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米•布鲁姆　龚志伟

“朝流”的说法把服装设计师们拍脑袋的灵感归咎于社会和政治因素，如此简单化的解释未免太糟糕了。

提起朝鲜，人们首先联想到的可能是她的先军体制、人权争议，甚至造型奇特的“三池渊”平板电脑，但若论及时尚，几乎不曾有哪個圈内人会认为这个与世隔绝的国度有什么引领潮流的东西——直到，现在。

8月份，时尚与生活杂志《ELLE》在其官方网站上发布了一篇今秋时装潮流的点评文章，主笔是《ELLE》的创意总监乔西（Joe Zee）。乔西选择了二十多个关键词，把它们按照首字母从A到Z排列，通过这些词儿形象地传递今秋的流行趋势。其中有“裂纹”（cracked）、“埃丝特·威廉斯”（Esther Williams）、“我讨厌礼拜一”（I don't like Mondays）、“爱情故事”（love story）、“精彩绝伦”（out of this World）、“斑马”（zebra）……还有——“朝（鲜）流”（North Korea chic）。事实上，当写到字母N时，乔西苦思冥想了一番，就在他即将放弃之际，“朝流”进入了他的思维。“几乎每隔几季，军装风都会重新成为T型台上的重头戏。”他指出，朝鲜的时尚风格素来颇具尚武之气，“而这次则是尖锐的纽扣和搭扣，不守章法的剪裁，一切前卫得似乎有些大胆”。乔西认为，目前“朝流”正在成为一种新的流行样式，看到那些身着一袭迷彩军服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人，颇能勾起恋旧之情。为了直观地传递他的理念，他还配上了一幅卷边迷彩裤的彩照，这条裤子售价425美元，这个价格快是朝鲜年人均产值的三分之一了！所幸这是在互联网上，普通朝鲜人根本看不到，也就无从提出质疑了。

文章甫一发布，旋即激发了西方为数众多的键盘斗士们的愤怒。9月，该文又被转载在《ELLE》杂志的美国版上。本月，常驻上海的作家、香港《南华早报》的撰稿人高文雅（Samantha Culp）在“推特”上发表了她读了此文后的感想。随后，《华盛顿邮报》负责外交事务栏目的博主麦克斯·费什（Max Fisher）也在11月19日的一篇社论上，质疑《ELLE》有为朝鲜炒作之嫌，他说：“一提起‘朝鲜’这个词儿，就让人不由得想起发生在那个国家的种种匪夷所思，所以对《ELLE》把所谓的‘朝流’列为2013年时尚风格的做法，我深感惊诧。《ELLE》各个岗位的员工们对这篇文章的立场熟视无睹，让我不禁猜想他们是否对朝鲜有所耳闻，抑或，他们觉得与那些个耍小聪明的时髦字眼相比，有些价值根本无足轻重。”

还有许多社会网站也发表了类似的评论，其中的大多数都认为，所谓“朝流”的理念不唯“格调低下”，还显示出作者的“麻木不仁”。 “你们没在开玩笑？”“推特”上的一位读者将信将疑地质问：“没想到竟然能在《ELLE》上看到‘朝流’这样的字眼。”另一位读者在费什的社论后留言道：“指不定哪天就会在《ELLE》上瞅见“纳粹流”了呢！难道对此时此刻地球上某个角落某些人群的遭遇，时尚界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触？”

面对滚滚而来的非议，《ELLE》坐不住了。迫于压力，他们把“朝流”的部分从2013年秋季流行名单上撤下，代之以“海军”（naval）来填补字母N打头的空缺，也就是海军主题的时尚套装。同时，杂志也郑重发表了公开道歉信，信上说：“本社把朝鲜军服列为季度军装的流行款式，对此我们深感悔恨。现在本社已撤下图片，并在此向所有受到冒犯的人士致以歉意。”

在媒体和舆论一片愤怒的声讨中，还是出现了少数中肯之言。担任社会研究博客“前进的思想”特刊编辑的阿莉莎·罗森博格（Alyssa Rosenberg）在一篇社论中指出，“朝流”的说法把服装设计师们拍脑袋的灵感归咎于社会和政治因素，如此简单化的解释未免太糟糕了，而假如《ELLE》做得更细致些——比如用一种学术化的方式诠释所谓“朝流”的概念，他们本可以躲过外界的这些苛责。罗森博格写道：“当下军装风的服饰、饰品逐渐风靡，这一现象反映的是设计师的设计理念和消费者的思维模式……时尚编辑的工作，本该是对时兴事物进行理性的条析和研究，而不是一门心思怎样抄捷径博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