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阿兹猫

北极圈村庄

文 _ 阿兹猫

格陵兰岛

去往北极圈的“前进号”上有一位特殊的探险队员——已经在格陵兰岛生活了11年的丹麦人杰米。我们航行的最后一站就是他居住的小村子Itilleq。

前一天我特地去听了杰米的格陵兰岛生活的讲座，是关于他为何放弃舒适、现代化的都市生活，和妻子来到遥远的极地定居，并在这里养育了三个孩子的。他的理由很简单：“如果在城市里生活，为了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我会有很多应酬，经常出差，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间很少，而我希望陪伴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每天都能一起吃饭，这种感觉很幸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杰米喜欢打猎，而格陵兰岛是世界上少数几个允许狩猎的地区之一。

要说格陵兰岛和丹麦的关系，还得从最早到达格陵兰岛的北欧人说起。这些人在岛上和原住民因纽特人相安无事，受恶劣环境的影响，他们逐渐放弃了原有的牧业生活方式，学习原住民狩猎捕鱼，并且和当地人通婚，在这片极地岛屿上繁衍生息。到了1660年，终于将这个白色岛屿纳入治下的丹麦皇室无比自豪地在国徽中加入了北极熊图案。如今，因纽特人和因纽特丹麦混血儿占了现代格陵兰人的88%。

与其他欧洲殖民国家相比，丹麦政府对于其两个海外领地（格陵兰岛和法罗群岛）的态度要宽容大方许多。丹麦采取了一种温和的殖民方式，没有大屠杀，没有奴役，而是派传教士来这里传教。在北极圈诸国中，丹麦也是最早帮助因纽特人的国家。20世纪20年代，格陵兰岛的居民能捕到的海豹数量越来越少，一个原因是捕杀过量，另一个原因是气候变暖，海豹都迁移到了更靠北的地方。温暖的海水带来了大量的鳕鱼和其他鱼类，因此丹麦政府开始帮助他们从事现代渔业。政府贷款给当地居民，给他们购买了带有马达的小型渔船、渔网和其他设备，建造鱼产品加工厂，开办鱼产品出口企业，让单靠狩猎已经不能实现自给自足的他们可以缓慢但有序地跟随着人类社会发展的进程前行。

生存在北极圈

虽然格陵兰岛只有5.8万人口，但丹麦政府每年都会投入几百亿丹麦克朗（丹麦及其属地格陵兰岛的法定货币，目前1元人民币约可兑换0.8783丹麦克朗），帮助当地修建基础设施，完善教育体制，提供医疗帮助，可谓不惜财力。格陵兰岛的居民们开始搬到政府低价出租的现代化公寓中，去超市购物，孩子们在政府开办的学校念书，生病能得到免费的治疗。政府还给他们提供了许多就业机会，比如妇女在鱼产品加工厂工作，一些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在当地政府办公室工作，更多的人接受培训后成为木匠、电工、机械工、建筑工等。除了硬件上的援助，丹麦政府还进行思想文化的推广，格陵兰岛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丹麦语为学生的必修科目，有不少像杰米这样的丹麦人拿着政府的补贴到格陵兰岛生活、工作，同时推广丹麦的文化教育。

然而，终归是不同的人种，不同的文化背景，部分受过教育的新一代格陵兰人认为，必须学习丹麦语才能接受高等教育是一件悲哀的事情，丹麦的强大影响力更像一种压迫。另外，在这个孤独的封闭环境中生活了千百年的格陵兰人和丹麦人的思维方式也完全不同。杰米讲了一件真实的事情：前几年，丹麦首相计划访问格陵兰岛，当地的居民计划要将房子粉刷一下。然而直到首相到访前一周，当地的居民还没有做任何准备。问他们原因，回答竟然是：“我们怎么知道他到底来还是不来，万一不来，我们不就白干了。”于是直到首相确认来访前两天，居民们才开始动工，但也只完成了房子正面的粉刷，理由也很简单：“后面反正也看不见。”

而在格陵兰岛的政府机构担任要职或从事管理工作的丹麦人，在政治、经济上的待遇都优于当地居民，再加上20世纪50年代起丹麦政府就垄断了渔业——无论殖民者的统治带着多大的宽容甚至敬意，说到底，丹麦还是把格陵兰岛当作扼制美洲的前沿、极地资源开发的基地和转移本土经济压力的后备地区。因此，虽然几百年来格陵兰人享受了自治权利与经济补贴，但从不曾将丹麦的怀柔上升到民族与国家感情的高度。

不满足于做一个领取津贴的北方附属，格陵兰人开始寻求政治途径，力图真正结束丹麦的殖民统治。但杰米和大部分丹麦人不认为一个没有丹麦支持的纯粹的格陵兰人组建的政府，具备独立管理这个世界第一大岛的能力，在他们看来，推动独立的是冲动，是建立自给自足的因纽特国家的浪漫理想，但格陵兰岛也许更适合生活在丹麦温暖羽翼的保护下。

政治归政治，杰米与当地人相处得非常融洽。因纽特人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慷慨大方。这里的狩猎是有配额的，杰米刚来时，只能打些小动物，几年后，他终于获得了一头麝牛的指标，得知这个消息，他的因纽特猎人朋友都为他高兴，因为这是杰米期盼已久的。第二天早上，杰米一开门，就发现家门口躺着一具巨大的麝牛尸体，这是他的热心朋友打来送给他的，让他哭笑不得。

北极圈旁的村庄ltilleq

在北极严酷的环境下生存，集体的力量很重要。因纽特人每次狩猎都需要分工合作，贪婪或自私是最受人鄙视和唾弃的行为。因纽特人有自己独特的制裁办法，他们会在各种场合嘲笑这些自私自利的人，孤立他一段时间，让犯错误的人感到羞耻，而对其最严厉的惩罚措施就是遗弃他，例如当村落迁移时不通知他，这就等于判了他死刑——生活在北极地区的人都知道，独自一人在冰原上是无法生存下去的。因此，像Itilleq这个只有百十人的村落就是一个大家庭，大家互帮互助，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因纽特人的单纯世界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Itilleq”意为山谷，往南200米就是北极圈，也被称为“北极圈村庄”。杰米目前是岛上一所学校的老师，在他的安排下，我们“前进号”上的探险队员和船员决定与当地村民进行一场足球友谊赛，同时我们也去了村民的家里，和他们一起喝“kafemik”（当地人传统的下午茶）。

当地人会做些手工艺品，桌子上摆着一些简单的小饰品供游客购买，架子上挂着海豹皮皮衣和挎包。海豹皮制品是格陵兰岛的特色，过去主妇们会把处理过的皮用来缝制衣服、皮包以及一些装饰品。近年来随着城市化进程以及家庭狩猎行为的减少，皮衣逐渐变为一种商品，格陵兰岛的居民，尤其是城市居民，只有在盛装出席活动时才会穿海豹皮皮衣。

挪威邮轮“前进号”上的探险队员，一直在帮助格陵兰岛的原住民保存自己的文化，建设美好生活。因为我们深知，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雪原上的游牧民族文化会越来越脆弱，如果有一天，这些珍贵的文明消失了，那么对于游客来说，格陵兰岛的魅力自然也就大打折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