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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弦索

2013-05-14汤雄

故事林 2013年3期
关键词:书场师母杨家

汤雄

一、隐名埋姓露破绽

2010年初春的一个傍晚,王彩凤用助动车带着杨家亭前往虎丘书场演出。这是一对典型的老夫少妻,坐在车后的杨家亭已六十多岁,而坐在前面开车的王彩凤只有45岁。在经过鱼肠桥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只听扑通一声,坐在车后的杨家亭就稀里糊涂地跌到河里去了。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拨开人群,勇敢地跳入河中,把杨家亭给救了起来。事后,他就像所有英雄人物一样,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杨家亭由于要赶场子,也顾不得答谢救命恩人。第二天上午,杨家亭夫妇就连忙来到鱼肠桥,寻找昨晚的救命恩人。很快,他们就在当地社区干部的帮助下,来到虎丘镇上一家大酒店,找到了昨晚那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原来,那名叫周文杰的小伙子是大酒店临时聘请的一个三弦演奏员,每餐开席时,他就与几个会弹奏琵琶的姑娘一起,在宴会上弹奏些轻松愉快的民乐曲,为食客们助兴。

杨家亭夫妇找到周文杰后,激动地握住救命恩人的双手,拿出个厚厚的塞满了钞票的信封,非要答谢人家。然而,周文杰说什么也不肯收,双方像打太极推手似的推来搡去了好一会,那周文杰才不好意思地说道:“杨老师,你们真心要谢我,那么,我有个要求,不知你们答应不答应?”杨家亭连忙问:“小周,你只管提,只要我们做得到。”小周就想也没想地说道:“我想拜你们为师,学唱杨红楼。”

“这个嘛……”面对周文杰的这个要求,杨家亭夫妇俩顿时像吃了惊吓的知了似的哑了声,他俩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后说声:“你让我们商量商量好吗?”小周听了,马上回避,静等人家夫妇俩商量后的决定。

杨家亭夫妇为什么一听到人家要拜他们为师就感到为难呢?原来杨家亭夫妇弹唱的长篇弹词《红楼梦》,是杨家亭的爷爷与父亲两代评弹艺人接力创作的结晶,唱词、对白乃至音调,无一不精,在苏州评弹界俗称“杨红楼”。为了不让肥水流入外人田,所以杨家亭夫妇咬紧牙关,怀着“传子不传女”的陈旧的观念,外人概不传授。遗憾的是杨家亭夫妇结婚二十多年,未有生育,所以杨家亭把自己的一个亲侄女杨红梅收为了徒弟。如今有一个异姓人要拜他们为师,他们自是感到顾虑重重。

周文杰正一人躲在外间,忽然门口走进来了杨红梅。杨红梅是他评弹学校的同学,她已经知道昨晚就是周文杰救了她叔叔,所以当杨红梅知道周文杰回避在此的原因后,当即拍着胸脯说道:“啊呀,不就是要拜我叔叔为师学艺吗?他的性命还是你救起来的呢!没事,这事包在我身上!”说着,就一头往里间跑。周文杰连忙一把拉住她,紧张地吩咐道:“红梅且慢,有件事你必须和我统一口径了。现在我姓周,匡吉周,不是那个耳朵邹了。”杨红梅困惑不解:“为什么?”周文杰急了:“这事以后跟你解释,现在你必须听我的。”杨红梅听了,只好点点头,这才一头跑进了里屋。

果然,没一会,杨红梅就在里间高兴地喊道:“周文杰,我的叔叔婶婶同意接受你为徒弟了,还不赶快进来拜见师父呀!”

周文杰听了,不由喜出望外地跳了起来。就这样,周文杰成为了杨家亭破例收下的异姓弟子。用杨家亭的话来说,周文杰是他收下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关门徒弟。周文杰拜杨家亭为师学艺,又为什么要隐名改姓呢?这事得从周文杰的爷爷邹巧嘴说起。

邹巧嘴与杨家亭,本是一个评弹团的同事加好友。“文化大革命”开始时,杨家亭为防不测,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抱着那套凝聚着他祖宗三代心血的长篇弹词《红楼梦》的手稿,悄悄来到邹巧嘴家,恳求好友暂时为他保管,等风头过去再还他。邹巧嘴当时一口答应。没想到1969年下放时,升为评弹团革委会主任的邹巧嘴翻脸不认人,居然大笔一挥,把杨家亭全家下放到了苏北盐城农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就在苏北农村安家落户的时候,一次开垦荒地,杨家亭被突然翻倒的拖车手柄撬在胯裆里,当场痛得昏死了过去,从此,他成了一个没用的男人。更使杨家亭愤怒的是,“文化大革”结束后退还抄家物资时,杨家亭向邹巧嘴索还那套“杨红楼”,邹巧嘴居然矢口否认,说根本没有这回事。1990年,杨家亭无奈只得把邹巧嘴告上了法庭。

周文杰当时才5岁,随着爷爷去了法庭。限于法庭纪律,当时周文杰没有进入 开庭现场,被滞留在候审室。当时与周文杰一起滞留在候审室的,还有原告杨家亭的妻子王彩凤。审判结果十分公正:“杨红楼”完璧归赵。祖传孤本终于失而复得。

2000年,邹巧嘴病危时,把心爱的孙子周文杰叫到床边,留下遗嘱:要孙子继承他未竟的事业,将来争取做一个优秀的评弹演员。所以,第二年,周文杰就报考进了市评弹学校,开始了有系统的评弹表演的学习。然而没想到的是,周文杰毕业时,正是文艺团体改制时,市评弹团解散。周文杰毕业如失业,不得不到处打工,在酒家饭店里当起了三弦演奏员。也就是在这段时期里,他进一步了解到,优秀的长篇弹词“杨红楼”因杨家亭夫妇传统观念的作怪,后继无人,已濒临失传。

周文杰从小酷爱“杨红楼”,有心想师从“响档”杨家亭,成为“杨红楼”的继承人,但就因为自己祖父与杨家亭之间的这段历史造成的尖锐矛盾,只得望而却步。为此,他明着不行暗着来,从此始终暗中跟随着杨王档,他们演出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坐在听众席中,暗中偷师学艺。也是天意,没想到前天虎丘山下鱼肠桥上一起意外的交通事故,使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杨红楼”的关门弟子。他唯恐在一个姓氏上给杨家亭夫妇看出什么破绽,从而使自己的夙愿破灭,于是,他当机立断,把自己的原名邹文军改成了周文杰。周文杰尽管聪明非凡,考虑周密,但却还是有人对此产生了怀疑。这人不是杨红梅,而是他的师母王彩凤!是周文杰左手臂上一弯酷如弯月般的青色胎记出卖了他。当年邹、杨两人对簿公堂时,王彩凤和年幼的周文杰一起被挡在候审室里,当时,他左手臂上那个颇有特色的胎记,给王彩凤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使王彩凤对他产生怀疑的,还有周文杰那与他祖父邹巧嘴酷似的面貌。但是,王彩凤并没有马上把她心中的疑窦透露给任何人,因为她毕竟还不能确定周文杰的真实身份,她不能冒昧行事。

二、痛苦隐情生畸爱

就在这时,家里发生了一件突发事件:杨红梅突然跳槽,留下一封信,告别了叔叔与婶婶,跟着市电视台的一个名叫秦卓凡的编导,另谋高就去了!

红梅在信中坦率地发布了她的观点,说由于新老听众青黄不接,评弹行业每况愈下,评弹演员辛苦工作却收入微薄,前途渺茫,如今是光电时代,只有影视行业才最合适她的发展。杨家亭见到侄女的信,自是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任由她去。

一天清晨,周文杰又像以往那样起了个大早,来到灵岩书场的花园里吊嗓子练三弦。这时,随后来到的王彩凤就对周文杰进行了言语上的试探。她先从“周”与“邹”的同音不同字上说起,再提到周文杰的祖父邹巧嘴,含沙射影,追根究底,硬把周文杰听得心虚神慌,无从回答,到最后,只好借口有事,溜之大吉。周文杰异样的神情,使王彩凤进一步确定了自己的分析判断是正确的。但是,王彩凤仍没有马上向杨家亭拆穿这个潜伏在他们身边的“阴谋”,原因之一是被周文杰那种为了事业不惜卧薪尝胆、上进好学的精神所感动;二是被周文杰那高大帅气、英俊潇洒的外貌所吸引。如果说王彩凤第一条原因有道理的话,那第二条就令人费解了:周文杰比她整整小了20岁,他再英俊潇洒又与你何干?这就又不得不提及一段深深地隐埋在王彩凤心底的隐痛了。

二十多年前,酷爱评弹的王彩凤暗恋上了年逾不惑的“响档”杨家亭,并甘愿嫁给这个单身汉为妻。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由于杨家亭在盐城劳动时受的根部撞伤,杨家亭竟得了阳痿症,成了根“银样金枪头”。她做梦都渴望能得到性爱,正是在这种“渴望”的状态下,当她遇见了撞到她面前来的周文杰,就很快被周文杰的勃勃朝气所吸引了,因而也就不忍在杨家亭面前拆穿这段天大的隐情。然而,谁又会知道这种几近畸形的情愫,最后竟导致了王彩凤质的变化呢?

大约一年后的一天,在赴周庄书场演出的前夕,杨家亭忽然觉得腹部由经常性的憋闷变成了疼痛,不得不住进了医院,做一次全面的检查。这时,他不得不把与妻子王彩凤拼档演出的机会,交给了周文杰。经过一年多的耳濡目染与师父师母的耳提面命,再加上自己的刻苦勤奋,周文杰的书艺突飞猛进,大有提高,杨家亭住院后,王彩凤就带着周文杰,双双结伴去了周庄书场,首次拼档,为周庄镇上的老听众弹唱他们喜爱的《红楼梦》。

演出非常成功,周文杰的表演声情并茂,说噱弹唱无一不精,起的角色栩栩如生,被老听众赞扬为“活宝玉”。所以,那天演出结束后,王彩凤一时高兴,特地亲手在书场宿舍里炒了几味菜,端出了半箱啤酒,要与周文杰共同庆贺。盛情难却,周文杰只好与师母促膝对坐,你一杯我一盏地干起杯来。谁知师母不胜酒力,酒至中巡,已是满面春色,两眼迷离。借着酒力,把自己的满腹苦水统统向这位爱徒倒了出来,到后来,她竟珠泪盈眶,竟一把扯开颈间的纽扣,向周文杰露出了半个酥胸:“文杰,你看,这就是他无用起黑心时留下的罪证!他是跳蚤捉不着打草苫,拉不出屎怨茅坑,几乎每夜都要这样折磨我的呀!”

师母不说,不露出她那颈脖间殷红的伤痕,周文杰还蒙在鼓里呢,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师父师母何以二十多年没生育的原因,也知道了师母婚后始终承受着的精神与肉体上的双重折磨!顿时,一种莫大的同情感,使他情不自禁地也红了眼圈,他只得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劝慰师母。然而,周文杰不劝慰也罢,一劝慰,师母更痛苦了,她居然不顾周文杰的劝阻,一杯又一杯,接连灌着酒,直到把自己灌得脚步浮摇,舌头发肿,伏案痛哭不止。于是,周文杰只好搀扶着师母东倒西歪地回房休息。令周文杰惊出一身冷汗的是,就在他费劲地把师母扶到床上躺下时,突然,师母从床上直坐了起来,伸出两只胳膊,死死地圈住了周文杰的颈项,张着滚烫的嘴唇,在周文杰的脸上嘴上颈脖间疯也似的一阵狂吻!她一边亲吻,一边还含糊不清地呢喃道:“杰,我爱你,我的心肝宝贝!我会把杨红楼全部传给你,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周文杰大惊失色,一边挣扎,一边提醒道:“师母,你醉了,你醉了,快睡吧,快睡吧……”

可是,王彩凤人醉心没醉,她居然一伸手,按灭了床头灯,然后抱着周文杰就往床上滚:“杰,我的宝贝,你就看我可怜,帮帮我吧……这么几十年,我可、可还是个大姑娘!”

王彩凤的言行举止,吓得周文杰魂飞魄散,他知道再越雷池一步,自己就成了千古罪人,别说对不起师父师母了,更对不起正与他热恋中的杨红梅了。想到这里,他不得不奋力一挣,用力把师母推倒在床上,然后逃也似的跑出了师母的房间。

三、狼走千里不改性

周文杰这边正发生着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那边的杨红梅,也正遭遇着一桩使她魂飞魄散的变故。

杨红梅自从在秦卓凡这位编导的帮助下,顺利地担任了市电视台正拍摄的一部电视连续剧中的女二号后,她正寻思着如何报答对方时,这个留着一头长发、整天拿着一把昂贵的乌鸡骨折扇的秦大编导,趁人们不备时,总是对她动手动脚,又搂又抱,这使得杨红梅既惊怕又担心。她知道在影视圈里有一条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但是杨红梅的心中已有了周文杰,她是绝对要为之守身如玉的!在拿到第一笔丰厚的薪酬时,杨红梅就独自一人来到观前街的一家金店,准备挑选一块价格不菲的佩玉,作为报答,送给秦卓凡,然而,杨红梅刚选中一块观音佩玉,就被跟踪在后的秦卓凡一把抢了过去,抢先跑到收银台买了单。殊不料他俩争争抢抢、嘻嘻哈哈的一幕,都被一个躲在远处的胖胖的女子全看在了眼里。她的身边,还搀着一个傻乎乎的五六岁的小男孩。这个女子不是别人,就是秦卓凡的发妻宋丽娟;旁边那个小男孩,则是她与秦卓凡的傻儿子!秦卓凡在杨红梅面前却口口声声说他为了事业,至今尚未成家,连对象也还没有呢。

秦卓凡一日猛似一日的进攻,使杨红梅整天提心吊胆,杨红梅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那次,摄制组在天平山拍摄外景,就住在附近的大酒店,当晚,秦卓凡拉着红梅吃夜宵。杨红梅不善酒,但架不住秦卓凡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酒,结果烂醉如泥。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浑身一丝不挂地睡在同样赤身裸体的秦卓凡身边。当时,杨红梅就伤心绝望地哭了,她撕打着秦卓凡,要秦卓凡为她的一辈子负责。秦卓凡自然是赌咒发誓,一口应允,同时把那块价值不菲的佩玉,亲自挂在红梅的颈部,说是他的爱的信物。然而,杨红梅还没从迷惘中清醒过来,残酷的现实再次摆在她面前,使她幡然梦醒,生不如死。

那天夜晚,杨红梅像以往那样拍完夜戏,走出电视台,秦卓凡刚驾着小车来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要开车送她回去,就在这时,一直跟踪着他们的宋丽娟拖着她的傻儿子从隐蔽处杀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杨红梅,连抓带扯地狂呼大叫,痛骂杨红梅是“婊子”,勾引了她的丈夫秦卓凡,与此同时,那个傻儿子也边哭边喊地抱住秦卓凡。当时,电视台门前发生的这一幕,吸引了过往的行人,一时观者如堵。事到如今,魂飞魄散的杨红梅才如梦方醒,知道自己上了秦卓凡的当。从此,后悔莫及的杨红梅彻底断绝了与秦卓凡的一切联系,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周文杰与王彩凤的首次拼档演出大获成功,新老听客好评如潮,晚报也不惜以整版的篇幅,图文并茂地对此作了报道。报道的发表,使病床上的杨家亭悲喜交加,禁不住老泪纵横。喜的是他的“杨红楼”,终于找到了理想的传承人;悲的是他的病因也同时有了诊断结论,是号称癌症之父的胰腺癌!癌症已到晚期,他的生命已来日无多了。所以,面对死神发来的邀请书与晚报上的整版报道,杨家亭的心情是悲喜交加,难以言表。

比杨家亭看到晚报上的那篇报道还要激动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秦卓凡。秦卓凡并非是市电视台的正式员工,他只不过凭借自己对影视圈的熟悉,经常出没于电视台。他不但是个披着影视经纪人外衣的采花大盗,更是一个以此诈骗钱财的骗子。当他看到晚报上这篇报道后,他马上灵机一动,找到了新的生财之道。那天,他衣冠楚楚,手摇折扇找到医院,找到了“杨红楼”的权威杨家亭。然后,他翻动三寸不烂之舌与一张虚假的名片,鼓动杨家亭把全本长篇弹词《红楼梦》的演出全过程进行录像,然后由市电视台作为珍贵的影像资料收藏下来,以后择机播放。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偿服务的,当事人对此得付出一定的录像费,就像如今流行的自费出书一样。以后,电视台若要播放这部长篇弹词的录像,就得按规定向当事人发放稿费。这样,当事人前期的投入,也就可以如数收回了。

由于恶病的突然袭击,万念俱灰的杨家亭对此正中下怀,他也正想趁自己生命无多的时候,抓紧时间,用录像的方法,永久地保留下自己的演出音像。所以,他痛快地接受了秦卓凡的建议。但是,家庭经济大权在王彩凤那里,为此,他当着秦卓凡的面拨通了王彩凤的电话,在电话中简单地向夫人表达了自己的意向,然后,他就指示秦卓凡自己去找王彩凤,请王彩凤一锤定音。秦卓凡听了,即刻动身直奔周庄书场,去找女财神王彩凤了。

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备受身心双重打击的杨红梅,一人躲在家中深刻反思了几天后,终于还是勇敢地走出了心灵的阴影,对自己的人生道路作了重新的校正,她想重新回到叔叔的身边,一切从头开始。尤其那天晚报上刊登了王彩凤与周文杰首次拼档演出成功的消息后,杨红梅的心灵更是受到了强烈的震撼。于是,她主动恢复了与周文杰的联系,并在电话中得知叔叔因病住院的情况。当天,她就手捧鲜花,怀着无比愧疚的心情,急匆匆地来到市立医院,找到了肿瘤科住院病房。

在肿瘤科住院处,她如雷击顶般地得知了叔叔身患绝症的噩耗,手中鲜花无声落地。同时,冤家路窄,在病房门口,她又无意中看见了一脸假笑的仇人秦卓凡,听到了秦卓凡与她叔叔的对话。顿时,一种莫名的恐惧,倏地涌满了她的全身,使她本能地躲闪在一边,待等秦卓凡走远后,才进入病房。

杨红梅对秦卓凡的为人了如指掌,当她从叔叔嘴中得知了秦卓凡的来意后,心里更着急了。于是,离开医院后,她当即打的直奔周庄镇,紧密跟踪秦卓凡,准备随时拆穿他的阴谋,不让婶婶上当受骗。

秦卓凡来到周庄书场见到王彩凤后,果不出他所料,他的建议受到了王彩凤的反对。然而,秦卓凡并没有死心,他在与王彩凤的接触中,发现这个女人风韵犹存,有机可趁。于是,秦卓凡当即决定施展美男计,不择手段地要达到目标。秦卓凡的手段果然了得,很快与王彩凤眉来眼去地勾搭上了。于是,在那天散场后,他就像贼似的蹑手蹑脚地潜入了演员宿舍楼。然而,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王彩凤的单人宿舍,得先经过周文杰的宿舍门前。为此,秦卓凡竟学起了猫狗畜生,刚走过周文杰的宿舍门口,就矮下身子,四肢着地,爬着溜过了周文杰宿舍的窗户,然后走进位处走廊尽头的王彩凤的宿舍。

当时,周文杰正和以往一样,散场后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伏案在窗前的写字台前,一边打开录音笔,一边拿出笔与纸,对白天的演出录音进行整理与充实。忽然,他发现宿舍门底下那条粗大的门缝外,似乎有人走过。周文杰当即警觉了起来:走廊尽头,是师母的宿舍,时间这么晚了,谁还会前去找师母呢?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刚才确实有个人像猫狗似的爬过了他的窗前,躲过了他的眼睛。

秦卓凡躲过了周文杰的眼睛,却没躲过杨红梅的双眼。原来,杨红梅白天离开医院后,便打的直奔了周庄镇,在紧邻书场的周庄旅馆里住了下来。站在旅馆的阳台上,可以把近在咫尺的周庄书场二楼的演员宿舍前的走廊尽收眼底,果然不出所料,散场后,秦卓凡的身影便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书场演员宿舍楼下,然后蹑手蹑脚地登梯上楼,紧接着那秦卓凡像条狗似的伏爬过了周文杰的宿舍窗口。

由于白天已和秦卓凡有所沟通,所以王彩凤对于这个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电视台的秦大编导的如约而至,感到非常高兴。长时期的性饥渴,使她很快地就一头投入了别有用心的秦卓凡的怀中。当晚,这两个男女就像干柴遇上烈火似的,熊熊燃烧成了一团。放荡中的王彩凤不但马上答应了秦卓凡的用影像保存珍贵评弹资料的要求,而且第二天就从银行里面把一笔钞票划到了秦卓凡提供的账号上……

这秦卓凡的所作所为,始终没有逃过杨红梅的眼睛。她知道秦卓凡的阴谋马上就要得逞了,为此,她急得浑身上火,六神无主,一时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来向婶婶与文杰拆穿这个流氓的嘴脸。杨红梅的办法还没想出来,这天晚上散场后,秦卓凡的身影却又躲躲闪闪地出现在演员宿舍楼下了。为避开周文杰的眼睛,秦卓凡故伎重演,仍像昨晚一样,蹑手蹑脚地登上二楼,刚一走过周文杰的宿舍门前,就四肢着地爬过了周文杰的窗口长驱直入地走进了王彩凤的宿舍。然而无巧不成书,当秦卓凡这天再次蹑手蹑脚地在周文杰的宿舍门前走过时,他那双在宿舍门底下移过的脚的影子,再次引起了周文杰的警觉。这回,周文杰相信自己绝对没有看走眼,他一个激灵站起身,情不自禁地拉开宿舍门,一头站到了走廊中。一晃眼,周文杰分明看见有个人影,钻进了隔壁的宿舍里!

周文杰急步走到走廊尽头,凝神屏息地注意着师母宿舍里所发出的一切可疑的声音。这个专程前来偷人的秦卓凡一进宿舍里,就和早已等急了的王彩凤抱扭成了一团,双双滚到了床上。忘情中,不知是谁一伸腿,蹬掉了床头柜上的一只电子钟,当下,电子钟在地下砸出一声清脆响亮的声响,吓得王彩凤情不自禁地尖叫了一声。正在门外的周文杰听到了,不由心头一紧,唯恐师母遇有不测,连忙一边叩响了宿舍门,一边着急地问道:“师母,师母,你怎么啦?有事吗?”

屋内正在偷情的两个男女听见了,一个个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然而,师母越是不吭声,门外的周文杰越是着急,把门叩得一阵紧一阵,喊声一声高过一声。终于,他的执著有了回报,“呼”一声,门猛地打开,门口出现了横眉竖眼、蓬头散发的王彩凤:“怎么怎么?深更半夜的,你要干什么?”

周文杰满腹委屈,分辩道:“师、师母,刚才,我似乎看见有、有人进了你的房间,还听见了你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所以我以为、以为……”

“你以为什么?说呀,你倒是说呀!”被周文杰搅了好事的王彩凤更加生气了, 干脆来了个开门见山:“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里面养了野男人?在偷汉子?是吗?”然后,不等周文杰回答,她便一把把对方拉到屋里,撒开了泼,“来呀,你自己进来看一看,给我里里外外搜上一搜,看看我到底有没有偷人养汉!”

周文杰被师母劈头盖脑浇了这么一大盆粪水,不由吓得张口结舌,连连后退,就这时,他蓦地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把他熟悉的乌鸡骨折扇!顿时,他什么都明白了,留下一句“师母你好自为之吧”,就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己的宿舍中。

演员宿舍二楼走廊里发生的一切,与昨天一样,同样全部落在了紧邻书场隔壁的那家旅馆阳台上的杨红梅的眼中。但是,她万万没想到周文杰进入宿舍后,又灰溜溜地退了出来,这一幕,不由使她大失所望。情急中,她想也没想便急忙跑到电话亭拨通了叔叔的手机。病床上的杨家亭接到电话后,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今天上午,银行短信提示,他的银行存款中,被人一下子提走了5万元。不用问,提款者必是王彩凤,因为只有她知道他们的银行存款的密码。王彩凤一下子提这么多款干什么?她要把钱给谁?一连串的疑问连接起来,杨家亭再也躺不下了。于是,杨家亭当即溜出医院,招了辆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地直奔周庄书场。他要看一看,在周庄书场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五、真相大白悔已迟

出租车箭一般地载着杨家亭来到了周庄镇,停在了周庄书场大门前。紧接着,杨家亭轻车熟路地直奔演员宿舍,气喘吁吁地站在了王彩凤的宿舍门前。此时此刻,王彩凤还与秦卓凡在房间里缠绵着呢,听得房门又被人叩响,不由勃然大怒,她以为周文杰又来骚扰了,故而一边慌忙把秦卓凡塞进床底下,一边怒不可遏地猛地拉开了宿舍门。然而,门口站着的却是自天而降的杨家亭!王彩凤吓得脸都白了,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怎、怎么是、是你?你、你怎么现、现在来了?”看见王彩凤惊慌的表情,杨家亭心里的疑惑更大了,他步步紧逼,直奔主题:“我为什么这个时候就不能回来?你怕我回来?你在屋里都干些什么?你今天白天一下子从银行提那么多钱干什么?”

王彩凤不知道杨家亭已开通了银行提示短信,也根本不懂得有银行短信提示这种服务功能,不禁更加慌张了:“那么多钱?什么那么多钱?”

杨家亭不由勃然大怒:“5万元!你今天上午一下子从银行提5万元干什么了?都派什么用场了?交给谁了?”吼到这里,杨家亭眼梢一甩,刚好又看见了秦卓凡放在床头柜上的那把熟悉的乌鸡骨折扇,顿时,杨家亭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说吧,谁到你这里来过了?你又把钱给谁了?”

王彩凤听得杨家亭几乎把话都说穿了,不由更加做贼心虚了,但她还是像以往那样本能地撒开了泼:“姓杨的,你、你莫非生病生昏了头……”

事到如今,杨家亭再也忍无可忍,不等王彩凤再狡辩,就抡起巴掌,把王彩凤抽了一个满眼金星。王彩凤哪吃过这样的亏?当即暴跳如雷嚎叫起来,随着一声“我和你这只老乌龟拼了”,便一头撞向了杨家亭。于是,夫妻俩当即大哭小喊地撕扭成了一团。

王彩凤宿舍里突然爆发的争吵撕打声,惊动了隔壁的周文杰。于是,周文杰连忙拉开宿舍门,直奔师母的宿舍。紧接着,他也顾不得问什么,就急忙冲上前劝开了架,使出全力插在师父与师母的中间。然而,周文杰不出现也罢,一出现,顿时提醒了王彩凤,于是,王彩凤立即把满腔的愤恨全部泼洒到了周文杰身上,她认定是周文杰向杨家亭抢先告了黑状!于是,她当即急中生智,把哭喊声即刻转变为愤怒的控诉声。冲着杨家亭一声大喊:“姓杨的!你还有脸来问我!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你引狼入室带来的结果!”

“引狼入室?”杨家亭一时成了摸不着头脑的丈二和尚,“我怎么引狼入室了?我引了哪条狼?”

“就是这条狼!”王彩凤咬牙切齿地一指周文杰,“这条披着羊皮的恶狼!”

“文杰你别开口!”周文杰正欲分辩,被杨家亭一声大吼制止了,紧接着,他劈胸一把揪住王彩凤,“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说清楚!”

“口说无凭,得看证据!”没想到王彩凤一看形势逼人,竟灵感大发,干脆从一边拖过那口拉杆箱,从夹层里翻出一张发黄的老照片,狠狠地拍到了杨家亭的面前,“睁开你的老眼看看吧!人家都早已隐名改姓地钻到你身边来了,要取你杨家三代的身家性命你还蒙在鼓里!”

杨家亭拿起照片,仍是一脸疑惑。这是一张摄于解放初期的当时他们评弹协会的一班青年演员的合影。“这人你不会不认识吧?”王彩凤一声冷笑,指着照片上的一个身穿长衫的小伙子问道。

“邹巧嘴!他烧成灰我也认得他!”杨家亭怒道。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王彩凤又冷笑着指向面前的周文杰。

“他是谁?”

“他,周文杰,是你的仇人邹巧嘴的嫡嫡亲亲的亲孙子!”

“什么?!”杨家亭这一惊非同小可,充满疑惑的两眼直逼一边的周文杰,“文杰,你说,这是真的吗?”

周文杰被这突然猝变给惊呆了,霎时吓得脸色发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偏偏王彩凤还在一边火上加油:“周文杰,你敢说照片上面那个人不是你祖父?你敢说你不是邹巧嘴的孙子吗?你为了骗取‘杨红楼,隐名改姓偷偷地钻到我们的身边,你敢说这不是事实吗?你说,你就说呀!”

面对铁铸的事实,周文杰无言地低下了头,周文杰的默认,让杨家亭彻底明白了,当即再次大发雷霆,一巴掌狠狠抽在周文杰的脸上:“你、你这个小畜生!想不到你的祖宗害了我一辈子,直到现在还不放过我,还要让你这个子孙来继续骗我坑害我?!”

“师父,您听我解释……”周文杰还想分辩,但杨家亭已被愤怒的火焰烧得失去了理智,他猛地从卫生间里抓到一根拖把,冲着周文杰就没头没脑的抡了过来。周文杰见势不妙,连忙抱头逃出了宿舍。杨家亭哪里肯依,一边抡着拖把,一边怒吼着“我打死你这个邹巧嘴,打死你这个小骗子”,两人一路追打,从楼上追打到楼下,又从楼下追打到花园里。正在这难解难分的时刻,只听到一声尖厉的大喊:“叔叔,你住手!你上当了!”跟着杨红梅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原来,始终在隔壁旅馆阳台上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杨红梅再也忍不住,冲进书场充当证人来了。

“红梅,你说我上当了?”气喘吁吁的杨家亭瞪大双眼惊疑地问。

“是的,叔叔,你上秦卓凡的当了!我怕你无端增加伤心与愤怒,所以在电话里我没有多说,就挂下了电话……”

“唉呀!”杨家亭可没耐心听下去,他跺着脚,急切地冲着杨红梅追问道,“你快告诉我,他究竟是不是邹巧嘴的孙子?”

“是的。可是他并没有错,真正的骗子是秦卓凡,是那个流氓!他不但欺骗了我,还欺骗了婶婶……”说到这里,杨红梅再也按捺不住满腹的冤屈与愤怒,一头扑到杨家亭的怀中,放声痛哭了起来。

好一会,杨家亭才从杨红梅断断续续地哭诉中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知道是自己上了秦卓凡与王彩凤的当,错怪了周文杰。然而,当幡然梦醒的杨家亭正欲转身奔回宿舍楼去找真正的骗子算账时,已经迟了,但见书场门外一辆停在那里的轿车忽然启动了起来,两道雪白车灯光划破了夜空。杨红梅见状,急忙向书场大门口跑去,边跑边喊道:“跑了,他们逃跑了!”

杨家亭与周文杰闻声急忙追出大门,但见秦卓凡正驾驶着一辆轿车慌不择路地绝尘而去,而副驾驶座位上却坐着鬓发零乱、一脸冷笑的王彩凤。杨家亭见状,不由发出一声悲愤交加的长啸,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尾声

在市立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杨家亭的生命已走到了尽头,他的身边,垂手肃立着杨红梅与周文杰。杨家亭深情地凝望着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使出最后一点力气,颤巍巍地伸出双手,一手一个分别抓住杨红梅与周文杰的左右手,然后用力合在了他的掌心中,这才永远地闭上了他的眼睛。他的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责编: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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