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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迟子建的生态写作

2014-02-03王倩

文教资料 2014年29期
关键词:鄂温克现代文明迟子建

王倩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 中国现当代文学,江苏 南京 210097)

论迟子建的生态写作

王倩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 中国现当代文学,江苏 南京 210097)

迟子建自出现在文坛上就以其富有温情的叙述表达着对自然、人性和人类的关怀。她的写作是一种生态写作,在内容上表现为对自然物的青睐、对于人类文明进程的担忧和对于人性的终极关怀,在艺术手法上主要表现为生态语言的运用和儿童视角的选取。

迟子建 生态写作 自然 担忧 人性关怀 生态语言 儿童写作

在当代作家中,迟子建很难被划分在某一类文学和写作之中,因为她的作品从不囿于某一类型,很难描形归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写作追求,正如吴义勤所说:“迟子建的小说,自始至终站立着一个抒情主体形象。这是一个对真、善、美充满了热情与期待的当代主体,她有着忧虑、典雅而敏感的气质,既有对生活与人生浪漫而诗性想象,又有对人类精神家园温情的回忆与张望;她的目光透明而纯净,她坚定不移地寻找着人生诗意,又以悲悯和仁慈的情怀注视着人间的悲欢离合;她是生命的歌者,又是生存之痛的体验者。某种意义上,正是这个充满魅力的抒情主题决定了迟子建的风格与基调”。[1]不管她是写故乡的风土人情还是写特异的人文风情,都是以诗性的意境和干净的语言表达了对生命的热爱、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存的关注、对爱与美的信仰和对人性的终极关怀。贯穿在她作品始终的是她的生态写作,表现在她在作品中对自然界事物的青睐、对现代文明进程的担忧和对人性的终极关怀,在其艺术手法上主要表现在她对生态语言和儿童视角的运用。

摹写自然本是中国文学的优秀传统之一,但在物欲膨胀的今天,灯红酒绿的物质欲望和空虚的自我诉求成了写作常态,很少有人还能静下心来去关注这个哺育了我们而又惨遭人类破坏的大自然。而迟子建,这个来自中国最北的北极村的北国精灵在她的写作中从未丢弃她从小就青睐的自然,她说:“对我而言,故乡和大自然是我文学世界的太阳和月亮,它们照亮和温暖了我的写作和生活。”[2]从《北极村童话》开始,迟子建带给我们的就是一种明净天真的美,在她之后的作品中几乎都有优美澄澈的自然描写,而迟子建这种在她儿童时期形成对生命的原初体验,是不受任何潮流派别的影响的,正如蒋子丹说的:“它们绝不仅仅是文学课堂里或平庸评论中的修辞手法,而是一个人从童年开始建立的生活态度与生命观念。一个作家倘若有幸从上苍哪里,领取了这样一双融入自然的眼睛,她的世界将一定是阔大的丰富的,从宏观的角度和抽象的意义上说,也是永远不会孤寂的。故乡给了迟子建这样一双眼睛。”[3]

在迟子建的作品中对自然的亲近以及对于温暖和爱的追求都是天然地属于生态的。在她的笔下,故乡的景物都是令人沉醉的:神奇的白夜,漫天的大雪,宁静的村庄,充满灵性的各种动物……这些自然景物在迟子建的笔下都充盈着生命的活力,散发着灵性的光芒。《逝川》美得像一个童话,一种神秘的会流泪的蓝色的鱼需要人的安慰;《亲亲土豆》全篇都弥漫着土豆花香,小说的结尾将土豆拟人使得小说超越了生与死的距离;《穿越云层的晴朗》通过狗的视角叙述自己的一生写出了各种人情世态。在迟子建心中,人不是独立于自然之外的,大自然是人类的生命和生存的根源,这种观念影响了她的生命观和世界观,表现在作品中就是自然景物已经不是单纯的自然景物,而是融进了她的浓浓的温情以及她对世界和人生的态度。

然而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今天,经济在利益的诱使下无所不能,伸向各个角落,这种所谓的现代文明的侵袭给这些边远地区的人们生存环境和思想带来了巨大的改变甚至是毁灭,在这个过程中,现代文明进程与这些传统的生存生活方式,特别是人的生态环境发生了冲突。迟子建在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就表现了这一冲突,小说以温柔抒情的方式讲述了我国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族的顽强坚守和文化变迁,以一位已年届九旬、这一弱小民族最后一位酋长——“我”自叙的方式讲述了鄂温克人的生活方式、生存现状、人生信仰和精神面貌。小说以优美的叙述告诉我们了一个残忍的事实:一旦人的意识觉醒,生态资源将成为牟取暴利的工具。

鄂温克人生活在中苏边界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他们信奉萨满,与驯鹿相依为命,并随着驯鹿过着搬迁、游猎的生活,他们与大兴安岭和谐相处,既从山中猎取各种动物,也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那片山林,他们感谢大自然的馈赠,在意识中保持了对大自然的一种原始的敬畏。在中国现代舞台上演出的各类重大的政治悲喜剧中,鄂温克人基本属于缺席者,而对鄂温克人的生活发生直接影响的却是近几十年来的经济发展和所谓的现代化进程,森林的过度采伐正在让自然环境日益恶劣,鄂温克人逐渐失去他们的家园……我们无法阻止现代化的进程,然而我们却要反思,这就是我们想要的现代化吗?对于鄂温克人和他们所生活的地域的发现到底是一种福音还是降临到鄂温克人及森林生灵的一种灾难?在现代人的眼里看来,鄂温克人的思想愚昧,生活方式落后,便以强加的方式去改变他们现有的生活,也没有人问他们是否愿意,他们离不开森林,在下山后又不止一次地回到山上,面对现代文明的侵袭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生态的核心是和谐,它包括人与自然的和谐,人与人的和谐和多种文化之间的和谐,现代文明不应成为一种霸权,仅仅从经济的角度去考虑,还应想到的是自然生态的平衡和文化的多元并存。在小说里,迟子建表达的是一个现代的知识分子对人类社会进步付出代价的焦虑和对现代文明浸淫的质疑和反思,表现出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在面临原始生存与现代文明时,作家也面临叛逆与归顺的双重尴尬,迟子建是一个温情的作家,她以宽容的态度来看待现代文明,没有强烈地反对现代化,而是通过得对现代发展与生态平衡悖论的书写向世人发出警告,尤其是在今天,生态的梦魇正在我们的头顶徘徊,地震、海啸、干旱、雪灾等剧烈自然灾害频繁发生,各种新的疾病如非典、禽流感、艾滋病等不断涌现,与之伴生的是人类精神危机如欲望泛滥,道德滑坡等等。正如李智伟说的:“迟子建不是政治家,她无力改变这种趋势,她所能做的只是通过自己的笔将自己对大自然被破坏的哀伤传达给广大读者,进而唤醒广大读者对生态自然的关注意识,通过每一个人的努力,让森林、山川、蓝天、白云得到保护并继续紫阳人的肉体和灵魂。”[4]

生态小说关注与环境污染相关联的社会生态危机,更关注人类的精神危机,生态即是生命的存在与演化之状态,因此,“生命是生态小说的关键词,对生命的重视和推崇,对生命联系全面而深刻的审视,对生命的关注,是生态小说的目的。”[5]对于人性的关怀贯穿于迟子建的整个写作,首先表现在她的浓浓的温情写作中,她颂扬人性的善良朴素的美好品质,在她的笔下,没有大恶之人,就算有所谓的反面人物,也只是些他们人性中一些可以原谅和接受的弱点,而且面对这样的人,小说中的其他人也必定会去原谅宽容和拯救他们。迟子建对人性的关怀还表现在对人类精神生态状况的关注,从拯救人类灵魂的高度做出审美关照,“生态文化既追求人与自然的和谐,同时也追求人类的身体与心灵,自我与他者,世俗生存与精神信仰的和谐。”[6]迟子建写自然生态破坏最终指向的是人类,一方面她担忧人类未来命运,一方面她又思考这种破坏产生的原因。曾繁仁说到,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展现了当代人类‘回望家园’的重要主题,揭示了处于茫然失其所在的当代人对于‘诗意的栖居’的向往。”[7]她表现的是整个人类的命运问题,她担忧的是整个人类的生存和延续。她还反思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即我们的现有的文化出了问题,是人类的精神生态失衡才破坏了自然生态的平衡。她通过对理想中的精神状态来反衬现代人在经济的利诱下精神生态的不健全和信仰的缺失,在指出症结所在的同时也指出了道路,即达到她所描述的那种理想状态,她以大慈大悲的心态来书写她笔下的世界,寄予了自己对人类文明进程与美好和谐世界的希冀与坚守。

任何内容都是离不开形式的,迟子建富有温情的生态写作也离不开她特有的生态语言和儿童视角。迟子建总是赋予万事万物以生命,如在《额尔古纳河右岸》开篇就写到:“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我有九十岁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它们看老了……那就让雨和火来听我的故事吧,我知道这对冤家长着耳朵呢”,作者将“我”与“雨”“学”这类人们通常认为无生命的事物相提并论,具有强烈的生命平等的非人类中心主义色彩,“雨”“雪”是人类的朋友,在与“我”互看中老去,“雨”和“火”也长着耳朵愿意“听我的故事”,这里不能简单地理解为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而更为重要的是作者将这类人们通常认为无生命的事物作为动作的施事者,这显然是与生态和谐,也更能体现出作者生态意识的一种语法模式,还有人称之为“绿色语法”。这种现象散布于迟子建小说的各个部分,其最大的共同点是将物比作人,将通常只用于人的各个部位的词来描述物的各种形态,完全打破传统规则,将物作为动作的施事者,将无生命的物当成行为和事件的积极参与者,从这些可以体会到迟子建对人与物不做严格区分,将人和物当作平等的统一世界来对待,这样的语言为迟子建的生态写作提供最有力的工具。“儿童视角”的运用也是迟子建小说的一大特点,它使小说的语言呈现出一定的生态美学价值。儿童的思维是一种直觉思维,相对单纯、原始和直接,与成人相比,儿童更容易与自然万物产生交流和感应。迟子建巧妙运用了儿童思维的特点,选用儿童视角进行言说,使人与自然的关系显得更加和谐和诗意,使自然呈现出成人眼中难以呈现的灵性与情感。生态语言和儿童视角的运用使得迟子建生态写作的叙述和内容更加和谐,也更好地传达了迟子建对于自然和人类的关怀。

[1]吴义勤.迟子建论[J].钟山,2007(1).

[2]胡殷红.人类文明进程的尴尬、悲凉与无奈——与迟子建谈〈额尔古纳河右岸〉[J].文艺评论,2002(1).

[3]蒋子丹.当悲歌的水流经慈的河——〈世界上所有的夜晚〉及其他[J].读书,2005(10).

[4]李智伟.迟子建作品中的生态意识[J].小说评论,2006(1).

[5]文红霞.爱如玫瑰次第开——索解传媒时代中国文学精神[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

[6]文红霞.爱如玫瑰次第开——索解传媒时代中国文学精神[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

[7]曾繁仁.生态美学视域中的迟子建小说[J].文学评论,2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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