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慨

民主是个人自由的敌人，目的在于更有效的社会控制。在历史学家撒迪厄斯·拉赛尔看来，美国的建国者们深谙此道。国父之一、第二任总统约翰·亚当斯“懂得民主迫使人们摒除无所顾忌的享乐，放弃他们的个人自由，因为他们要肩负起管理社会的责任”，这就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反讽：唯一能让人民放弃自由，却仍然相信他们拥有自由的东西，就是自我治理。

以早期国都费城为例，该城两万四千人口中，仅注册酒馆的数量，便达到了惊人的160家。娼妓众多，而且几乎从不受罚。但建国之后，民主便急不可待地向败德的个人主义宣战，一系列反酗酒的社会运动和法令出台，大量妓女被送进了收容所。建国前“有能力、有意愿”离开丈夫的女性现在不被鼓励，取而代之的是贞操、节制和禁欲美德的反复宣传。反手淫技术成了美国创新最多的领域，“到19世纪中叶，人们可以买到种类繁多的装置和药品用于控制自我把玩的欲望，其中包括阴茎盒和睡觉时戴的手套。”

正所谓克己复礼，天下归仁。但放览今日美国，个人自由的空间毕竟不同以往，举凡婚姻自由，性的自由，节育自由，言论自由，出版自由，女权，民权，以及对同性恋的宽容，足以令国父们扑跌。拉塞尔指出，造成一次次突破，推动一次次进步的，往往并不是那些青史留名的政治家、发明家和军事将领，而是地位卑微、顽劣不化的小人物，如贩夫走卒，奸夫淫妇，又如酒鬼，娼妓，黑奴，移民，流氓，乃至黑帮头目。

他说，白人妓女是“最愿意跨越肤色界限”的社会成员，也是避孕用具最早的推广者；女工阶层则“突破了女性在公共场合寻求享乐是不道德的堕落行为这一共有信念创造了美国式的享乐”；臭名昭著的艾尔·卡邦以猖獗的犯罪活动与道貌岸然的禁酒令对抗；另一批黑帮分子则在沙漠深处凭空建起了拉斯韦加斯，让靡靡之音夜夜飘荡在赌城奇光异彩的空中。

吊儿郎当的爱尔兰和意大利移民以骨子里的不服从精神，为美国歌舞文化中的“不良乐趣”做出了贡献。更多的影响来自黑人。拉赛尔认为，在个人生活上，19世纪的黑奴享有比主人更多的自由和乐趣，以至于有人身自由、但欲望受限的白人模仿黑人进行歌舞表演，成了一门消遣。在大学者WEB·杜波依斯看来，奴隶制使黑人免受白人创造的压抑文化的困扰，创造出了无拘无束的独特文化，并最终将这种文化作为礼物，带给了美国与整个世界。

就爵士乐和摇滚乐对世界当代史的影响，拉赛尔专门写了一章，叫做《青年顽劣如何赢得了冷战》。遗憾的是，这一章在中译本中不加说明地消失了。他本意是说，苏联崩溃的真正原因，并非主流媒体反复声称的那样，是里根以开支庞大的军备竞赛拖垮了苏联，相反，堡垒是从内部被攻破的。在战后40年的时间里，美国文化不断渗透进苏东社会，一点一滴地瓦解了意识形态对民众的控制。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发生在1988年，美国摇滚歌手布鲁斯·斯普林斯汀在东德举办了演唱会，铁幕背后的十六万青年顽劣同声高唱着《生在美国》。

已故历史学家霍华德·津恩的反主流名著《人民的美国史》，早已译作《美国人民的历史》在中国出版。这本《叛逆者：塑造美国自由制度的小人物们》（原名《美国离经叛道史》）则可以称得上一部“贱民的美国史”，其观点更为激进，但仍然能给我们带来启发。

《叛逆者：塑造美国自由制度的小人物们》

作者：[美]撒迪厄斯·拉赛尔

出版：山西人民出版社

定价：39元

《英国陆军史：从英国内战到全球反恐》

作者：[英]阿伦·马林森

出版：广西师大出版社

定价：69.8元

可以说没有英国陆军，就不会有英国的君主立宪议会制度。在世界军事史和政治史上，它同样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看穿一切数字的统计学》

作者：[日]西内启

出版：中信出版社

定价：36元

大数据时代，统计学可以被应用在所有领域，可以出现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以及人生的每一个瞬间，能够对所有渴望得到回答的问题、以最快的速度给出最精准的答案。

《罗兰·巴尔特传：一个传奇》

作者：[法]菲利普·罗歇

出版：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定价：58元

作为文学批评家和传主的生前友人，作者在充分占有资料的基础上，究诘其思考的出发点及其观点的嬗变情形。

《日本漫画60年》

作者：[英]保罗·格拉维特

出版：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定價：99.8元

作者梳理了1945～2004 年间日本漫画发展的轨迹，从战后日本的社会环境和国民心理入手，分析了漫画在日本兴起的原因。

《无聊的魅力》

作者：[英]阿兰·德波顿

出版：上海译文出版社

定价：26元

忧伤何以成为快乐，机场何以成为风景，无聊何以变得充满魅力，在一切意想不到的地方收获幸福，是德波顿一贯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