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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左名医张从正及其攻邪理论

2013-08-15代玄烨

关键词:瓜蒂邪气学派

代玄烨

(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河南洛阳 471023)

张从正是金元时期淮河流域的著名医学家,在金史中有其传。他首次系统总结了汗、吐、下三法,形成了攻邪理论,丰富和发展了中医学的治疗方法和临床用药,推动了后代温病学的发展。

一、《金史》中所见的张从正

《金史》中载有名医张从正的事迹及其医学理论,现征引如下:“张从正,字子和,睢州考城人。精于医,贯穿《难》、《素》之学,其法宗刘守真,用药多寒凉,然起疾救死多取效。古医书有《汗下吐法》,亦有不当汗者汗之则死,不当下者下之则死,不当吐者吐之则死,各有经络脉理,世传黄帝、岐伯所为书也。从正用之最精,号‘张子和汗下吐法’。妄庸浅术习其方剂,不知察脉原病,往往杀人,此庸医所以失其传之过也。其所著有‘六门、三法’之目,存于世云。”[1](P2811)

根据《金史》所载,张从正是睢州考城人(即今河南省民权)①有关金代考城地望,据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下册)为今民权县,毛德西《从考城沿革谈张子和故里》亦对此有释证,本文从民权说。,约生于金海陵王正隆元年(1156年),卒于哀宗正大五年(1228年)。其医学渊源直接取刘守真,主张用“汗、吐、下”三法治疗,著有《儒门世亲》,是金元之际著名医生,其创立了著名攻邪学说。后世把他治疗疾病的方法称为攻邪学派。

张从正自幼喜欢读书,经史百家无不涉猎,因家世业医,对医学造诣尤深,精于《内经》、《难经》、《伤寒论》等书。他青年时做过军医,金宣宗兴定时曾到京都太医院工作,由于不习惯太医用药的谨慎小心,不久便辞归乡里,与徒弟麻知几、常仲明等人游于隐水之上,一面博览古今医著,研讨医学理论;一面悬壶应诊,为人治病,数年间名震中原,“以医闻于世”。晚年,他隐居民间,过着“一张琴,一壶酒,一溪雪,五株柳”、“纸窗土炕醉复醉,日夕间醒吞五斗”的生活。

二、攻邪理论产生的背景

张从正所创立的攻邪学派与伤寒、河间、易水、丹溪、温补、温病等六大学派并称,为祖国传统医学最负盛名的七大学派。攻邪学派的产生有其深刻的历史背景和医疗条件。

首先,从宏观的历史背景来看,张从正所生活的时代是金元时期。这一时期北方少数民族南下,入主中原后,生活方式发生改变,但其饮食习惯没有根本改变,多食肥甘厚味,生活安逸而少动,大量食肉饮酒易生湿热。史料记载其饮食习惯:“下粥肉味无多品,止以鱼生、獐生,间用烧肉。冬亦冷饮,却以木楪盛饭、木盆盛羹。下饭肉与下粥肉一等。饮酒无算,只用一木杓子,自上而下,循环酌之。灸股烹脯,以余肉和菜捣臼中,糜烂而进,率以为常。”[2](P303)由于生活环境改变,其饮食方式没有根本变化。因此,易脾胃失调产生湿热,而湿热之产生往往会导致阳气痹阻,内热耗散阳气。胸痹、黄疸、胁痛、癫狂、痞满、痫病、中风、积聚、痰饮等多种疾病均与湿热病邪有关。

其次,在张从正之前,河间学派名传全国,其代表人物刘完素已经开始注意当时北方民众多饮食牛羊乳酪,容易生热,或化痰或生内热。他据《素问》病机19条,阐明六气过甚皆能化火的理论。故治法上多用寒凉药,并创制了不少治疗伤寒病的方剂,对后世温病学说有所启发。张从正提出,“风、寒、暑、湿、燥、火”六种外邪,都可以变化成为火热邪气。治疗疾病时,要善于观察病情,找出病因,并灵活辩证,开药时也是如此。这些医疗成果,均为张从正所继承,并在其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因此张从正攻邪学派思想理论的最终形成,得益于金末元初祖国医学的发展成果。

再次,当时医疗存在一定弊端,医生投病人所好,滥用补药之风颇盛。此时医生治疗往往不问虚实,滥投补剂,很多医生以此取悦病人,病者昧中不觉,以致邪气稽留,这种风气危害甚烈。张从正目睹时弊,痛加斥责,指出:“惟庸工误人最深,为鲧湮洪水,不知五行之道,夫补着人所喜,攻着人所恶,医者与其不见用,不若顺病人之心而获利也。”[3](P66)批判了金代部分医家盲目投补药给病人带来的严重危害,为纠正医界的不良时弊起到积极的作用。其学术经验阐发了祛病的道理,使《黄帝内经》许多有关论述得以发扬,且在临床上得到了验证。

三、攻邪学派理论

张从正这一学派的主要理论概括起来有如下三个方面。

第一,张从正的攻邪理论首先分析了邪气的由来,并认为这种邪气是疾病产生的根源。对于邪气的由来,张从正认为:“天之六气,风、暑、水、湿、燥、寒;地之六气,雾、露、雨、雹、冰、泥;人之六味,酸、苦、甘、辛、咸、淡。故天邪发病多在于上,地邪发病多在于下,人邪发病,多在于中,此为发病之三也。”[3](P66)人体发病部位分的上中下三焦张与症状的不同,运用汗吐下三法。所谓“处之者三,出之者亦三也”[3](P67)。三邪理论,反映了攻邪学派对邪气的独特见解。另外,他还重视七情所伤的内因致病,和治疗用药失当所造成的药邪致病。

张从正治病最先重视邪气,认为疾病之所以发生,是因为邪气侵犯的结果,指出:“病之一物,非人身素有之,或自外而入,或由内而生,皆邪气也。”[3](P66)这是张从正治疗疾病时重视邪气的著名观点。他指出:“人身不过表里,气血不过虚实,表实者里必虚,里实者表必虚。经实者络必虚,络实者经必虚。病之常也。”[3](P68)所谓实,即指邪实;所谓虚,即指正虚,可见病邪的侵袭人身,必有正虚之处。但“邪之中人,轻则传久自尽,颇甚则传久而难已,更甚则暴死。若先论固其元气,以补剂补之,真气未盛,而邪气已交驰横鹜,而不可制矣”[3](P66)。所以张氏治病,力主驱邪,提出“汗、吐、下三法”认为“先论攻邪,邪去而元气自复也”[3](P69)。

第二,张从正认为在治疗原则上要达到祛邪扶正之目的,就要首重血气流通。中国医学历来最重视气血流通顺畅,有气血同源说、血汗同源说。张从正指出:“《内经》一书,惟以血气流通为贵。”[3](P66)认为正常人体血气本是流通的,一旦患病会气血壅滞。而邪气侵阻是气血流通不畅的根本原因,所以在治疗疾病时要以祛邪为主要治疗方式,邪气得到祛除,正气就会恢复顺畅,也就是恢复了人体血气流通的目的,这也就是张氏所说“陈莝去而肠胃洁,癥瘕尽则血行迟而少”[3](P45),必须先除其致病之寒,“寒去则血行,血行则气和,气和则而营卫昌”;“使上下无碍,气血宣通,并无壅滞”[3](P58)。如以寒邪而言,“寒愈矣”[3](P156)。如“风寒湿三气合而为痹”[3](P49),气血痹阻而致疼痛,他认为“风湿散而气血自和”[3](P14),痹痛自止。又如治疗郁证,他也强调用吐法和下法,“吐之令其条达也,下者是推陈致新也”[3](P58),强调吐法和下法具有流通气血的作用,以此来达到治郁的目的。他又创造性地用汗法来治疗腹泻,通过汗法的调和营卫,疏通气血以取效止泻。故张从正所用的汗、吐、下三法,与通常所指的颇有不同。在三法外,他还运用针刺出血作为发汗的方法之一,扩大了三法的治疗内容与范围。因此,血气流通对于治疗有着非常重要作用。

第三,在治疗方面,张从正强调要“汗、吐、下”三法并用,此说丰富了临床治疗手段。

张从正所说汗法,即是出汗。凡是有疏散外邪作用的方法,张氏认为都属汗法,所以除了辛散解表的内服药物之外,其它如“灸、蒸、渫、洗、熨、烙、针刺、砭射、导引、按摩,凡解表者,皆汗法也”[3](P67)。其适用于为邪气侵犯肌表,尚未深入,多宜汗法。张从正认为运用汗法时当注意:“凡发汗欲周身漐漐然,不欲如水淋漓;欲令手足俱周遍,汗出一、二时为佳,若汗暴出,邪气多不出,……使人亡阳;凡发汗,中病即止,不必尽剂,要在剂当,不欲过也。”[3](P76)提醒人们用药当无太过无不及以平为期的道理。这些都是他总结前人用药之法而应效于临床的经验。

张从正所说吐法,并非其首创。《内经》有“其高者因而越之”的方法,张仲景《伤寒论》中瓜蒂散治疗寒邪结于胸中,《本事方》中有稀涎散,《普济方》中有吐风散,《总录方》中有常山散,都是催吐之方,都能起到很好的治疗效果。但张从正感到此法渐渐被人遗忘,以至废置湮没,这是十分可惜的,所以他郑重提出吐法治病,提醒人们重视。根据他丰富的临床经验认为:“一吐之中,变态无穷,屡用屡验,以至不疑。”[3](P71)但是,张从正的吐法运用范围较广,不只局限在内服药物的范围,“如引涎漉涎,嚏气追泪,凡上行者皆吐法也”[3](P68)。因此,这种方法吸收前人成果而有所发展变化。

这些变化主要体现在治疗中,张从正主张“凡在上着,皆宜吐之”[3](P72)。酒积、风疾、宿食等胸腕以上的实证都适合用吐法。又如伤寒和疑难杂症中很多头痛、痰饮病胁刺痛、目眩恶心、神志不清、牙关紧闭、痰厥失语等症,只要病变部位在上,都可以用吐法。吐法的方药选择很丰富,如杂病头痛用葱根白豆豉汤治疗,伤寒头痛用瓜蒂散治疗,痰滞宿食用单瓜蒂加茶末少许治疗,单瓜蒂加全蝎梢以吐“两胁肋刺痛,濯濯水声者”[3](P73)。以药物而言,又有栀子、大黄、黄连、苦参、黄芩、郁金、地黄汁、木香、远志等三十六味催吐药物,其中“惟常山、胆礬、瓜蒂有小毒,藜芦、莞花、轻粉、乌附尖有大毒,外二十九味皆吐毒药之无毒者”[3](P74)要审证择用。

张从正所谓下法,包括两个方面。第一,凡邪滞宿食,蕴结在胃脘以下,“积聚陈莝于中,留结寒热于内”[3](P81),可用下法,无论“寒湿固冷,热客于下焦,在下之病,可泄而出之”[3](P67)。除了上述“催生、下乳、磨积、逐水、破经、泄气,凡下行者皆下法也”[3](P68)。总之下法具有“陈莝去而肠胃洁,癥瘕尽而荣卫昌”[3](P82)的功效,对黄疸、积食、惊厥、哮喘、伤寒汗后劳复、滞结腕下、摔伤、骨科等内外科疾病都有很好的疗效。

在使用下法时,张氏主张辩证施治,他认为洞泄寒中,伤寒脉浮、表里俱虚、厥而唇青、手足冷里寒者、小儿慢惊、小儿两目直视、鱼口出气者,以及十二经败证都不宜用下法。

在治疗中张氏主张攻邪与扶正兼备,其特点,一是对无病之人反对滥用补药;二是对病邪未去的病人,应“以攻药居其先”[3](P367),认为病邪未去而用补药,则无异于以粮资寇,所以慎用补药;三是对“脉脱下虚,无积无邪”[3](P69)的虚症病人,方可议投补剂。至于补养正气的方法,张从正指出食补的重要意义,提出“养生当论食补”[3](P89),主张常以谷肉果菜补益养生。

综上所述,可以看到张从正对医学的造诣很深,而其实施方法亦迥出寻常,其攻邪理论纠正了医学界滥用补药的弊端,对中医学的传承和发展起到了积极作用,对后世医家影响深远。

[1]脱脱.金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5.

[2]宇文懋昭.二十五别史·大金国志[M].济南:齐鲁书社,1999.

[3]四库全书·子部·儒门事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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