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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认知的藏英基本颜色词“黑”、“白”语义共性研究

2014-02-05杨艳华拉姆卓嘎

枣庄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原型白色颜色

杨艳华, 拉姆卓嘎

(大连民族学院 外语学院, 辽宁 大连 116605)

颜色词是人类各民族语言中共有的,存在于各个民族的语言中。由于文化等方面的差异,各民族对颜色词语义的认知有着不同的感知或产生不同的联想意义,然而,就颜色词的原型意义或基本概念而言,多数语言是相同的,具有共性之处。目前,国内对跨语言颜色词意义的研究多集中在英汉颜色词意义差异方面,较少关注英语与中国少数民族语言中颜色词意义的对比研究,尤其是语义共性方面的研究。为了使人们能关注英语与中国少数民族语言中颜色词意义的研究,笔者尝试性地对藏英语言中的“黑”、“白”颜色词进行了语义对比研究,发现两种语言中的“黑”、“白”颜色词在语义上有一些共同之处。本文将在简要介绍国外在基本颜色词认知相关研究的基础上,从认知角度分析藏英基本色彩词“黑”、“白”的语义共性,剖析影响人们对“黑”、“白”语义认知的因素。

在颜色词的研究中,国外研究者持有不同的观点。过去,一些语言学家认为颜色的切分完全是任意的,而人类学家Berlin和Kay在70 年代对颜色词做了跨语言比较研究。他们通过翻译把这些语言中的颜色词与英语颜色术语诸如黑, 白,红, 绿, 黄, 蓝,灰等) 进行比较之后, 发现在语言中有所谓的基本颜色词(basic color terms)。[1](P197)他们认为每种语言的基本颜色词都来自十一种颜色,因此世界上的每一种语言在表达颜色时是比较一致的。他们还发现这十一种基本颜色词是分等级排序的,即黑/白>红>黄/蓝/绿>褐>紫/粉红/橙/灰。换言之,如果某一语言只有2 个颜色词, 那很可能是 “黑色”和“白色”;如果只有3 个颜色词, 就很可能是“黑色”、“白色”和 “红色”; 如果有4个颜色词, 就很可能是“黑色”、“白色”、“红色” 、“黄色”(或“绿色”和“蓝色”),依次类推。一些心理学家经过实验证明这十一种颜色和人的感性经验相关,因为这些颜色都是在色谱上特别鲜明而突出的,可以称为焦点色(focal color)。[1](P197)所谓的焦点色是指某一种语言中颜色范畴中最具有代表性的颜色。心理学家Eleanor Rosch早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便着手人们对焦点色认知心理背景的研究。通过实验她发现,儿童在焦点色的感知方面比非焦点色的感知更突显的;儿童能在短期记忆中更准确地记住焦点色;在对颜色命名的任务中,儿童能更迅速地说出焦点色的名称,他们还能更早地习得焦点色的名称。[2](P14)1971年,F.Heider让说二三十种不同语言的成人实验组去说出各种颜色的名称,他发现这些实验对象说出焦点色的名称要比非焦点色的快得多,而且表达方式也简单得多。这说明不同的民族对焦点色有没有相应的名称,他们有同样的感觉,都看出这是一些突出的颜色。[1](P198)人的视觉对焦点色所产生的同样感觉是和人的视觉生理系统相关的。原因是人类的视觉生理系统对描写颜色特别敏感,因此促使感性范畴在语言中反映出来,而构成一些共同的划分颜色的范畴。[1](P199)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帮助人们理解为什么人类在基本颜色词原型意义的认知方面存在相似之处。

由于人类在基本颜色认知方面具有相似的基本规律,因此,许多语言都有根据自然界物质的颜色或称作色源体来命名颜色的词语。如汉语中的“雪白”,“漆黑”,“玫瑰红”,“草绿”,英语的sky blue, pitch black, rose red, yolk yellow,藏语的ghrboo(雪白),num ahunboo(蓝天)。

自然界有许多黑色和白色的物质,如黑色的煤、黑色的锅底灰、黑色的豆子;白色的云、白色的雪、白色的牛奶、白色的花等。虽然藏族和英语民族生活在不同的地区,使用不同的语言,但他们对“黑”、“白”颜色词原型意义或基本概念的解释有相同的之处,这是因为人类对颜色的认知是受到人类外部物质世界的认知和感知经验的影响。在《朗文当代英语大辞典》中,white的解释为“of a color which is like that of a clean cloud in a sunny sky; of the color of milk…”[1](P1992);black的解释为“of the color of night; completely without light。[3](P158)在《藏汉大辞典》中, ghrboo(白)的解释为khawa ghrboyi duo(像雪的颜色)。[4](P56)(黑)的解释中包括suyiwa nagboo(黑炭)和tsinmoo nagboo(黑夜)。[1](P1499)

由此可见,自然界中具体物质的颜色被用于藏英词语原型意义的解释中。在英语中,人们经常会看到或用到表达“黑”、“白”原型意义的词语,如black night, black hair, as white as snow, white teeth, white wall。同样在藏语中,也有这样的词语,如zha nagboo(黑发),tsinmoo nagboo(黑夜),khawaghrboo(白雪),daghrboo(白马),bhyighr(白莲)。

然而,颜色词“黑”、“白”的意义不只停留在原型意义上。随着人们对颜色词认知的不断深入,“黑”、“白”还获得了一些抽象意义。认知语言学认为,词语的意义源于人们对世界的经验,是与外部世界相互作用的结果。由于人们认识世界的过程是动态的,因此在认识新事物的过程中,词语的概念会围绕原型不断向外扩大,形成更广的概念意义,更抽象的概念。Rosch认为原型(prototype)是人们对世界进行范畴化的认知参照点(cognitive reference point),所有概念的建立都是以原型为基础的[5](P24)。夜晚和煤是黑色的,奶和雪是白色的,这些自然界具体物质的颜色是人们认识“黑”、“白”的原型,为人们进一步认识“黑”、“白”的概念提供了参照点。藏英语言中“黑”、“白”两个基本颜色词的语义扩展是建立在人们对原型意义认知的基础上再通过人类共同的认知方式隐喻而获得的。根据传统修辞学的观点,隐喻的使用是语言装饰的手段,起到使语言表达生动的效果。而认知语言学家则认为,隐喻是认知现象,是认识事物的需要,是新的词语意义产生的根源。作为重要的认知方式,隐喻对人们认识事物、形成对事物的抽象概念都起到很重要的作用。隐喻是利用一种概念表达另一种概念,需要这两种概念之间的相互关联。这种关联是是客观事物在人的认知领域里的联想。[5](P99)藏英语言中“黑”的一些抽象意义是经隐喻而获得的。“黑”是具体黑色物质的特征,常常使人联想到“黑暗无光亮”,这一意义经隐喻认知过程而获得了一些抽象意义。如英语中black常令人使其与死亡联想在一起,因此,black获得 “死亡”和“葬礼”的比喻意义: black death 黑死病 (14世纪蔓延欧亚两洲的鼠疫);用以比喻人是“黑心的、凶恶的、阴险的”;人做事的手段或方法是“阴险的、非法的、隐匿的”:black —hearted黑心的,black art巫术,black magic邪法,blackmail敲诈,black market黑市,black mist日本政界或财界的贪污腐化、营私舞弊;用以表达“倒霉的,不吉利的、无希望的,不幸的”的比喻意义:black words不吉利的话,black tidings 不幸的消息。同英语一样,藏语Nagboo(黑)的意义也是经隐喻而获得了如下抽象意义。Nagboo(黑)用以比喻人是“阴险邪恶的”:sybmangboo(黑心肠),象征常常对人心怀恶意;nagnyi(罪恶)象征罪业和罪恶; xiamunagboo Yogba(戴黑帽)(裁赃陷害)[6](P87);用以表达人在做事方法上的“非正道”:nagtsong(黑买卖);用于表达“不吉祥的”的比喻意义:nagtsong Ma(给人带来不吉的女人)。

与具有消极意义的黑色不同,白色作为自然界的颜色,多具有积极的联想意义。藏英语言中ghrboo(白)的一些抽象意义的获得也是经隐喻的认知过程而使词义得以扩展的。白色物质给人以干净、洁白的感觉,可以使人产生如下一些联想。white用来比喻人在心灵、道德行为方面是 “纯洁的、诚实清白的、洁白无暇的、公正的、合法的”等抽象概念:a white spirit 纯洁的心灵,white man洁白无暇、正直公正的人,white light公正无私的裁判, white-handed诚实清白,公正廉明的,white market 合法市场;用来表示“幸福的、幸运的、吉利的”比喻意义:a white day吉日;用来表示“善良的”的比喻意义:white magic用于行善或治病的魔术, white witch做善事的女巫。

藏语的ghrboo (白)与英语的white在原型意义上存在共同之处,但白色在西藏更受到人们的崇拜,这在语言上也有所体现。 ghrboo用于比喻人的“纯净、纯洁、公平”;ghrwa (纯洁);用于比喻“善事、好事”:ghrque(善事),ghrqug(造福行为);gha zhe(白净之果)表明一心从事善业所得之善果;Ghrlam(白净之路),意味非往生恶趣之恶途,而是象征走向解脱和获得遍知果位的善道[7](P37)。

兰盖克认为人的大脑的经验(mental experience)是客观世界在大脑中的重现,是从人的真实经历来的,由此形成的概念世界(conceptual world)。[5](P54)冬天下雪是自然现象。无论是在西藏还是在西方国家人们都会看到雪花纷飞、冰雪覆盖大地的冬日景象。对于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藏族来说,他们不仅在冬季里与白雪相伴,在夏季,高原南部的喜玛拉雅山和北部的冈底斯山,人们也能看到积雪。生存于这种自然环境中的人们一定会对白雪有直接的感性认知,强化人们对白色的认识。虽然藏族和英语民族用不同的语言形式表达同样的自然景象,但他们对白色的认知是相同。这是因为人类具有系统的身体构造的感知器官,面对相同的物质世界,具备相同的感知、认知能力,一定能够获得相似的概念结构。语言的共性不在语言形式上,而在于人的认知心理。[5](P13)英语中的as white as snow 表达如雪一样洁白之义;a white Christmas 白色的圣诞节,描写的是一个覆盖着雪的冬天的景色,用以表达人们对美好的圣诞节的愿望。童话中的白雪公主 snow white 表达是纯洁和善良的意义。藏语有ghrque(善事)表达人做好事或善事,layighrboo(善业)。在描写自己居住的地方时用gangjiong(雪域),可见,白雪在西藏人们的心灵之处扎下了根。他们称一个有善良心、待人真诚的人是symghrboodianbayimi(有一颗洁白心灵的人)。

藏族和英语民族的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藏族信奉藏传佛教或苯教。英语民族的大多数人信奉基督教。虽然人们有不同的宗教信仰,但各自的宗教中对“黑”、“白”意义的认知具有共同之处。在藏传佛教中,黑为恶。在《圣经》中,黑色与魔鬼、邪恶和痛苦相关,给人以消极的联想意义。而白色却具有褒义色彩。在《圣经》中,白色的阳光是最神圣的颜色,象征上帝的光辉,是上帝的智慧和善良本性。作为一名基督徒,人生的三个重要:洗礼、结婚和最终受上帝的召唤升入天堂,白色都是不可缺少的颜色[8](P129)他们的婚礼叫做“white wedding” ,表示爱情的纯洁与坚贞。在教堂举行婚礼时新娘穿白色婚纱,戴白手套,迎亲的马车是白色的,邀请函上的字也是银白色的。

在西藏,白色崇拜受苯教文化的影响很大。苯教以白色来代替神的形象。藏区流行着许多山神神话,所描述的山神形体,多是白色的神灵。在藏族人们的心目中,凡与白色有关的神山圣水都是拯救人类的神。在佛教传入藏区后,印度视白色为高贵色的审美观念更加强化了藏族对白色的崇拜心理。噶举派的创始人玛尔巴等高僧修法时都穿白颜色的袈裟。在藏语中,有时善法也被称作“白法”。对白色的崇拜渗透于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如房门上的白色图案,迎来送往中互赠的白色哈达,悬挂的白色经幡等。姑娘出嫁时,新娘的坐骑也是白色的。如遇大雪纷飞,到处白雪皑皑的景象,则被认为是婚姻美满幸福的征兆。人死了要用白布包裹尸体,还要请“喇嘛”给亡魂指引一条白色的光明大道。天葬时若有白鹰飞来啄食,就视为特别吉祥,证明死者功德圆满。因为人们认为白鹰是最圣洁、最神圣的使者,可以直接引导死者的灵魂升天。

人类认知世界的认知从感性知识、感性经验入手。在认识和世界过程中所产生的感性范畴对语言必会产生影响[1](P197)(桂世春)人们在自然界可以看到各种颜色的物质,它们会给人的心理不同的感觉。色彩心理学家认为,不同颜色对人的情绪和心理有不同的影响。有的颜色使人心情舒畅,产生兴奋感;有的颜色使人心情郁闷;有的颜色使人产生清静感。就黑色和白色而言,黑色是来自人们对黑暗的体验,给人的心理以压抑感,令人产生恐怖、绝望、暗淡、伤感、死亡等的感觉。白色是白雪、白花、白云、牛奶之色,往往给人以明亮、纯洁、洁净、清白的感觉。由于人类对颜色的认知是基于感性认识的,因此藏族对颜色所产生的不同感觉必然会表现在语言。

另外,饮食习惯也影响人们对白色的喜爱程度。藏族和西方人都对奶及奶制品情有独钟。尤其是藏族,他们吃白色的糌粑、奶渣、奶干、奶酪、奶豆腐;喝白色的牛奶、羊奶、酸奶。这些白色的食品洁白、甜美,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因此对白色有着深厚的感情、充满感激之情。

人类的经验源于人与大自然(物理的、生理的)、人与人(社会的文化的)之间的相互作用,来源于人类自身的感觉动力器官和智力与自然环境的互动(吃、穿、住、行)及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社会、政治、经济、宗教等)。[5](P4)

由于藏英民族在自然环境、宗教信仰、心理认知、饮食习惯方面有相似之处,因此,他们对颜色词“黑”、“白”会产生相同的联想意义。然而,由于文化的不同,在藏英语言中,“黑”、“白”的联想意义存在不同之处,英语的white还具有“权力”和“地位”的引申意义,如White House 指白宫, 美国政府;Whitehall 白厅, 指英国政府。在藏语中ghrboo(白)还表达忠心耿耿之喻义,如luoghrsymghr(忠心耿耿),lhamyisymghr(赤子之心)。从认知角度分析藏英语言基本色彩词“黑”和“白”的语义共性,剖析影响人们对“黑”和“白”语义认知的因素,将有助于人们更好地、更全面地了解藏英颜色词“黑”和“白”的诸多意义,促进跨文化交际的顺利进行。

[1]桂诗春. 心理语言学[M]. 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

[2]F.Ungerer, H.J. Schimid.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

[3]萨默斯著,朱原等译.朗文当代英语大辞典[M].北京: 商务印书馆,2004.

[4]张怡荪.藏汉大辞典[M].北京:民族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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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胡书津,罗布江村. 藏语白色颜色词的文化内涵 [J]. 西南民族学院学报, 19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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