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魏斌

神眼破解疑凶足迹之谜

文/魏斌

一起残忍的放火大案，犯罪嫌疑人将一家三口反锁屋内，致一人烧死两人烧成重伤……数10天内，在案发现场只留点滴残破足迹的情况下，案情出现僵局。然而，因为一双“神眼”的出现，案情出现惊天逆转……

纵火的就是她

2002年2月3日，河南商丘市睢阳区闫集乡坞庄村黄根生家发生火灾，一家三口一死两重伤。经现场初步勘察，火灾发生时，黄家大门外被人死死地锁住，有人用汽油浇在大门上点燃，随后引发大火，黄根生五岁儿子被活活烧死。

大多情况下，火灾现场所能留下的犯罪痕迹最少，黄家大火同样，现场可供警方勘察的线索与痕迹少之又少。民警在火灾现场附近，即与黄家大门紧挨着的一条小道上发现几个零散脚印，深浅不一，于是民警沿着脚印走向一路追过去，大约过了1000米左右，脚印断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口水井。警方分析，犯罪嫌疑人极有可能是将罪证扔进了水井，一番打捞后，水井里打捞上两双鞋和一双女人的袜子。

根据案情情形来看，报复仇杀可能性大，办案民警展开广泛排查。排出村子里及周边村落数十名男女人物，最后均被排除作案嫌疑。侦查一度陷入困境。

“既然现场外面的小道上发现了大量足迹，但又断了线索，何不把神眼王清举请来过目？”案情分析会上，对相关民警提出的建议，大家一致赞同。

王清举被请到现场，已勘察过的村落小道足迹，成为王清举首选测量与观察的地方。王清举在现场“淘”回了大量的泥土足迹样本与其他细微残留的痕迹生物样本。三个小时后，王清举把大家召集到办公室，他抛出一席话，令整个案情出现惊天逆转——“放火的人不是一对男女青年，是两个男青年，并且两个人都比较壮实，年龄30岁上下，应该就在本村。”

接着他把自己的观察与分析破解如下：首先要知道，获取男性作案还是女性作案的首要条件是，要弄准真正到过现场的是谁？是男的就变不成女的，不仅仅是从鞋样上看，现在从鞋子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看，似乎一双女式泡沫塑料鞋，女的，但未必。从目前两双鞋底在地面上出现的压痕看，已可以断定，这是两个男性所为，针对那个所谓女性的足迹分析，说它是男性足迹，基于三点理由：一是此说法最关键要点，这个鞋面的压痕呈现“前掌球形压”，这表明压痕力度较大；第二是足迹的前后压力不均匀，典型男性步幅特征（行走的姿势）；第三，“步幅”长度为80厘米以上，可以肯定就是男的在走，女的步幅一般为60厘米以内，且足迹压力前后大多是均匀的。“另外还可以肯定地说，一人是男性，另一人是大脚穿小鞋，一双大脚硬塞进了女人的小鞋里，目的就是为了掩饰，以混淆警方侦破视线。所以说，只要仔细观察现场地面出现的‘压痕’，它就是会说话的，不管作案人员穿的是什么鞋，都无法来掩饰实际到过现场人物是谁的铁证。”

侦破目标立即缩小，本村两兄弟黄国防与黄西防迅速被带到警局候审。黄家兄弟与被害人黄根生一家矛盾不小，前些年因宅基纠纷引发过节。

相比之下，哥哥黄国防交代得比较痛快，弟弟黄西防面对足迹铁证，拒绝交代。王清举拿来墨汁倒在地上，要黄西防穿上作案时的那双女式泡沫塑料鞋（民警已从黄西防家搜查到），来回一走，此时留下的痕迹与作案现场提取到的脚印丝毫不差半分。黄西防低头认罪。

嫌犯就是第16个男子

王清举练就这双神眼非一日之功。2010年1月4日，受西伯利亚寒流影响，地处河南永城市茴村乡苗庄村出现罕见的低温。然而，就在这天清晨六点多，村里的张仲火大伯一起床，照例来到他的大棚蔬菜地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整个大棚蔬菜地的塑料薄膜已被生生地撕开，寒风狂吹着他数亩地上的蔬菜，再一看，连片的塑料薄膜都被撕开，蔬菜经不住寒风吹打，大多被冻死。

张仲火当即哭喊起来，附近大棚蔬菜地的主人纷纷赶来，“作孽啊，这是谁干的，伤天害理啊，天哪！”当地公安民警迅速赶来，初步统计，20多家农户血本无归，损失高达200多万元。

民警现场勘察表明，案发约在前一晚上的11点多，受害人提供的线索基本没什么用，但大棚内与现场外围留下的10多个模糊足迹，似乎能给案情一线生机。不过两天下来，模糊的足迹却开不了“口”。

“请刑侦足迹专家王清举来吧，让他这双神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案情分析会上有人提议。

王清举到现场，从口袋里摸出卷尺和放大镜，边量足迹边细看，一遍看过，再看一遍。他给出的结论是：作案人为男性，身高1.70米左右，体态较瘦，年龄在30岁左右，走路呈外八字形，初步估计应该是报复破坏，本地同村人可能性最大。

“王教授，如何下手查，你看？”永城市公安局副局长李允这样问王清举。王清举想了想说：“这样，明天你给我准备一个200多平方米的院落，召集这个村里25岁以上50岁以下所有在家的男性到场，我要看他们走路的姿势。“看走路姿势？这……”李副局长及所有办案民警有些诧异。但表示马上就去照办。

次日上午九点，村委大院里来了117个人，大伙七嘴八舌猜不透公安专家究竟要干什么。9点12分，来人按编号开始在大院里行走了。每个人至少走两圈，王清举在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

中午11点50分，第16个人，穿铁绣红夹克上衣、蓝色裤子的男子开始走圈。王清举的心揪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人！此人走了一圈不够，再来一圈，再来一圈，整整走了六圈，王清举喊：“停！你过来一下。”16号男子被叫到王清举身边。

王清举问：“你觉得为什么叫你过来？你自己说。”

“我不清楚，为什么叫我，我犯什么法了？”

王清举见此人嘴比较硬，便叫他脱去鞋子，换上他专门买来的，一双与案发现场相同的硬底塑料底球鞋，然后他在地上撒上烂泥，叫16号在烂泥地上走一走，“你自然点，没事，你不用慌，走啊。”16号心很虚地在烂泥地上走了两圈。“好，16号，你叫苗卫红吧，30岁，苗庄村的本村人，你跟我们回局里去，其他的人，辛苦大家了，散场。”

王清举下令把16号苗卫红带走，16号后面还有101个人还压根没走过呢，现场办案民警有些担心：“这，王教授，这人一走，万一16号不是嫌疑人，后面的人里有作案者，那不就麻烦大了！”王清举淡定说：“听我的，他就是，他（16号）走10多圈了，一定是他，不用查，案子结了。”

20分钟后，苗卫红人还没被带到永城公安局，还在村委大院，他就交代了，“我服了，这个公安老头，我刚才一上场，看到他那双眼睛，我就知道完了，逃不过这双眼睛。”苗卫红身高1.71米，体重60多公斤，年龄30岁，与王清举此前对作案人员的描摹几乎相同。苗的犯罪目的是他与村里个别农户有意见，报复泄愤。

王清举说，苗卫红的走路姿势主要特点是重心不稳，前期在现场勘察时，他从现场遗留的那些个残缺的足迹上就已注意到了这点，瘦个，走路有些飘忽，脚掌压鞋的面有些前倾，有时后跟还不沾地。“这就是神奇的足迹，它在很多时候，比指纹比DNA还要厉害，难以模仿，也难以被人复制，一人一走相，很难重复。”

脚掌压痕之步幅特征

王清举的足迹工作室，实际上是两个仓库大小的办公室，里面堆满了30多年来他积累的各种足迹样本，在他看来，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足迹”，一般情况下就是如此这般的一些痕迹——磕痕、踏痕、推痕、跄痕和压痕等种类，其中“压痕”又包含了多种不同压力区域，有重压点和重压面、次重压面和轻压面、边沿和虚实之分等等。有时，王清举捧着一双用石膏浇铸出来的足迹模型，一看就是半天，随后，他会根据观察过的“脚印”（足迹），计算出犯罪嫌疑人的身高，这个计算方法是这样的：赤足长×（系数）4+（常数）68＝身高±5cm 。只要他到达现场，看过足迹，便会在脑子里迅速推测，作案者的年龄、体态、面貌、身高及其他特性，脑海里会出现一个人的立体模样，他说这叫“足迹画像”。

2009年11月2日上午8点左右，河南长垣县城郊郝思顺家发生特大盗窃，郝家的一个保险柜被盗，里面汇票、钻戒和现金等价值40多万元的钱物消失。现场只有在一个首饰盒上，发现一枚不太清晰的指纹，其他均为前后不对称的足迹。王清举一边叫民警在提取的指纹上下工夫查，在本地乃周边犯罪嫌疑人指纹库里进行大规模比对，一边亲自在郝家的三层楼里展开楼上楼下大面积足迹搜寻。足迹果然不少，但大都被作案者自己有意无意间地“破坏”了，只是在杂乱的三楼，在灰尘布满的楼板上出现的几个足迹较为清晰。

但要在民警划定的范围内查找这个人实在太难，周边乡镇和村落有二三万人，其中由现场划定年龄的男性青年约1万人。不过，王清举的“足迹画像”所划定的范围，目标已大大缩小，此人30岁，误差在正负2岁之间，身高1.75～1.80米之间，误差正负在3厘米左右，鞋子尺码是29.5厘米，约46码，此人是高个，身材胖乎乎的，根据其走路的步态姿势分析，大高个，走路还有些晃。此人左脚的足迹前掌，有一种特殊的“磨损痕迹”，这种痕迹不像是走路时留下的鞋底印，应该是开车时留下的，“对，此嫌疑人会开车，经常开车，这种足迹痕迹是长期开车才会磨出来的，这是左脚与离合器产生的摩擦所造成的。”

王清举如此范围的框定，受害人郝思顺突然就想起了什么：“你说的这人，会不会是那个一直来我家打麻将，叫我叔的人，他年龄29岁，身高至少在1.78米，胖胖的，他叫张飞扬，就住在离我们家不远的村子里。”但很快郝思顺又自己否定掉，“不可能，他叫我叔呢，我们两家有亲戚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干？”王清举说，既然想起有这么个人，就把他叫来，对一对就行。此时，专案组已将作案嫌疑人缩小到13名。办案民警说，要不要一个个过堂，王清举坚持，先把这个叫张飞扬的叫过来，不行再审其他。

张飞扬到现场，一看到王清举手里拿着的一个鞋模，就慌了神，话还没问，头上先冒汗，“你们……想知道什么，郝叔家的事，真不是我干的，你们别冤枉了好人。”王清举说：“不会冤枉好人的，我来就是要把做过坏事的人揪出来，你如果不是，那就请凭证据说话。”

11月11日，案发后第九天，几番比对后，穿46码男鞋的张飞扬，被确认正是唯一到过现场的嫌犯，毫无疑问。

办案民警问王清举，何以这么肯定就是张飞扬，王清举说，他的“足迹试验田”里，张飞扬、王飞扬或者李飞扬类的足迹实在是太多了，几十年来，就是一个个这样的足迹让他看着让他分析着，多了，脑子里就有了各类人物步幅的印象。30多年前到至今，看人走路的姿势已成其常年习惯，从年龄段看走路姿势，前掌压痕是关键，年轻人重心靠前，前掌压痕就大；年纪大点的人，重心靠后并且不稳，前掌压痕就轻，走路姿态就是他通常称之为的“步幅特征”，大多数人可分为“直行步”、“搭跟走”、“前后跟走”，还有“外八字”和“内八字”，以及“小外八”、“中外八”、“大外八”等等，但不管如何，最终涉及到一个人时，基本是不会重复的，但大致上又有一定内在的规律。

不开口，足迹说话

2012年3月至6月，短短三个月时间里，河南兰考县境内连续发生四起恶性入室抢劫事件，其中第四起劫案出现一人死亡一人受伤，社会影响较大。

王清举分析与办案民警认定基本一致的情况是：团伙作案，现场足迹表明，至少四人或更多，但不少足迹已被破坏。王清举把所有可能修补的足迹全部收纳起来，一个人关在一间仓库里，一天没出来。深夜11点，王清举开口：“现在几个人作案已不重要，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四起案子是一伙人所为，不会错，其中有一个人的足迹呈怪异状，这是侦破此案的突破口。”

王清举说，现场痕迹出现得越特别越好，就怕大众化，没特色。这个在第二起和第四起作案现场留下的足迹比较特别，有一个人可能走路有些歪斜，感觉是右腿长点左腿短点，也就是说，左腿出过问题，不是先天性的那种走路姿势，是后来出过事后造成的短腿。

清查四邻八乡腿短的人有些难，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不是专家，很难看出一个人腿的长短。所以排查一圈回来，没这个人。周边有劣迹人员调查，查出一个叫戴树建的人，此人现场足迹比对较接近，但有些模糊，让此人“回忆”所有朋友的名单时，他顺口一句“有一个兄弟，在建筑工地上干过，后来不知为什么就不干了，他叫程胜德……”此话引起王清举兴趣。王清举乘胜追击，“去把程胜德叫来！同时把程胜德家里所有的鞋子都拿来。”

程胜德一来就嚷嚷，自己什么事也没干过，只是在城里敲诈过一个人，大约800多块钱，可以拘留他，最多弄个治安拘留，其他没事。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当民警前往程胜德家中搜查时，在其大衣柜里搜出了多套蒙面面罩和作案手套等作案工具，他竟说：“这个能证明是我的吗，或者就是我买来玩玩的，又怎么样啦？”

王清举什么话也不要他讲，就是叫他走路。在操场上，在马路上，在泥泞的村路上，在草地上……程胜德光走路不让讲话，人蒙了，但也没法。走着走着，奇迹出现，真的出现了有一年春晚小品时的情节，那个好好地骑着自行车的范伟先生，突然遭遇赵本山先生，结果，走着走着，腿就歪了，《卖拐》小品以悲催剧情告终。王清举说，他不是“卖拐”，他只相信真实的力量。

程胜德在两天时间里走完了50圈后，他实际上已浑身上下挡不住了，他快要崩溃了。最后，他一把抱住王清举大哭起来：“我的王大爷，你饶了我吧，我实在是受不了啦，别让我走了，是我干的，还有我兄弟戴树建、江小虎和李富平，我们四个人干的，我的腿受过伤，在建筑工地上，所以走起来人快要倒了……”

王清举说，当时听到戴树建这顺嘴一说，有个兄弟在建筑工地上干过，后来不干了，我就在心里打鼓，这个人可能受过伤，就不在工地上干了，走路右腿长左腿短，果然，程胜德是此次系列入室劫案的主凶！

编辑：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