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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杂文是“傻子”的事业

2013-05-14李庚辰

杂文选刊 2013年5期
关键词:聪明人傻子杂文

李庚辰

杂文家写杂文的初衷可能都是高尚的,比如说出于忧国忧民,为了惩恶扬善,扶正祛邪,等等。然而,别人未必都认可,我就听人说写杂文的是“傻子”,干的是“傻子”的事业。

想想,也对。比如我自己,就有点傻气,傻劲。

我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写杂文的。“九·一三”后,甄别审查旧案时,发现本单位一个头头是因为某人的揭发材料而被打成“现行”的,眼看头头要摘帽平反了,又是某人,看风使舵,主动写出证明,说根本没有揭发材料上说的那件事。调查组发现,前后两个材料,都是某人所写,二者必有一假。人们痛恨这种行径,刨根问底,令他做了检查。没想到此人脸皮特厚,头头刚一复职,立马贴了上去,很快打得火热。我鄙视这种小人,感到了马屁精的厉害和吃拍的危害,据此写出批拍马的杂文,意在提醒吃拍者看清拍马、骑马、杀马的本质,别再上当。不曾想,忠言逆耳,被拍顺心,小小杂文,不仅得罪了某人,也得罪了头头,后果可想而知。老婆批评说,关你什么事?傻不傻呀!

还有呢!上世纪整党那会儿,我主编的杂文栏目登一篇《搬掉“空椅子”》,事出某上级机关通知下属单位,要调去一位年轻干部,单位不敢怠慢,马上给他腾出一间办公室,放上一套桌椅,但“调入”之后,从未见过此人上班,椅子始终是空的。时过半年,又是上级机关来电话,要越级提拔这位从未露面者的职务。杂文以此为据,就事论理,批评特权,得到读者好评。谁知,这下又惹麻烦了,居然事惊天廷,被认为影射攻击。顿时,上面派来工作组,查背景,查图谋,弄得人心惶惶。被“调查”时,我进一步犯傻,不知低头认罪,竟据理力争,斥人家“霸道”、“丑陋”,质问调查人“批评封建特权,何罪之有?”甚至明目张胆要人家“趁早回去”,“别再丢人现眼”,直至傻到将责任全揽自己头上,扬言“要处分就处分我一人,但处分之后我要诉诸全国舆论,让世人评说是非”!这一傻不打紧,“工作组”倒是觉得查不出什么油水,不了了之打道回府了,而留给我的后遗症却有目共睹,以至在研究提拔时有头头还说:“这人哪儿都好,可他写什么杂文!”看看,又是因为杂文,又是因为犯傻吃了亏。

傻事多着呢!比如,不吹牛拍马、不请客送礼、不跑官要官也就罢了,还老和大人先生过不去,人家重用亲信,咱写《“知人善任”一说》;人家投机钻营,咱写《做官的“诀窍”》;人家公款吃喝,咱写《将进酒,杯宜停》;人家弄虚作假,咱写《假话的实效》;人家玩官场游戏,咱写《官僚主义与“踢皮球”》、《某种“调查”的调查》、《“检查团”也要受检查》等等,甚至顶头上司有什么糗事,咱也敢“杂”他一下,如此经常犯傻,岂不是自找麻烦?如不然人家怎么会派人“谈话”,匿名威胁,劝咱莫再犯傻,免得误了前程,以至变着法子小鞋伺候?舒展笑我是“敢死队员”,士杰说我为杂文“付出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可谓灼见真知,旁观者清!

据我了解,在咱杂文界,这种傻兄傻弟为数不少。其实,自古迄今,“傻子”从未灭绝,像“伍子逢殃”,“比干菹醢”,岳飞死狱,海瑞罢官,甚至黄继光堵枪眼,董存瑞炸碉堡,雷锋做好事,都会被聪明人看作傻子的。然而,事实说明,正是这无数“傻子”才弘扬了中国的正气,才铸就了中国的脊梁,单靠“聪明人”是不顶用的。所以我想,老夫虽已年迈,却还想将这“傻子的事业”继续下去,“小车不倒只管推”,“虽九死其犹未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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