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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彩虹的少年

2013-06-18乐一久

高中生·职教与就业 2013年5期
关键词:春城杨玉环聚会

乐一久

他用整整一个春天来思念一座城市,一座他未曾去过的城市。

他的思念也像这春天一样一天一天地加深。杨花在他的心里飞扬,青草在他的心里萌长。他无法抑制这日益膨胀的情绪,又不能立刻抵达那里,于是渐渐病入膏肓。

应希瑞第一次看见这段文字是在2002年的《诗刊》上,路也的《思念一座城市》。那时她还不认识一个叫阿笙的男子。

2004年的冬季,应希瑞混迹在一个叫“歪否”的文学网站,网站在当年还算是小有名气,应希瑞在里面莫名其妙地被冠了个“杨玉环”的称号。应希瑞不喜欢这个称号,也不理解别人为什么这么称呼她,到后来她才知道还有三个被称为“西施”“王昭君”“貂蝉”的姑娘。再后来,她才知道,网站里封四大美女,只是因为数量上能对得上四大才子,原来她们只不过是配角。

原来,从一开始应希瑞就在阿笙的世界里处在一个配角的地位。

站里四大才子之首,就是后来应希瑞一读到《思念一座城市》时会想到的男子——阿笙。

阿笙的诗歌写得漂亮,但很少有人能真正看懂,也正因为看懂的人少,认可的人自然也少。这样看来,阿笙位列四大才子之首似乎有些不妥,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阿笙在“歪否”网的名气最响亮,人气也最高。

应希瑞其实也看不懂阿笙的诗,每次读他的诗句,应希瑞都要在心里打上几个问号。

比如:爱情在你靠近的那一刻苏醒,摊开掌心,握成挽留的姿势。密集的思念,缠绕指尖,最终成为一座忧伤的摩天轮。

应希瑞想,如果你真的尽心挽留过,它为什么还会成为一座忧伤的摩天轮呢?

再比如:木乃伊之所以美丽传奇,那是因为它经过了时间的挣扎,是最古老的符咒。

应希瑞会想,如果美丽也算是符咒,那么什么才算是美好?

2005年的春末,“歪否”的文学爱好者同城聚会,应希瑞遇见了阿笙。

在应希瑞的想象中,阿笙应该是这样一个人:黑发凌乱,皮肤干燥,穿着一条有些脏的牛仔裤,卷起的裤腿边缘已经被磨得起须。

这是安妮宝贝走红后每个文艺青年最崇尚的装束。聚会的当天,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应希瑞自然以为,以忧郁气质混论坛的阿笙也一定会是这个样子。

然而,当阿洲告诉应希瑞,眼前这位穿干净的白衬衫、磨白牛仔裤的男生就是网站人气最高的四大才子之首——阿笙的时候,她有着刹那的恍惚,忽然间像是看见了歌里面才有的男生。

阿笙蓄着干净的短发,穿着整齐。乍一看,他就像是个乖学生,可是阿笙的眉眼里又有着一种似痞气又非痞气的神情。

很多年后,应希瑞看了一部名叫“全蚀狂爱”的电影之后,她终于知道阿笙眉眼间那股似痞气又非痞气的神情是什么了——狂放不羁。

阿笙对应希瑞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就是那个‘杨玉环?跟个瘦猴似的,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杨贵妃!”

一向尖牙利嘴的应希瑞,在那一刻却不知道如何反驳,顿了半天才回应:“又不是我想叫杨玉环的。”说完之后,应希瑞才发现她当时的神情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女生。可她的念头还没转完的时候,阿笙第二句话来了:“你不是最爱看亦舒的书吗?怎么没把她的尖牙利嘴学上一招半式?好像你文章里还写过一句‘女生还是看亦舒比较好,学会自立,自爱,但不自私,知道依靠,但又不依赖。这种女生真的很好,好到让人嫉妒。”

应希瑞再次懵掉,要是说阿笙知道网站里有“杨玉环”这号人,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个称号有点雷人,可是阿笙竟然还看过“杨玉环”的文字。这就让应希瑞有些不淡定了,她觉得自己的文章并不出色。

懵掉的应希瑞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喝完杯子里面的水,应希瑞像是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再多说点什么,抬头看着阿笙慢吞吞地说:“你的诗歌很漂亮。”

阿笙似乎没想到应希瑞会突然说这句话,正在倒果汁的他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应希瑞,微笑着说:“谢谢,你的小说也很温暖。”

流光溢彩,那是应希瑞看见阿笙的笑容后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词。

那次聚会之后,应希瑞和阿笙没有再联系,直到那年的冬天,网站再次组织聚会,而这次活动是到城外滑雪。

应希瑞生在春城,长在春城。虽然叫春城,但实际上它的春天很短,而它的冬季却在十月底的第一场雪就开始了。所以,春城的孩子人人会滑雪,人人爱滑雪,但应瑞希是个例外。她从没滑过雪,小时候,其他孩子滑雪,她就在旁边堆雪人。现如今,对堆雪人感到厌倦的她,就蹲在雪地上画小人,偶尔也会给小人配点儿旁白。

比如现在:一个长着长鼻子的丫头脑袋上飘着一朵云,云里写着一串小字:“猪猪喜欢吃青菜,猪猪喜欢弹钢琴,猪猪不喜欢滑雪,猪猪不喜欢阿笙。”

“哈哈!让我看看应希瑞哪点像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笙,就像是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出现在应希瑞的身旁,往雪地上一躺,仰着头从下往上地打量着应希瑞:“这样看,鼻子挺像的啊!原来我们应希瑞长了个猪鼻子。”

听阿笙这么说,应希瑞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在看见阿笙得意的笑后才反应过来,但又不好意思放手,只好皱着眉头恨恨地看着阿笙不说话。

看着应希瑞捂着鼻子的可爱模样,阿笙终于笑出了声音,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对应希瑞说:“走吧,我教你滑雪,别一个人在这儿碎碎念了。”

“我扁平足。”

“我知道。”

“知道,你还教?”

“教不会我又不少东西。”

“可是我怕疼。”

“没事,我拉着你。”

“我真的是扁平足。”

“应希瑞你到底学不学!”

那天阿笙自然没把应希瑞教会,他也真的没少东西,可是应希瑞却多了一件东西,那就是她和阿笙的友谊。她在面对阿笙的时候不再惊慌失措,他们可以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聊早期的法国文学,聊现在的网络小说,聊各自的校园生活。

那次,应希瑞也了解到,阿笙不是春城本地人,他来自遥远的南方花城。那里城如其名,一年四季花香四溢,是一座温暖的城市。他来春城是为了见一个名叫乐生的乐队。

乐生是春城人的骄傲,也是春城人的憾事。这支乐队发迹于2000年,不到一年时间就红遍了半个中国,但乐生也只存在了不到三年。最后一年,就像它的崛起一样,乐队在一次主唱醉酒打人后就迅速消失了。后来有人说,乐生开除了主唱,换了其他人,也有人说乐生解散了,但大多数的传言是乐生还在继续唱歌,就藏匿在春城的某个角落。

阿笙最爱的不是诗歌,最擅长的也不是诗歌,而是吉他,他是个优秀的吉他手。在花城他有自己的乐队,名叫尾生。2002年冬天,他带着他的乐队来到春城,如今已有三年了。他告诉应希瑞,刚来的时候他连在雪地上走路都会摔倒,现在他已经像个春城的孩子一样,能从高高的雪山顶上一跃而下,比谁都不逊色,甚至更漂亮。

然而,阿笙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应希瑞却在他眼里看见了一丝无奈和遗憾。那丝遗憾一闪而逝,却深深地印在了应希瑞的脑海中。

聚会结束时,应希瑞向阿笙索要承诺:“你在春城有演出的时候,一定要让我看上一场。”

而阿笙像是安抚孩子般揉了揉应希瑞的头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然而,那次聚会后,应希瑞和阿笙没有再联系了,而且比上次更彻底,那次聚会后阿笙再也没在“歪否”的聚会上出现过。

2006年初,更多类似“歪否”网的文学网站似乎在一夜之间兴起,“歪否”网也渐渐被这些新生力量淹没。网站里新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赶集似的一拨赶着一拨。新人为了获得支持,见谁都“哥哥”“姐姐”地叫,老人为了维护自己在网站的地位,见到新人不论喜不喜欢也都会客气几句。

2006年的夏末,应希瑞离开了“歪否”网。同年冬天的一个周末,阿笙来应希瑞的学校,兑现了当年没说出口的承诺。

应希瑞被带到了一个叫“惦念流苏”的酒吧,在那里她见到了阿笙的乐队,一个叫阿莱的主唱兼吉他手,一个叫阿默的鼓手,还有一个叫阿瑟的贝斯手,阿笙在里面是主音吉他手。

当晚尾生乐队演唱的主打歌是beyond早期的歌曲——《光辉岁月》《海阔天空》,还有《灰色轨迹》。台上的阿笙还是白衣牛仔裤,还是安静中带点痞气,低着眉眼自弹自唱,偶尔也会和队友打闹互动一下。可是应希瑞知道,阿笙要离开了,那个曾告诉她,他是追着彩虹才来到春城的少年,将会在这个冬天离开春城,去追逐他心中更美好的彩虹。

当晚应希瑞和尾生乐队一起离开的时候,一个蓄着胡须、喝得微醉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拥抱了阿笙一下,轻轻地说了一句“你要加油哦”便转身离开。

应希瑞认出来那位男子就是乐生乐队当年的主唱,应希瑞曾在春城很多地方见过他。曾经干净如斯的一张脸现如今已蓄满了胡须,而他过来,只为给怀揣梦想的阿笙一个拥抱,一句加油。

2006年的最后一天,来自花城的阿笙离开了春城,他的下一站,或许是冬城,是青城,又或云城。

2006年之后,花城成了应希瑞心中最为思念的一座城。

她思念完一个冬季,再一个冬季。

(责任编校 王鹏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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