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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研讨“彭学明《娘》文学现象”

2013-11-29冯源

文学自由谈 2013年5期
关键词:文学

冯源 等

时间:2013年6月24日

地点:四川省绵阳市

颜敏(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首先,《娘》是纪实性作品,它隐含的叙述者和作家是同一的。作者写了他对母亲的心路历程,试图在寻觅母亲精神的过程中使自己成为一个坚强的人。在书写寻找的过程中,文本传达出一种人文精神,其实就是在寻找一种爱的同时传播了一种爱。其次,叙述者本身有着自强不息的精神:出身底层,三次高考,从边城走向北京,这种追求的精神值得尊重。第三,《娘》写得非常真实,是正宗的纪实文学,比如他的母亲为了养活她的儿女而改嫁、读书的情况,都很真实。在艺术方面,《娘》在语言表达上比现在许多底层人的自传性作品要好。最后,彭先生说他还在写,也可能是这种纪实的方式,那可否使用小说这种表达更自由,思想更丰富的文体呢?

冯源(绵阳师范学院文学院院长):《娘》是一曲感天动地的母爱颂歌和一部锥心泣血的血泪忏悔录。彭学明通过十一年的痛定思痛,真切描述了湘西大山深处一位乡村母亲所遭遇的屈辱和苦难,全景记录了母亲牺牲所有的名誉,以血泪和生命抚养孩子、保卫孩子,以品德和精神教育孩子、培养孩子的经历与恩典。同时,又从灵魂深处给世人展示了“叛逆之子”彭学明是如何一次一次地误解母亲、伤害母亲、让母亲身心备受痛苦的种种遗恨。《娘》自2011年问世以来,受到了全国各地各个年龄段读者的热烈关注,不少地方掀起了“读《娘》书、颂母爱、感母恩”的热潮。很多机关人手一册,将《娘》作为单位行风建设和亲情教育的必备读本;一些社区和农村,将《娘》作为“美好社会、和谐家庭”的范本。有些司法单位甚至将《娘》送进监狱,作为服刑人员洗心革面的精神良药。很多大学中学既把《娘》作为文学精品给学生讲授,又将《娘》作为品德教材培育学生。《娘》书中写到的不少彭学明与娘生活过的村庄也诱发了人们前去探寻的愿望。在网上和媒体新闻报道里,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自以为对父母很孝顺的人,读了《娘》后开始跟彭学明一样反思自己,都有了一种子欲养亲不待的紧迫感及子欲养亲不在的痛悔感,都更加珍惜亲情,开始在孝父母的同时顺父母。这些方面出现了无数令人感动的佳话。同时,《娘》还被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收录进“2013年向全国青少年推荐百种优秀图书”和“经典中国国际出版工程”。在文学越来越边缘化的今天,《娘》如此深受读者喜爱,影响世道人心,是一种十分难得的文学胜景。

吕汝伦(四川省作协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四川作协历来密切关注作家作品,多次举办各种形式的研讨会。今天我们在此举行彭学明《娘》文学现象研讨会,就是我们既定宗旨的体现。我和彭学明交往不多,但几个细节让我深受感动。近的一次是明芦山地震后,当时在四川的彭学明告诉我说他不能走,他要就地投入抗震救灾。这让我看到了他的爱心。他的爱心除了体现在他对家庭的态度之外,还扩大至广大读者、社会各界,具有深刻的人文情怀。在此,谨向彭学明同志表示崇高敬意,也感谢绵阳师范学院魏成富校长及各位来宾。

牛玉秋(评论家):我是《娘》最早的读者之一。《娘》最初的七万字版本,我看后觉得他作为儿子的忏悔非常突出,但作为娘在平凡中那种伟大相对来说薄弱了点。他不怕批评,随后就写出了修订本,现在,两个主题——娘的平凡伟大和儿子的忏悔,在这个全本中都非常突出。《娘》出版后非常火,已成为一种文化现象。而其社会意义,在于直击了中国传统文化价值观念中最重要的范畴即孝道问题。如果从文化现象的角度来看《娘》,我还有一些隐忧。第一,《娘》的火,证明它确实起到了促进道德建设的作用,但我觉得不能把这个意义看得过于重大,因为全社会的道德现状想靠《娘》这一本书来纠正是做不到的。第二个隐忧就是真与假,《娘》之所以能有这么强烈的影响,作家的忏悔精神是非常重要的,“火”的原因就在于他的真诚。但今天我们的社会造假成风,很多人就会利用这种东西造假,我特别担心会出现很多类似于《娘》但事实上是作秀的作品,这种作品一旦出现就会把彭学明本来是真诚的已经起到的正面作用给抵消。第三,我有一个对误读的隐忧。因为彭学明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他们对于当时计划经济时代的生活多多少少还有一些记忆,而再往后的一些人,其实对物质匮乏、政治高压时代的社会生活情景已经完全没有认识,但实际上《娘》要发挥作用,需要重视年轻一代的阅读感受,怎样消除这种代沟带来的误读,是一个问题。

曹纪祖(四川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很久没有这样的阅读体验了:读彭学明的《娘》,不禁心里一热,鼻子一酸。如开篇娘与爹争养儿子,第二节娘为儿子与别人打架的细节等等真实的场景,揪心的对话,复杂的人物心理活动与情感渲泄,都很感人。总体来看,似乎对这部作品作过多的理论诠释与学术深入,已构成不敬。只有用心去感受,用灵魂去呼应,才是最好的阅读方式。《娘》的文学价值在于真实,在于真实书写所形成的感染力。这是对当今文学创作矫情与造作的匡正。深刻之处在于“我”的忏悔与反思,出色之处在于结构的自然,表达的纯净,语言的干净。可以说是出以真情,和泪而书。直现场景,不事铺叙。语言娴熟,风格独特。意旨深远,感染力强。方言的运用与地域文化风情的描写也为之增色。其社会价值因其文学价值的突出而得以实现。这是近期难得一见的真诚的真实的好作品。

王辉(绵阳师范学院副校长):《娘》确实是非常感人、真实的作品。第一,这部作品之所以超越了文学价值而成为一个文学、文化现象,关键在于它抓住了目前社会形态下最为纯洁和纯粹的母子感情。刚才牛老师提及彭学明的忏悔思想,我感觉每个人对母亲的感情中都有忏悔,但每个人对母亲的忏悔实际上是自我成长、自我发展、自我成熟的标志。《娘》是道德缺失、价值紊乱的世俗社会中带给大家的确认自我、追求真善美的一个文本。第二,这本书的世俗意义,还在于它确实唤起了很多人对母亲、对母子感情的记忆,母子感情的个体性又成为这个作品产生轰动效应的一种文学因素。第三,我感觉这本书对目前当代大学生的教育意义也非常重大,它可以超越很多制度的教育而上升到一种人性的教育。第四,我对这本书还有一种担忧,那就是,也许青年学生对这本书并不太认同。现在年轻人容易把感情和道德二元化,这会影响他们对这本书的接受,但我想,现在确实不能也不可能用完整意义上的传统理念来教育、引导年轻人走向传统,所以他们对这本书的不接受,甚至非议,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胡军(《文艺报》副总编):这个作品我比较喜欢,是以根系来维系的。相较于学明兄,由于我是在北京出生长大的,所以我对我的根系感受不是很强烈,我就觉得直接的血缘就是我的父母,没有再往上的或旁的,我也没有见过我的祖父祖母。有一次,我开车去了我的祖籍,那是一个乡村,到了之后,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我最终没走进任何一个家,但我不敢说我以后不会走进某个家。走不进去也没什么,但也许它会成为一种悬念,就是我对我的根系应该保持的一种神秘感,这很特别很复杂,甚至还可能说比较美妙。另外,我们尽量想用我们的方式来报答父母,但父母能不能接受其实是一个问题。我的孩子比较小,我不敢预期他将来对我是一种什么样的爱的表达方式,我能不能欣然地接受?时代在发展,价值观在变化,在变与不变的焦灼之间,我们在成长,社会在延续。

朱小如(《文学报》评论部主任):今天我特别有感触。很巧的是,去年我曾到绵阳三台去寻祖,也曾在这里做了一次关于文学的讲座。寻祖,我们是共同的,而讲座中,我曾讲到的一些观念,也与彭学明的创作形成了一种对话,这就很巧了。我认为,中国的文学,无非就是中国人的情感表达和审美积淀;文学教育更应该教给学生的,更应该传达出来的,也是文学最崇高的一点,就是回到自己的本心,学会用自己的语言说出你自己;文学写作,就应该书写情感,书写对自己身边的人的爱,如果像这样的爱我们也建立不起来,那我们想爱世界爱地球就根本无从谈起。《娘》正是彭学明回到了自己的心,回到文学的本初状态,用他自己的语言书写的一个追忆、一个忏悔,在我看来这就是文学。所以,我最担心的是,随着这本书的影响力变大,彭学明会因为变成一个“著名作家”而失去文学本心。

苏宁(四川社科院文学所所长):《娘》堪称一部苦难哲学的力作。它立足乡村世情,通过写“娘”,表达作家对当下人性的思考,是一部注重中国经验的表达,反映历史、现实、人文关怀都很突出的作品。娘的形象是有情怀、有韵味的。作家对现实社会的尖锐批判隐藏在内心挣扎与生活细节中,完成了一部情感浓郁的非虚构文学作品。《娘》文本不复杂,却囊括了叙述者和叙述年代的所有特定复杂性。在书写中,彭学明以一种自我挣扎与断裂的方式,通过心灵的忏悔、拷问灵魂来呈现中国乡土情感伦理内在的悲与苦,深藏着作家的人文感伤。这是《娘》不同于其他类似题材作品的深刻之处。彭学明对娘深情的爱以一种叛逆与挣扎的形式表现出来,而且这种挣扎产生于儿子自我意识和内在主体性开始获得的时候,挣扎、断裂的扩大与努力抚平、掩盖的无效,使苦难不断发酵、升腾、变异,最终导致灵魂的撕裂。此外,彭学明与娘的关系是一个社会缩影,由此,作者把内心冲突引入到情感伦理和乡土伦理的变迁之中,放大到了农民心中人性的复杂之中,由自我救赎的所指走向能指,在被苦难压抑的人性中点燃了一盏救赎的灯。

郑剑平(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院长):一口气读完《娘》全本,我深受震撼。彭老师是一个负责任的、有正义感的作家,他把我们人性最柔软最深处的对母亲的爱,用他的文笔,真真切切地展现了出来。我是搞语言的,我首先关注到的是彭老师文笔的优美,比如说六十三页上写及“娘和继父的最后一拥”时说:“那是两截被岁月烧焦却还顽强活着的树桩,伤痕累累却蓬勃生长。”太有力道了,写出了我们上一辈人的痛苦,和他们对生活中美与善的追求。第二,《娘》还有写史的作用。比如“文革”对偏僻山村的强大冲击,就让我震惊。第三,我感觉到文本具有浓郁的湘西风味。作家把湘西方言的一些词语带进来了,却不是在写“湘西词典”,但那些解释又属于作品语言的一个骨架,所以我觉得彭老师还是一个运用语言艺术的高手。如果能把这个作品编成一个戏剧或者电视剧,我觉得可能还更有看点。

谭光辉(四川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我的发言有三对关键词:首先,失落与寻找。《娘》讲述了一个关于失落与寻找的故事。娘不失本性被视为伟大,“我”失去本性被视为渺小。本性被定义为为生存和后代的生存而牺牲奉献的“护犊”本能,“我”对这种本能的忽视使“我”忘记了自己的根脉。在娘的感召之下,“我”开始了寻找根脉之旅。其次,真实与伪装。真实只能是文本的真实。社会只需要一个文本的“拟真实”。《娘》的真实感,来自于其观看世界的方式与这代人观看世界的方式的同构。逐梦的冲动造成了这代人共同的自我迷失,而《娘》为我们找到了迷失的本我。最后,小说或散文。小说与散文的区分,关键在于隐含作者与叙述者的人格是否合一,合一则是散文,不合一则是小说,文体只是作者与读者签订的一份文学契约。《娘》尽力避免更换叙述者,而且让现实中的彭学明参与叙述,造成现实作者、隐含作者、叙述者合一的感觉,因此它是散文。

张建锋(成都大学教授):土家族作家彭学明的《娘》是湘西乡土社会的文学记录,具有社会学价值。娘的形象的社会学意义在于,从娘的经历中能折射出中国乡土文化的变迁形态。其中,娘进城的经历反映了乡土与城市融合的方式、可能性和艰难性。娘的形象也是中国乡土文化的“标本”。娘的性格、观念、愿望、行为、心理、语言,无不属于乡土。《娘》的最后,“我”为娘寻根,这是很有意思的谋篇布局。但有点遗憾的是,“我”只是寻娘的出生地,寻娘的祖籍地,而没有升华到精神层面。其实,娘的根在乡土。“飞翔的无脚鸟”既是娘苦难一生的形象写照,也是娘的精神状态的表现。娘的根属于乡土,但乡土在变化,社会总是将人连根拨起,让人无所适从。时代的车轮滚滚而来,我们的社会向前发展,“乐园”之“失”是永恒的话题。

张德明(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教授):初读《娘》,容易让人滋生记事琐碎、语言絮叨和情感泛滥的想象,但看完全书后,我们的感觉变了。彭学明毫无保留地呈现了母亲艰辛难言大苦无朋的一生和最后的生命历程,以十几万字、数十幅图片,讲述了生命、爱和灵魂的故事。整个作品感情流动、气韵十足,但完全不是煽情,甚至许多地方加以了理性的控制,将情感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读者在被深深打动之后会很自然地扪心自问,这或许是彭学明的一种意图和精心构思。就这个意义而言,《娘》是一本改观中国百年“母亲文学”书写的重要文学作品。

张起(成都大学教授):作家以透彻而毫无矫饰的自剖式笔法为我们再现了“娘”这位湘西普通妇女在命运的起伏动荡中如何辗转挣扎,以及如何以生命抚育子女的经历。彭学明以寻根意识叙写了我们陌生的母系家族史。《娘》显示了文学在当下的价值与力量。与其他学者将《娘》的主题停留在母爱、良知、忠孝等道德的层面相比,我更愿将整部纪实散文看作是一个“隐喻”。即在城镇化进程中,我们不尊重的是乡土文明,失落的是乡土的人情人性。我们对乡村的破坏,当会付出代价,即如作者般懊悔、迷失、痛苦、恐惧。与其将来寻根,莫如今日珍惜。在题材上,作家紧紧抓住民族的乡土的农村的题材,既有“寻根文学”的影子,又有沈从文《湘行散记》,贾平凹商州系列的影子。与沈从文相比,彭学明创造了一个湘西“失乐园”。

毛晓红(西南科技大学学报主编):这部作品体现了作家的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现在很多大学生,觉得父母亲为儿女做的都是应该的,大量地索取。他们应该好好读一下这本书,这样才会知道怎样做人、怎样做事。今天我们老是说,怎样在最短的时间成功,怎样在最短的时间拥有自己的住房、自己的轿车,如果没有学会做人,没有感恩的心,是做不好任何事情的,也永远不会成功。我受到的触动就是,在以后的人生历程中,我要慢慢把我很多没有实现的对亲人、朋友的爱,认认真真兑现。

黎正明(《作家文汇》报执行主编):就我的阅读而言,《娘》在忏悔上最感人之处在于人性深处的自尊、自强,它隐含了某种耐人寻味的矛盾。比如娘以一身的刚烈培养子女极为强烈的自尊意识、自强心理,结果却使子女无法与她形成心理上的默契。比如大姐与她的疏离,比如作者在中学时代的表现,比如作者不肯原谅老队长的求情,甚至不肯回望苍凉的山寨岁月。这些都是因为强烈的自尊意识,阻挠了他对屈辱经历的疏离,也使他不得不以仇恨筑起自强的篱笆。娘离去后,在一次次的回忆中,作者渐渐醒悟到仇恨里没有尊严,狭隘的自强只能加剧人世间的怨气,所以终于慢慢懂得了娘的心愿,理解了娘的宽恕。这本书告诉我们,忏悔是艰难而漫长的,它是人生步入全新境界的开始。

冯小娟(《剑南文学》主编):彭老师写的娘,是中国母亲的画像。从地域来看,她不仅是湘西的娘,是整个大西南地区的娘,还是整个农耕时代传统的母亲形象。如果说建议的话,首先,我觉得彭老师应该把娘不单只是当作你的娘来写,思想应该再上升一些;其次,除了“娘”这个形象以外,对女人内心的书写,我觉得可以加强;此外,文体格式问题。现在散文和小说的界线越来越不明显。我觉得最好将作品写成非虚构的,要加上若干想象的元素,有些基于当下你的思想、情绪的虚构的情节。这样就可以造成你的文本既超越散文,又超越小说的价值。这也许是一种值得尝试的跨文体写作。

钟贤权(绵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党总支书记):《娘》以其真挚浓烈的慈母情怀、独具特色的湘西民风、泣血泣泪的自我剖析给广大读者呈现了“充满精神的张力和艺术的震撼”(贾平凹语)的艺术形象。作品自2011年6月第一版问世以来,短短两年时间里便让数以百万计的读者为之感动落泪,并引发众多的思考,实在难能可贵。作品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有理想、有追求、饱经磨难却矢志不移,出生农家却自强自立的一段人生经历。从小失去父亲,在坚强母亲的带领下,辗转腾挪十数春秋,其间的艰辛非常人可以想象和忍受。作品最让人感动的其实不是这些,而是功成名就之后的作者发自肺腑的对娘的重新认识、理解和接纳。虽然这些大彻大悟对处在九泉之下的娘来讲已经没有意义,但来自内心深处的痛心与悔恨让每一个做儿女的无不为之动容。

杨华丽(绵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副院长):我们对《娘》的热切阅读和讨论,让人不禁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学作品,比如《人生》,在当时引起的社会效应。《娘》之所以成为一种文化现象,也是因为它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某些精神症候,首先是道德失范在事实上的存在以及国人道德重建的努力。《娘》既是一面镜子也是一盏灯。之所以说它是一面镜子,当然首先是因为我们能从彭老师的真情书写所造成的轰动效应中看到伪情感书写的苍白。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我们能从娘的苦难经历,尤其是“我”对娘的忏悔中照见自我的迷失,从而去对亲情进行拯救。说它是一盏灯,是针对那些容易误读《娘》的读者,比如当下的年轻人、没有彭老师类似生活经历的人而言的。我认为,《娘》恰恰可以吸引他们去走近历史、理解历史,去寻找父母、祖辈生活的历史,从而发现过往岁月的真相。《娘》提醒我们应该反思传统文化以及现代意识的有效性和有限性。娘身上所包含的爱、宽容等等,都是传统文化有效性的体现,但娘的自我迷失了,对于娘的个体生命来说,这公平吗?现代意识的有效性在于它把彭老师造就成了一个知识分子,他在成为精神的孤儿后对自我的寻找,产生了《娘》。但读《娘》后我们发现,彭老师之所以那么恨娘,其实是他受某些正统意识规训的结果,比如文本中反复提及的他是“三好学生”、“三好标兵”、“知识分子的优越感”等等,甚至,彭老师对《娘》的寻找、忏悔本身,也是受到社会意识形态、现代教育的结果。所以,这部作品在客观上还有助于我们反思现代意识在规训每一个人的言语、行动乃至思维方式时的多面性。

袁洪权(西南科技大学文学与艺术学院教授):《娘》是我们土家族文学作品中不可多得的结晶。我从娘身上看到的是对湘西民族、文化的承载。对于当今这个浮躁的社会来说,《娘》无疑是“清凉剂”,让我们内心深处那隐藏的母子情感被轻轻吹起,但我更期待彭先生能承担起对湘西底层的书写任务。在我看来,他已具备了底层叙事的素质:一、他是底层生活的亲历者。1964年至1990年代中期之前,彭学明一直生活在湘西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湘西底层生活中那些不幸与辛酸,都在他的脑海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迹。这造就了他的潜质,至少具备了作为底层叙述者的丰富底蕴和历史承载力。二、他是远离底层的审视者。这种态度推进了他对社会的看法、对问题的思考,在平淡陈述的背后,我们看到了一个思考者在逐渐成长。三、真实的人文关怀情结。在这个浮躁的社会,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等现象屡见不鲜。但彭学明留给我们的印象,却不是这些。《娘》透露出彭学明真实的情感,堪比卢梭的《忏悔录》的心灵自白文字。

任芙康(《文学自由谈》主编):从这本书里,可以看出作者多年从事文学操练,已抵达相当娴熟的高度。他于叙述中情之所至、脱口而出的大段议论,贴切有力,显然深受柳青《创业史》的影响。而那些吻合湘西山水韵律,调子舒缓的文字,常常手到擒来,完全可以断定沈从文是作者的师傅。就是说,《娘》给读者非凡的吸引,不仅仅凭籍人和事的稀奇,也因了本身的艺术魅力。建议此书再版时,重新设计封面和扉页。一个书名,加一幅湘西老婆婆的黑白剪影,可能效果更好。应去掉腰封。腰封虽时髦,但名誉不好,完全是妖精的妖,邪风的风。折口上的作者简介,“作家”之前去掉“著名”。“全国人大代表”前加注届别为宜。折口下部的三行字多余,难有正面效用,反而给人多次注水的感觉,同时与版权页上的字数不符。因本身内容的厚重,似应去掉书中所有彩插。文字尚需打磨,凡与素朴、真实、准确相悖的字、词、句,皆应更换。比如二百一十四页上说自己“学富五车”之类。又比如,二百六十二页上的情形与实况不符,自1962年开始贯彻“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后,1964年的中国城乡,已普遍呈现复苏、兴旺之势。此外,校对还有多处瑕疵,如一百六十二页倒数一段句子的重复排印。

罗勇(《当代文坛》主编):这本书是我今年年初看到的,觉得一定要多看几次,或者一定要开个研讨会。后来冯院长来,我推荐他看这本书,我们都有同感,于是达成了开这个研讨会的意向。我想说的是,研讨会开到此刻,开得非常好,各位专家的发言都很精彩,对《娘》的文学内涵从各个角度都进行了探讨,最终完成了《娘》文学现象研究的会议议程。感谢各位专家和同学对我们工作的支持。

彭学明(《娘》作者,中国作协创研部副主任):非常感谢几家主办单位能有这样的仁爱之心,将《娘》作为文学现象来研究,上升到了新的高度,这对我也是极大的鼓励。在场各位专家的发言,我都记录了,都有见地,使我受到深刻的教育。《娘》的“火”,是因为社会情感上出现了真空地带。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在忙于功名利禄。我们会在意孩子、领导、同事的感受,但往往忽略父母的感受,好多人都像我一样自以为是。我想说的是,等娘走了,我们想与娘交流都不可能了。我在写这部书时,不是用的你,不是用的她,都是用“娘”,就因为娘在世时我很少跟她交流,每写一次“娘”都似乎在对娘说话。我写的是内心的真实情感,没有当做创作。现在好些机关单位邀请我去讲。我不想去讲,因为我每讲一次,就得把伤疤撕开一次,很痛苦。但是我想,我每次撕开自己,能够让《娘》走进更多人的心里,避免像我一样当娘不在世时才来忏悔,多好啊。我想,我娘会在天堂里保佑我,会感到欣慰,因为儿子觉醒了,在讲述爱、传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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