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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双重身份 重建男性气概——《老人集合》中黑人男性气概研究

2014-02-10

关键词:气概恩斯白人

蒋 红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西安710055)

在美国,白人及其主流媒体一方面把黑人弱化成“看不见的人”(拉尔夫·艾里森)[1],另一方面又把黑人男性扭曲成缺乏男性气概逃避社会家庭责任的懦夫。非裔作家欧内斯特·盖恩斯的作品《老人集合》便以“复调式”叙事策略讲述了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美国路易斯安那州西南部小镇的一个农场里的故事,一群黑人老者与欺压自己的白人种族主义者英勇斗争,以死抗衡,释放他们被阉割、被压抑的男性气概,控诉了残酷而漫长的黑人奴隶制度和灭绝人性的种族歧视制度[2]。这部作品“展现了既平凡又惊心动魄的一幕幕历史和现实的凝重壮烈的悲剧[3]。”本文通过对《老人集合》的文本研读,深入探讨盖恩斯是如何通过揭露白人种族主义者对黑人男性形象的歪曲和谎言从而对其形象进行重塑,对黑人男性气概进行建构。只有这样正确面对黑人所面临的内在和外在的各种问题,黑人个体才能得以成长,其种族才能得以真正解放。

一、黑人男性气概的建构

在种族歧视严重的美国,对于白人而言,他们并非是为了歧视黑人而歧视黑人,他们是为了抬高自身而去宣扬白优黑劣的。白人血统天生优越,而黑人生来便是奴隶,他们没有自由,没有人格,没有尊严,他们是白人财产的一部分,应该受白人驱使,任白人买卖和驾驭,甚至任意处以极刑。在《老人集合》一书中,盖恩斯通过一群黑人老者的叙述向读者展示了在种族歧视制度下黑人的主体性及其男性气概被极端遏制、压抑的现状[4]。一方面,白人要求黑人男性恪守本份,迫使他们在政治、经济和文化等各个方面都处于严重的失语状态,籍此体现白人男性的优越感与男性气概。同时,白人通过对黑人男性的妖魔化,不断强化黑人男性愚蠢、懒惰、野蛮的刻板形象,使种族主义制度合法化。他们一方面压抑黑人男性气概的实现和主体性的获得,另一方面通过白人的文化价值观和传统霸权式的男性气概标准来衡量黑人男性,使其处于两难境地。这样的双重标准恰恰折射出美国社会蓄奴制与种族歧视的荒唐性和自欺欺人。

笔者认为,盖恩斯对黑人传统文化在黑人男性气概的建构和黑人主体性的获得主要通过塑造恪守黑人传统文化的老人形象和黑人之间的非正式称谓两种叙事策略表现出来。

1.恪守黑人传统文化的老人形象

众所周知,黑人是美国种族歧视毋庸置疑的受害者。在美国历史上,千千万万黑人死于种族歧视与偏见,死于黑人奴隶制。《老人集合》中所塑造的老人形象代表着黑人传统,代表着过去。这些老人以谨慎甚至保守的态度对待社会变革[5],但以马苏为代表的黑人老者并没有放弃自身和整个种族解放的希望。对自身种族传统的尊重使他们有着笃定、坚韧的精神品质,小说中的这群老人成为黑人种族延续发展的重要力量。他们未必能够推动社会变革,但他们却是如“查理”一样的年轻黑人坚持抗争的后盾。

在残酷虐待黑人过程中,白人也往往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轻贱黑人生命的同时同样程度地轻贱了自己的生命。关于这一点,在很多美国文学作品中都有所体现。理查德·赖特的《土生子》中,黑人家奴别格惊恐之极误杀白人姑娘玛丽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时别格把喝醉酒不省人事的白人姑娘玛丽抱回她的卧室,恰巧玛丽的母亲进来探视。虽然别格知道她是个盲人,但是情急之下他所想的是在白人眼中,黑人男人都有强奸白人女人的欲望。强烈的恐慌与自我保护意识促使别格忙乱之中抓起枕头捂住玛丽的脸,从而使其窒息而死[6]。这种误杀其实有着深刻的社会渊源,说到底,还是种族歧视与偏见使然。在《老人集合》中,作者通过老人手中的“枪”向读者展现了他们笃定顽强的品质。博被杀之后,坎迪召集大家集合,要求他们都带上未上子弹的枪支,阻挠白人警长梅普斯调查案件,保护马苏。当梅普斯第一眼看到手持武器的黑人时,心中暗暗吃惊,但得知那些枪支未上膛时,便一下子释然了——似乎那些空枪再一次印证了他们心目中黑人无能、懦弱的形象。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面对前来实施报复的白人,这些老人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子弹武装自己,进行了有效的反抗,一举打破了小说之前描述的黑人男性无能颓败的形象。他们最终用自己的行动、用这些上了膛的枪支向白人展示了他们的男性尊严。这样的老人形象无疑是建构黑人男性气概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力量。

小说中“枪”的变化过程正是黑人男性重获自尊、男性气概得以重建的过程。小说中空膛枪无疑使白人更加有理由嘲笑黑人男性的懦弱、无能,然而同一杆枪却可以在转瞬之间变成黑人男性武装自己、建构自身男性气概的有利武器[7]。

2.正式称谓与非正式称谓的并置

在美国,白人及其主流媒体极力宣扬白优黑劣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一扭曲观念根深蒂固地根植于美国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使这一制度的受害者黑人认可并接受这样一种畸形的社会文化。而在黑人白人长期斗争过程中,白人所用的双重标准也使黑人产生一种强烈的双重意识。我们可以看到,《老人集合》中每章名称除了叙事者正式的称谓之外,还同时附加了叙事者的非正式的称谓,中间由“又名”(aka)一词连接,分两行排列。结合对文本的解读,我们不难理解黑人两个名字的并置恰恰体现了黑人的这种双重意识。在小说中,非正式称谓在黑人社区被广泛使用,这表现了黑人男性之间的一种兄弟情谊,也向读者传达出在文化身份方面他们想要坚持黑人传统的意愿;同时他们希望自己的正式称谓能够得到白人社会认可,表达了黑人希望成为美国公民的政治诉求。在盖恩斯看来,赋予这些黑人正式称谓,除了把它作为恢复这些人长期被白人扼杀的政治身份和个人尊严外,也是对他们的一种赞扬和尊敬。这些黑人老者一生都生活在白人的压制之下,被白人任意驱遣,备受屈辱。马苏的事件是他们人生的转折点。在白人警官梅普斯面前,他们挺身而出替马苏承担杀人罪责,并且每个人都说出了杀死白人博的理由,这实际是对白人在黑人身上犯下的滔天罪行进行的控诉。他们痛恨灭绝人性的种族歧视,更加痛恨自己没能在白人欺辱自己亲人时勇敢地站出来。他们在垂暮之年没有错过最后证明自己的机会,勇敢地拿起武器,去保护马苏,去捍卫自己的尊严,不仅使他们重获男性气概,并且赢得了梅普斯等白人的尊重。

通过这样的叙事策略,《老人集合》重申了黑人在其政治身份方面应该与白人平等的立场。只有具备这样的自我身份确认,黑人才能具备勇气与自信,才能够找到遭受种种不公平待遇和苦难的根源;只有这样,黑人男性才能清楚地认识到,黑人男性必须把对外部抗争与内部自省结合起来,才不会迷失斗争与前进的方向。更重要的是,黑人男性必须通过辩证、客观的眼光看待黑人文化,汲取其优良的传统,充实自身力量,提升主动性;只有这样,黑人男性才能重获男性气概,才能重新建立男性尊严;也只有这样,才能对黑人政治身份的提升起到保障性作用。

盖恩斯在小说中呼吁黑人男性超越所谓“双重意识”,黑人不必再受“两个敌对并相互争斗思想”的折磨,这种“争斗”其实是黑人自身政治身份和文化身份两个方面的问题[8]。这种身份的重构实际上是建构黑人男性气概的基础;而对黑人男性而言,对这种所谓的“双重意识”的超越为其男性气概的建构扫清了障碍。

二、黑人男性责任意识的建立

在美国,白人把对黑人的摧残与蹂躏当作天经地义的事情。然而,白人所严格恪守的优良血统到底有多优良呢?这一点,马克·吐温在他的小说《傻瓜威尔逊》中有着最为透彻地描述。女奴罗克珊因担心自己的儿子长大后被主人卖到密西西比河下游而把他和主人的儿子在襁褓之中调包,因为她的儿子只有三十二分之一的黑人血统,看起来就像个白人[9]。对于假少爷而言,23年的白人身份早已使其白人的信仰与观念深入骨髓。他说着白人的语言,生活于白人的环境,受着白人的教育,他其实就是一个白人,因为他的思想是纯粹的白人的思想。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对黑人嗤之以鼻,把他们当作牲畜一般对待。就是这样一个纯粹的白人,当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后,竟犯下虐待自己生母和谋杀自己养父的滔天罪行,毫无责任感可言[10]。在《老人集合》中盖恩斯指出,黑人个体对于黑人社区有着强烈的责任意识,而这也是黑人男性气概建构过程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所在[8]174。

小说中,通过描写真正的杀人者查理从懦弱逃跑到承担责任,直面冲突,武装反抗,最后以死捍卫男性尊严的变化过程,反映了他思想意识的变化和对黑人集体责任感的提高。小说中一向胆小软弱、奴性十足的查理在短短一天之内完成了蜕变。首先,面对博的无理压迫,查理进行了反抗;杀死白人博之后,他因害怕而逃跑;最终查理战胜恐惧心理,勇敢承担了责任,主动返回认罪,他告诉大家:“我已经准备好付出代价…… 现在我知道自己是个男子汉了。”[11]他最终重获了男性尊严,获得了白人的尊重。

小说中的黑人老者们生平第一次勇敢地拿起猎枪去保护他们尊敬的马苏,可以说,正是这种对他人、对集体的责任意识,使这些古稀老者捍卫了久违的男性气概。由此可以看出,盖恩斯认为责任感也是黑人男性身份得以建构必须具备的一种力量[8]175。某种程度上,黑人的男性气概与黑人的责任感的重构是同步的。小说中的黑人社区是黑人实实在在的生存空间,离开社区,离开黑人群体的解放,个体的男性气概或男性身份的建构就无从谈起。盖恩斯在小说中引入了“责任”这一范畴,有效地统一了黑人个人和群体。对每一个黑人男性而言,责任意识的强调对于重构其男性尊严有着重要意义。

在《老人集合》中,盖恩斯以一种开放的、变革的态度面对历史,才使黑人男性气概在黑人现实境遇变革中得以建构。一方面盖恩斯不仅没有回避黑人男性的历史创伤,在小说中把这种创伤予以真实再现;另一方面,他通过小说情节的发展,告诉读者黑人男性如何正确面对并走出历史的创伤以及黑人男性如何从创伤中汲取积极、正面的力量。通过这部小说,盖恩斯告诫黑人男性要以开放的态度直面历史创伤、同时恪守优良的黑人传统,并勇于承担黑人种族的集体责任,才能重获黑人男性尊严,黑人男性气概才能得以重建,黑人种族才能得以真正解放。

三、结 语

黑人与白人的矛盾是美国社会始终没有得到解决的矛盾,也是美国社会最不安定的因素之一。它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表现出来,渗透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在《老人集合》中,盖恩斯首先通过黑人老者的自述,呈现了黑人的历史创伤,并且指出这种创伤使很多黑人男性失去了与现实抗争的勇气,失去了承担责任的力量,失去了男性尊严,不可避免地造成男性身份的危机和男性气概的缺失。随着情节发展,盖恩斯向读者展现了黑人奋起反抗、改变命运的伟大历程。在这一历程中,黑人完成了自我政治身份和文化身份的重建,重新树立黑人个体对整个黑人种族担负的责任感,从而实现了黑人男性气概的建构。盖恩斯既不忽视黑人的历史创伤,不忽视依旧存在的种族歧视的外在抗争,但更加重视黑人内在问题的解决。盖恩斯将黑人男性气概的建构与黑人身份建构、黑人男性的责任意识结合起来,对黑人男性、黑人种族的解放甚至对于全人类的和谐发展都极具现实意义。

[1]Ralph E.Invisible Man[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

[2]Gaines J.The Gathering of the Old Men[M].New York:Vingtage Contemporaries,1984.

[3]伯纳德·贝尔.当代非裔美国小说其民间溯源与现代文学发展[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7.

[4]鲁 莉,郝明星.《老人集合》叙述手法评析[J].飞天,2009(14):63.

[5]鲁 莉,蒋 红.重建男性尊严,共促种族融合:《老人集合》小说主题初探[J].作家,2009(9):89.

[6]Wright R.Native Son:With an Introduction“How‘Bigger'Was Born”by the Author[M].New York:Harper and Row,Pub.,1940.

[7]威·艾·伯·杜波伊斯.黑人的灵魂[M].维 群,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

[8]隋红升.危机与建构:欧内斯特·盖恩斯小说中的男性气概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1.

[9]Twain M.Pudd'nhead Wilson:With an Introduction by Langston Hughes[M].New York:Century Company,1893-1894

[10]郭小聪.马克·吐温《傻瓜威尔逊》评析[J].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01(3):50.

[11]王家湘.20世纪美国黑人小说史[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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