沈晨去了四川、云南、辽宁等很多地方。沈晨每隔一两周回北京一次，跟冯小刚碰头开会，聊进展。他要从全国带回节目资料，“光四川的就有一大摞，”沈晨对《中国新闻周刊》说。这其中有二十几个舞蹈，三十多首歌曲，还有各个地方的绝活、绝技等。

沈晨的目标相对明确。“一、选地方最好的代表全国水平的舞蹈；第二，我们自己一定要有个原创的节目，这样两头就站住了。”每到一个地方，他都直奔最有名气的舞蹈团队。只要听说有好的节目，他就会跑去观摩。

和其他几位导演一样，沈晨第一次见到冯小刚是在7月，中央台为各导演颁发聘书那天。沈晨当天到场比较早，冯小刚正坐在嘉宾席上，张国立也在场。介绍认识之后，冯小刚马上找沈晨聊天，一开口就问他“能不能让今年的舞蹈节目回归本体？”

沈晨有些喜出望外。在春晚的舞台上，舞蹈更主要的功能是烘托气氛。但这次冯小刚告诉他，尽管歌唱类节目还是需要伴舞，但他希望能有几个出色的舞蹈节目。

“我当时就说，小刚导演如果您有这个愿望，我代表所有的编导代表舞蹈界感谢你。我说这是我们梦寐以求、期望很久的。”沈晨告诉《中国新闻周刊》。

沈晨比较看好四川的地方戏曲舞蹈《百花争妍》，最终将这个舞蹈的背景音乐换成更具知名度的京剧《夜深沉》，成为今年一个重要的舞蹈节目。另外两个纯舞蹈的节目是《万马奔腾》和《红色娘子军》。

每年编排一个以生肖为主体的舞蹈，这已经成为春晚的习惯。今年沈晨对《万马奔腾》的演员要求尤其严格。演员们下半身隐在长桌后跳舞，手部和头部的动作尤为重要。与他往年参与的春晚相比，这次对化妆、道具的要求也更高。每一场彩排前的化妆他都要亲自过问，一次次修改、完善。《万马奔腾》的演员，脸部要尽量化出马的精气神，演员的双手是马蹄，而为了达到马鬃的真实效果，演员们全都接了真发。

“现在是一个青黄不接的状态”

12月初，一直负责联系影子舞节目的张妙终于迎来了匈牙利舞蹈团团长。她带着对方逛北京，看天安门和长城，为他们的影子舞创作采集图案。冯小刚原本的要求是用影子呈现十二生肖，但因为蛇、龙等图案无法用影子呈现，最后只好改方案，变为表现中国的符号。配以雄浑大气的音乐，给人鼓舞人心的力量。

作为总导演，冯小刚要给出自己对节目的宏观想法。具体落实的工作就由执行团队和分组导演完成。冯小刚的要求非常细致，其中的铜车马形象，车上坐着一个古人，冯小刚要求这个人要有胡子。“这个根本就没办法做到，最后只好放弃。”张妙对《中国新闻周刊》说，“我们给对方出了很多很多难题，很多都实现不了，只好一次次地改。”

1月初，匈牙利团队把影子舞确定版本的视频寄过来。冯小刚看后并不满意，觉得音乐太弱、画面呈现不够好。张妙听说这个节目要被拿掉，赶紧让对方修改。作为分组导演，与演出方事无巨细地修改方案、重排节目，争取最终走上春晚舞台，这是他们要做的后期工作。大概十来天后，修改后的第二版寄过来，张妙拿给冯小刚审片，为了能让冯小刚体会到配乐的恢宏感觉，她把声音开到最大，自己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说。冯小刚看完后点点头，说了句“非常好”，张妙松了口气。作为分组导演来说，直到此时，一个节目才算基本确定。

张妙因为影子舞的过关欢欣鼓舞的时候，语言节目组的导演汤浩却觉得压力越来越大。1月16日第一次内部联排后的第二天，汤浩对《中国新闻周刊》说，“它不像歌舞节目，每年有很多新人，有很多新歌可以挑。语言节目每年打交道的还是那些人，新人呢，想上，也很难有突破能上得来，老人儿想下还不一定能下得去。现在是一个青黄不接的状态。”

距离春晚不到十天，最让冯小刚忧心的是语言类节目。1月18日的第一次带观众联排，冯小刚早早就离开了。接下春晚时，外界普遍认为最有可能让这个以幽默见长的导演施展拳脚的就是语言类节目。两天后的第二次联排，牛莉的小品和周炜的脱口秀都被拿下，语言类节目只剩下四个。这意味着语言类节目分组导演之前数月的辛苦无法被观众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